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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快讯] 南通一牛人翻译了意大利浪荡才子卡萨诺瓦回忆录12卷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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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5 16:24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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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总督和十大判官
20170215162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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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5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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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7-2-16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第十六章
离开牢房-险些命丧屋顶-离开总督府,搭船到达大陆-巴尔比将我推向险境-决计暂时摆脱此人。
我首先来到室外,巴尔比神父跟在我后面。我叫索拉达齐把铅板放回原处,并退回囚室去向他的圣弗朗西斯祷告。我趴下身子,重心放到手和膝盖上,同时牢牢握住我那把铁撬棒,伸出手臂,将撬棒斜插到铅板的间隙里,我用四个指头抓住翘起的铅板边子,于是可以沿着屋顶缓缓前移。为了跟上我,神父把右手四个指头勾住我的马裤搭扣旁边的腰带,这个畜牲一下便成了我无法甩脱的包袱,我的处境极其不幸,尤其是爬在被大雾弄得又湿又滑的坡面上。
冒着危险才上到一半的时候,神父忽然叫我停下,因为他肩上的包袱已经松了,正在下滑,大概要滚落到檐沟附近。我的第一反应是恨不能使劲踹他一脚,这样他就可以飞快追上并把他的包袱卷儿抓住了。但是,上帝将自制力赐给了我,我终于未曾造次,否则,后果不堪,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他,代价都会十分巨大,因为光靠我独自单干,绝对难以脱身。我问是不是那一捆绳子松掉了,他说是包着他的黑披风和两件衬衫,以及在铅皮牢房捡到的可以让他发笔财的一件珍贵文稿,我听了以后,心平气和地对他说,必须忍住,继续前进。他叹了口气,仍然贴在我的身后,我挪一点,他也挪一点。
等爬过十五六块板之后,我发现已经到了屋脊,于是分开两腿,舒服地跨坐其上。神父也学着我的样子跨坐在屋脊上,我们背对着圣乔治·马格齐小岛,与我们相距二百步远的地方是圣马可教堂的穹顶,作为总督府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是总督做礼拜的地方,普天之下没有哪位君主的礼拜堂可以拿来与之媲美。我迅速将绳子和包袱从肩膀上卸了下来,并且吩咐我的同谋也这么做。他巧妙地把所带的那一束布绳稳稳地夹在两腿之间,而当他还想把礼帽也这么夹住时,却失手弄丢了,只见帽子连翻几个跟头,在檐沟稍稍停留,最后掉进了河里。我这位搭挡立刻变得沮丧不振。
“这个兆头不吉利呀,”他说,“我们这件大事正才刚刚开始,可我却丢了一件衬衫,一顶帽子,还丢了一份手稿,那里面记载着共和国宫殿内部的各种节庆活动,这是外界根本没法知晓的珍贵史料啊。”
在爬屋顶的时候,我并没有以往那么粗暴,而是对他说,刚才所发生的两件小小意外,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即便带有迷信思想的人也不至于把它们说成是凶兆呢,我才不这么看呢,这种事是阻挡不了我的,不过,这些事倒是可以让他吸取教训,算是对他的最后警示,要他做事小心,还好,假如帽子不是落在左侧,而是右侧的话,那我们就会完蛋,因为它会落进大殿的庭院,一旦被武备库的人捡到了,他们就会断定有人在总督府的屋顶上,而且会尽心尽责地把我们找到。
我花了好几分钟朝左右两边打量了一番,接着吩咐神父留在原处,看好一捆绳子,等我回来。说完,我只带上撬棒,仰面朝上,直接挪动背部,而且很容易把屁股留在屋脊的边角部位。我到各处看一看,查一查,这里坐坐,那里停停,前后花了一个小时。四面都已看过了,但却找不到一处可以拴住绳头以便安全着陆的地方。我彻底傻眼了。至于是取道运河,还是取道大殿庭院,我已经不必多想了,置身于教堂顶部,我满眼都是穹顶之间的陡坡,从这些陡坡下去,处处都锁闭不通。我若是想去往坎农尼卡大街那个方向,就必须翻越带有陡坡曲面的教堂顶部。我明白那是不可能通过的,于是自然而然地丢开了这个念头。我所需要的是大胆,但同时又不蛮干。我相信,明智的是要在两者之间不偏不倚,拿捏得当。
随着目光所及,我开始注意到,朝向宫殿运河一边有扇老虎窗,位于屋面斜坡中间偏下之处。它距离我开洞而出的地方较远,于是我敢肯定,带有此窗的那间顶阁并非属于我所挣脱的牢房,而是属于不同的看管区域。该老虎窗很可能是为了某个顶阁的采光而设,它下面的楼宇无论是否住人,到了白天,我总能找到一些敞开的门户。假使它是仆人或者总督家属的住宅,从道义上讲,我敢肯定,他们会放我一条生路,绝对不会把我们重新送到裁判团的手中,哪怕知道我们是官家的要犯。
想到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把老虎窗正面的情况观察一遍。我立刻行动,抬起一只脚,稍稍下滑了一点,终于坐到了老虎窗的横向顶板上面,它长三英尺,宽一英尺半。接着,我身体前倾,两手紧紧抓牢其边沿,尽量把头靠过去,想看个究竟,此时此刻,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摸到一根轻质铁栅栏,栅栏后面则是圆形玻璃,由窄密的铅条嵌护着。窗子虽然关着,但我并不在意,而那块格栅虽然不粗,但却需要一把锉刀才弄得断,我手头仅仅只有一把小撬子。
正当我烦闷踟蹰,不知所措时,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然让我的心灵在惊恐之中开了窍。但愿我的如实供认不至于让我在睿智豁达的读者眼中变得卑贱,他能够谅解一个人处在焦虑不安状态之时,其心智是相当于处在安详平静状态时的一半。恰恰就在此时,圣马可的午夜钟声敲响了,这种早已习以为常的声响一下攫住了我的心,随着这一记直冲心灵的撞击,盘据于方寸之间的疑虑顿时给驱散了。它提醒我,即将到来的一天就是万圣节啦。如果说,有个保佑我的圣徒,那末他一定也属万圣之列。其实,让我胆量变大,力量增强的还数阿里奥斯托的那句冒犯天尊的谶语—Tra il fin d’Ottobre, e il capo di Novembre (就在十月底与十一月之间)——如果说,巨大灾祸可使无神论者变得虔诚,那末,与此同时,也不能不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迷信起来。钟声在对我说话,催我行动,并且确保我会胜利呢!我的身体匍匐着,颈脖伸在檐边,面向细小的格栅,同时将铁棒插入窗框,一定要把它同格栅一块儿挖出。仅仅用了一刻钟,就把木制的窗框挖烂了,同时将那一根根格栅条子抓了一大把,放在老虎窗内侧。下一步就是撬挖釉光窗,这倒没觉得多难,虽然在拔取玻璃时刮破左手流血了,我也没有在意。
我借助于手中的销棒,使用原先的办法,爬回到屋顶的最高处,与我的帮手重新汇合,跨坐在金字塔形屋脊上。一见面,他就气急败坏地骂我不像话,把他一个人晾了整整两个小时。他说,他只打算等到七点钟,我要是再不来,他就要返回囚室去了。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呢?”
“我以为您掉进深渊了呢。”
“看到我没掉下去,你觉得高兴吧?”
“这么长时间您在搞啥名堂?”
“你会明白的,跟我来吧。”
我把我的衣物和绳子拴在脖子上,起身朝那扇老虎窗移过去。当我们靠近左侧时,我就把刚才所做的一一讲述出来,想听听他的意见,看看怎样做到两人都能进入顶阁。我觉得,我们先得下去一个人,另一个人则给他抓住绳子往下放,这样就容易一些。但我不知道后面那个人该用什么办法下去,因为我想把绳子捆在身上,然后如何抓牢并且朝下滑动是个难题。进屋之后一松手,就很可能把腿摔断,因为毕竟不晓得距离落地点究竟还有几米。我以友好的态度说出了这些想法。神父听了立马答道,索性先把他放下去,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考虑下一步我该如何跟他汇合。他要求先下去,其实是一种怯懦表现,我本可以当即予以痛斥,此外还可卖卖关子,吊吊胃口,但我沉住气,二话没说就把身上的一捆绳子解下来,盘成一圈,让他夹在腋下,并且叫他伏下身子。我握住绳子跨坐在屋脊上,首先把他放到老虎窗的顶篷上面,接着吩咐他设法将两腿伸进窗内,同时把胳膊肘子撑在屋檐上,然后,我用先前的办法滑到老虎窗近旁,匍匐着对他说,可以下去了,不必害怕,因为绳子牢牢地抓在我的手上。他在顶阁地板上成功地站住了脚,然后解开身上的绳子,让我把绳子拉了上来,发现窗口到地板的距离是我手臂长度的十倍。可见,直接跳下就有危险。他说,我可以把绳子扔进去。我还算小心,没有采纳他这个馊主意。我返回屋脊高处,由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朝一个事先并未察看过的通风塔移了过去。我发现了一处铺着铅皮板的平台,近旁有个宽大的老虎窗,被两扇遮光片密闭着,只见缸子里面盛有生石灰,旁边有一把抹泥刀和一把梯子,梯子长短正好,我可以借助梯子爬下去跟索拉达齐汇合。此时,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梯子上。我把绳子从梯子上端两级横档之间穿过去,然后重新恢复在屋顶上的跨坐姿势,拉着绳头,把梯子拽到了老虎窗。接下来就该考虑进屋之事了。梯子的长度相当于我手臂的十二倍。
为了把梯子放进顶阁,我需要克服巨大的困难,此刻才后悔不该早早放走神父,致使身旁少了个帮手。我把梯子朝檐沟方向推过去,这样,梯子一端踫到了老虎窗的敞开之处,另一端则有一小段伸到了檐沟之外。接着,我从老虎窗顶部朝下移动,把梯子横拖到身边,再把绳子拴到第八级梯档之上;然后把梯子推了推,使它正对着老虎窗,于是就把绳子拉回。结果,梯子只进去了五级,而梯顶则踫在了老虎窗的顶板,无论如何使劲,都不可能让它深入一点。非把另一头抬高不可,整个梯子才可完全放入。当然,我也可以把梯子横放在窗口,再把绳头拴在上面,然后便可平安地拽着绳子把自己慢慢地缒放下去。然后,梯子就会留在原地不动了,天亮以后就会引起警察和罗伦佐的注意,他们也会猜出我的大致去向。
为此,整个梯子就有必要放入老虎窗内。由于旁边无人相助,我只能自力更生了,主意拿定之后,我便下到檐沟那里,去把梯子末端抬高。我的做法是,毫不迟疑地稍稍松开拴着梯子的绳子,因为此时第三级梯档正好钩在檐沟之上,所以无需担心它会掉落到下面的运河。我这是在玩命哪,若非依赖老天爷的神力相助,我就难免丢了性命啊。我手握撬棒,身体缓缓地移到檐沟某个靠近梯身的位置,先是把撬棒放下,接着轻捷地转过身子,从而面向老虎窗,同时伸出右手,拽住梯子。我的身体匍匐着,而不是站立着,只能把脚尖支在檐沟上面。处于这种姿势,我虽然使不出多大的劲儿,但还是尽力将梯子提高了半英尺,同时还推进了一英尺。这着实让我感到心满意足。想必读者能够理解,梯子已经远远没有先前那么笨重了。眼下还需把它抬高二英尺,从而使它再进去一些,那样一来,我只需返回到老虎窗的顶上,拉一拉拴着梯档的绳子,肯定可以马上把整个梯子都移入室内。为了把它抬高两英尺,我把膝盖拱起,由于用力过猛,我双脚脚尖开始打滑,身体一下便失去支点,胸部以下都悬在了半空,最后全靠两只肘子撑住。恰恰就在这个危害关头,我使出全部力气,借助于双肘的推挤和肋骨的磨擦,才阻止了身体的继续下滑。在确保不再下滑的情况下,我尽量发挥前臂的作用,让腹贴住檐沟。至于梯子,我已经不怕它滑落了,因为我经过刚才的两次努力,已把它朝里推进了三英尺,此时肯定会留在原处不动的。我的手腕,腹部,大腿都相继移到了檐沟上面,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只需把右大腿再抬起一点,右膝就可首先抵住檐沟,接着左膝也就上来了,那样就脱离了巨大的危险。主意已定,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右膝碰到檐沟之后,突然痛得心惊肉跳,就连硬汉都是受不了的。这种近似绞痛的感觉使我肢体顿时瘫痪,不光如此,根据以前的经验我还得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处,稍稍缓口气才行。那时真不好受呀!过了两分钟,我开始尝试抬起一只膝盖,感谢上帝!我把一只膝盖移上了檐沟,接着又把另一只移了上来。等我觉得自己已经充分缓过气来之后,我虽然两膝仍旧跪在檐沟之内,但却马上把梯子尽可能地朝上提高,勉强使之与老虎窗敞开位置齐平。对于如何发挥杠杆作用,怎样掌握平衡原理,我倒是十分在行,接下来就拿起了撬棒,照常采用老办法,爬上老虎窗顶,没咋费劲就把梯子送了进去,神父在下面把梯腿接住。我把绳子、衣服以及开挖窗子所产生的残渣碎片统统丢进了顶阁之内,然后翻身入室,神父一面扶住梯子,一面热烈欢迎。我们俩手牵着手,把这间黑咕隆咚的小屋探了个遍,它长约三十英尺,宽约十英尺。
我们在屋子那头发现了一扇对开的铁门,门闩在中间,我就把它打开了。于是,沿墙朝前摸索,在穿过那块地方时碰到一张大桌子,周围是椅子和凳子。我们再次走回刚才碰到过的窗户,先后将一扇门及其遮光片打开,借着星光看得见教堂穹顶与穹顶之间的凹陷部位。我丝毫没有打算径直往下方爬移,而是希望弄清楚自己意欲何往,可对我来说,这一片的宫殿布局却是全然不知。我关上遮光叶片,两人一同离开房间,返回到堆放行李的地方。此时我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于是瘫倒在地板上,顺手把一捆布绳枕在头下,由于身心疲惫,很快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起初,浓浓的睡意朝我袭来之时,我仿佛是向死神屈膝投降,即便真是那样,我也不会抵抗了,因为当时只觉得沉沉睡去的快意真是美不可言。
这一睡竟持续了三个半小时。由于神父的尖叫和猛烈的摇晃,我才被弄醒了。他说,已经敲响十二点钟,真不理解我竟会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呼呼大睡,实在让他百思不解。但我并非故意睡大觉,我在困境中已经体力不支了,因为连续两天没吃没睡了嘛。刚才这一睡倒是让我恢复了元气,醒来一看,顶阁内已不像先前那么黑暗了,我看了很高兴。
我一边起身一边说:
“这地方不是监牢,所以必定有办法出得去,而且要想办法也不会太难。”
接着,我就一直走到房间顶头,站到了铁门对面一个狭窄角落,这时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板,摸到了锁孔,就把撬棒塞进去,同时希望那里不是壁橱。连捣了三四下,就打开了,原来是个小房间,里面的桌子上放有一把钥匙,我拿起钥匙,插到门上试着扭动了一下,竟然把它锁上了;于是又把它再次打开,同时吩咐神父赶紧去把我们的包袱拿来,等他拿来以后,我立刻就把小门锁上,把钥匙丢回原处。离开小屋,走入一条过道,两边墙洞之内放满了笔记本。那是些档案资料。我发现一条又短又窄的石子踏步,就顺着它走了下去,于是发现顶头又有一扇门,就把它打开了,此时此刻发现,终于走进了自己所熟知的房间,哦,咱这是来到了总督的文书室呢!我打开了一扇窗子,一看就明白从这里下去还挺容易,但是,下去之后就会置身于圣马可周围那些迷宫般的院落群。上帝保佑!书桌上放着一个铁制物件,带有木柄和圆圆的尖头,另一端则串着一根带有铅封的细线,秘书们就是用它给羊毛纸锥孔的。我把它拿了过来。接着,我打开抽屉,找到一封致科孚防区司令的信函副本,上面通知他送三千泽齐诺过去,用于修复陈旧的要塞。我细细找了找,希望能找到这笔钱呢,但却没有。这笔巨款若是能够让我据为已有,那简直要开心死了,假如神父说这是盗窃的话,我肯定会当场笑死!我会把它当作老天的馈赠,还提啥非法霸占?
我朝文书室的门走了过去,把撬棒插进锁里,但我觉得这锁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撬开,于是立马决定在一扇门板上挖洞。我找到结疤少而且靠近另一扇门板的地方下手,以便撬出一个缝隙,结果很是奏效。我用撬棒撬开后,让神父拿木柄锥子使劲朝里推挤。我的撬棒则拼命左挖右挖,乒乒乓乓挖了个稀巴烂,响声再大我也不管。吓得神父连连发抖,他担心人们老远就会听见这种巨大的响声。我当然知道所面临的危险,但我是迫不得已,只能冒个险了。
一小时后,挖的洞已经足够大了,当然再大一点就更好了,可是太难了。上下左右都是结疤,我非得使用锯子不可。洞孔周边毛糙不堪,还带着尖刺,很可能刮破衣服和皮肤。洞孔离地五英尺。我在下面放了一张凳子,神父爬了上去,两手并拢直伸到头部,第一个进入其中,我则站在他身后另一张凳子上,先托起他的大腿,然后托起他的小腿,想要推他一把,将他推到外面那一片漆黑之中去。我根本不管外面有多黑暗,因为我熟悉那里的情况。我把同伴推出门洞之后,就把我的物品全部扔给了他,仅让绳子留在文书室内。
接着,我把两张凳子并排放在洞下,又把第三张凳子叠了上去。我站到第三张凳上,臀部恰好与洞孔齐平,好容易才挤进半个身子,因为太窄,身上多处给扯破了。这时,由于没人从后面推上一把,我就叫神父从外面伸手勾住我的上身,使劲朝外拽,哪怕把我扯碎也莫心软。他照我的吩咐做了,而我虽然两侧和髋部严重擦伤,也都不曾喊疼。
一到室外,我就捧起衣服,走下两段楼梯,而且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那扇通向过道的门,过道里还有一扇大门则通向总督专用踏步阶梯,门旁则是作战部长的办公室。大门紧锁,大厅那四扇对称的门也都锁着。通往专用踏步阶梯的门极其高大,就跟城门相差无几,显而易见,要想打开它,非得采用炸药或是攻城槌呢。此时此刻,我的撬棒仿佛在对我说:“老天已经设下界限,你小子再也用不着我啦。”为了谢恩,我真该把这件带来自由的宝器挂着我保护神的祭坛之上啊!我安详平静地坐了下来,对神父说,我的工作已经做完,现在轮到上帝或是命运女神来完成余下的事情了。
Abbia chi regge il ciel cura del resto
O la Fortuna se non tocca a lui.
(余下的事就让天公给予以考虑,
他若不管。则应指望命运女神
        ——引自河里奥斯手托《奥兰多》)
我说:“今天是万圣节,明天是万灵节,不晓得宫殿的清洁工会不会来呢。如果来了人,只要门一打开,我就往外奔,你也跟我奔跑就是了。假如没人来,我就留在这里不动,假如饿得要死,我也没啥办法好想了。”
那个可怜家伙听到我的这番话,顿时急了。他骂我是疯子,骗子,亡命之徒,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字眼,我的耐性却好得出奇。十三点钟敲响了。自从我在老虎窗底下睡醒以来,时间才过去了一个钟头而已。当务之急就是把身上的衣服统统换掉。巴尔比神父虽然酷似农夫,但却未曾受伤,四肢不流血,衣服也没破,他那件红色法兰绒马夹和紫罗兰皮马裤也都完好无损。然而,我那副惨相却是又可怜又可怕。我从头到脚,多处刮伤,血迹斑斑。我脱下长筒丝袜,膝盖两处伤口再次冒血——那都是被檐沟和铅板割伤的。文书室门上那个洞孔则撕破了我的马夹、衬衫、裤子、屁股和大腿。上上下下,到处都有擦伤。我设法将几块手帕扯成绷带,并从兜里掏出线团,把绷带系住。我把那件考究的外套穿在身上(它在那么冷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可笑),还把头发扎起来塞在一只小网兜里。而且,由于别无选择,我脚上穿起了白色长筒袜,贴身穿起一件带有滚边的衬衫,而把另外两件普通衬衫,还有手帕、袜子统统都揣进兜里,把马裤和撕坏的衬衫等东西丢在身后的扶手椅里。我把我那件考究的披风披在神父的肩上,打眼一瞧就不合适,仿佛是偷窃之物。而我的样子则好像是个参加完了舞会,又到烟花巷中厮混得狼狈不堪的人。其实,若非两膝绑着绷带,那身衣着倒还算体面。
我穿好了这身衣服,还戴上了那顶带有西班牙金边和羽毛的帽子,接着便打开了窗户。我刚一露面,就被庭院中那些闲逛的人们发现了,他们大惑不解的是,这么一大早我这样的人竟会现身于那扇窗户跟前。于是,他们便去告诉那个管钥匙的人。他以为昨晚由于自己没注意而把人锁在了里面,就拿起钥匙朝这边跑来——这一情况我是半年之后才在巴黎知晓的。
我想我不该在窗前露面,因而就在神父身旁坐下,他正想开口对我唠叨些不合时宜的话,突然传来钥匙的响声和有人走上专用阶梯的脚步声。我非常慌乱地立起身来,凑近大门缝隙一看,仅仅来了一个人,他头上没戴帽子,只有一顶黑色假发,两手捧着一大把钥匙,若无其事地拾级而上。我极其严厉地嘱咐神父把嘴闭上,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我抓起撬棒,藏在外衣下面,在门后站好位置,只等开门,就直冲而下。我向上帝发出的祈祷是,但愿那人不要抵抗,否则我就割破他的喉咙。我这个决心是早已下定了的。
门刚一打开,他朝我一看,顿时惊呆了。我二话没说,迅速抬腿直朝阶梯下面奔去,身后跟着神父。我不紧不慢地走上那一段所谓的“巨人阶梯”,只听见巴尔比神父在我身后一遍遍地唠叨:“咱去教堂吧!”
通向教堂的大门位于右侧,距离阶梯仅二十步之遥。
威尼斯的教堂根本无权庇护任何作奸犯科者,无论其性质属于刑事抑或民事。正因为此,就再也没人去那里躲避警方的追捕了。神父虽然知道这一情况,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抱有侥幸之念。事后,他告诉我说,想去神坛避难,纯粹是出于一种宗教情感,我不应抱有不敬啊。
“你自个儿为啥不去呀?”
“因为我不忍心把您扔下不管嘛。”
我所寻求的避难场所则在威尼斯这个号称“最最安宁共和国”的势力范围之外。此时此刻,我的心早已开始朝那条路上飞奔了,我的身体也得朝那里转移。我直奔总督府大门而去,眼睛故意不朝任何人张望(这是避免受人注视的一种办法)。我穿过广场,到达码头,看见一条贡多拉,立刻就对船尾的艘公扯开了嗓门:
“我要去符辛纳,赶快再叫个人来。”
另一个人很快就上了船,我若无其事地往中间的软垫上一坐,神父则在条凳上坐下,凤尾小船立即离开了码头。神父头上没戴帽子,身上却裹着我那件披风,在他这副尊容的衬托之下,我很可能被别人当成了江湖游医或是占星巫师。
刚一绕过海关衙署,艘公们就抖擞起精神,朝着居德卡运河斜插过去,因为不管是去符辛纳还是去梅斯特雷,都必须穿过这条水道——而我的心里其实想去的是梅斯特雷。看着小船已然划到运河中段,我就对船尾那个艘公说道:“你看我们能不能在十四点钟之前赶到梅斯特雷呀?”
“你一开始是叫我去符辛纳的呀。”
“你疯了,我说的是梅斯特雷。”
另一个船工也说我记错了。巴尔比神父也说我记错了——他倒是个热衷于实话实说的好基督徒。我哈哈一笑,承认自己一时口误,其实心里想的是“去梅斯特雷”。当场却无人应答。过了片刻,船夫说道,哪怕送我去英格兰也无所谓。
“再过三刻钟我们就可到达梅斯特雷,”他说,“因为我们现在是顺风顺水呢。”
这时,我转过身来,低头望着波澜壮阔的运河。河面上却连一条船都没有,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出奇妙的光芒,预示着一个再好不过的艳阳天。
两位年轻艄工把船划得飞快。此刻,我想起昨天夜里度过的艰难时光,想起前天所处的恶劣环境,想起千载难逢的幸运机缘,顿时心中涌起对仁慈上帝的无限感激,情动于衷,悲喜交加,声俱泪下,一时间竟像个赖学的孩童那样抽抽嗒嗒,无法自控……
我那位可爱的同伴已然良久未曾出声了,此时此刻见我涕泪泗流,却不明白个中缘由(我其实是出于对上帝的感激),但他觉得责无旁贷,有必要要出面对我抚慰一番。他那么一番抚慰倒也真的奏效,我很快就破啼为笑。这反而使他大惑不解,几天之后,他跟我讲出了心里话,他说当时还以为我精神失常了呢。那个神父天生愚蠢,而他的怨言则源于他的愚蠢。他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当然那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本来就笨。当初我叫艘公把船划向符辛纳之时,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要去梅斯特雷呢——对此,神父他是无法相信的,他说我是在到达大运河的时候才产生那个念头的。
到了梅斯特雷,我却发现驿站并无现成的马匹。但是,在大钟旅馆却有不少普通的赶车人,他们照样提供同类服务。我跑进马厩看了看,发现马匹还都不赖,就按赶车人开的价钱支付了赶往特雷维索的车马费,他答应一小时带一刻钟就能赶到。短短三分钟马车就套好了,我扭头喊了一声“上车吧”(满以为巴尔比神父就在我身后站着呢)。
但是,我却没能找见他。我四处瞅了瞅,还向周围的人打听,可是谁都不晓得。我叫马夫前去帮着找一找,哪怕他是去拉屎撒尿的,我也决计要把他痛骂一顿,因为我们这是处于危急关头,再怎么也该延后一点再办嘛。结果听说找不到他,我简直是七窍生烟,恨不得独自一人走掉拉倒,但我当时并未听从理智,而是重了感情,所以追出去找他。人人都说见过他,但都讲不准去向。我把主要街道的游乐场所找了个遍,灵机一动就走进一家咖啡馆,只见他站在柜台跟前,边喝热巧克力,边和女招待搭讪。刚一见到我,他就说她长得可爱,也叫我喝一杯巧克力,还说得由我来付账,因为他身上没钱。我强压怒火,只是说不想喝,叫他快走,同时使劲拉住他的手臂,由于用力过猛,他还以为骨头给弄断了呢。我帮他付了钱,他跟在我的身后。这时,我气得浑身发抖。马车正在客栈门口等我,我径直朝马车走去。可是还没走出十步,就遇上一个名叫巴尔波•托马西的梅斯特雷市民,这人好虽好,但却是裁判庭出了名的密探。一看见我就走上前来,他便不无惊讶地说:
“您怎么在这儿的呀,先生!见到您可真高兴。看来您是刚刚逃出来吧。您用的什么好办法?”
“我不是逃出来的,先生,我是获释了呢。”
“那才不可能呢,昨晚我去了格里马尼在圣波罗的官邸,怎么没有听说此事呀?”
刚到此地就被认出来了,我心里暗暗想道,他必定是受雇前来捉拿我的,而梅斯特雷城里到处都有警察,他只需眨眨眼睛就行。诸位看官可以想像,当时我的心情该有多么难受。我叫他把声音压低,跟我到客栈后面来一下。他于是就跟了过来,等到避开路人的目光,并且走近面临旷野的一条小沟边沿之时,我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拔出撬棒,可他敏捷地挣脱开去,跨过小沟,疾速朝城外逃去,然后不时地转身向我做着飞吻,嘴里还说:“祝您一路顺风,切莫害怕!”随即跑得无影无踪了。谢天谢地,亏得他及时逃脱,才使我避免犯罪呀,因为我差点就动手割断他的喉咙,而他当时并没有恶意。我的处境是糟糕透顶。我这是只身朝着共和国的全体武装力量开战哪。为了做到深谋远虑,我不得不准备牺牲一切。最后,我把撬棒再次放入衣兜。
我是一个刚刚脱离了巨大危险的人,而这个麻烦都是巴尔比神父这个卑鄙懦夫给我惹出来的,我朝他鄙弃地瞥了一眼,随即坐进车厢。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根本不敢说一句话。我盘算着如何摆脱这个卑鄙小人。到了特雷维索,我就吩咐驿站主人备好两匹马,以便在十七点钟上路。可我并不打算乘坐驿马车继续下一段的旅程,首先是由于身上钱不够,其次是怕被盯梢。店家问我是否想用早餐,我确实有此必要,否则都快饿死了,但我没有胆量直说。就我而言,失掉一刻钟时间很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我最最担心的是中途被抓,从而一辈子蒙受耻辱,眼前明明有一片农田,自己头脑又还好使,完全可以摆脱四十万人的搜寻。假使他不晓得藏身,那他就算是个笨蛋了。
我像个信步闲逛之人,大模大样地走出了托马索门。沿着马路走出一英里后,我便走进农田,决计要等走到威尼斯的国界之外才从田里出来。不过,出得农田,若是选择最短行程,就得取道巴萨诺,由于担心有人守候在最近的出口处,因此我就取道费尔特雷,那条路最长,拐个弯也就走出国门,到达特兰托主教的辖区了。我敢肯定,谁都想不到我会走上通往费尔特雷的那条道路。
徒步行走了三个小时,我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就瘫软在了坚硬的土地上。我必须吸收一点营养,否则只能等死。我吩咐神父把披风放在我的身边,再到附近农户那里去帮我弄点吃的过来,我给了他足够的钱,他临走对我说,他认为我比他勇敢。而我觉得他比我硬朗。他都不曾睡觉。可他前天倒是吃过东西,还喝了一杯巧克力,他身体清瘦,既不瞻前顾后,也不在乎廉耻,而他的身份却是一个僧侣。
我所说的那座房屋并非客店,善良的农妇让女儿给我送来足够的中饭,只向我收取了三十个索尔铎。就在睡意朝我袭来之时,我再次起身赶路,此刻,我的方向感极强。过了四个小时,我来到一座村庄的后面停下,打听得知,特雷维索还有二十四英里。我精疲力尽,脖子也肿了,鞋子也破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黑了下来。我在一堆灌木丛中倒身躺下,同时叫神父在我身旁坐下。
“我们赶到瓦尔苏加纳的勃尔戈,”我说,“那是威尼斯国界之外的第一座集镇。到了那里,我们就会像在伦敦一样安全,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是,要想到达那个隶属于特兰托主教辖区的小镇,我们就得采取必要的防范,那是回避不了的,譬如我们两人必须彼此分开。你从曼特罗森林那条路走,我从山间穿过,你的路程短,难度小;我的路程长,难度大;钱给你带着,我身上不放一个铜板。我把我的披风送给你,你可以拿它换一顶帽子和一条小披肩,那样人们都会把你当成一个农夫,所幸你生来就很像嘛。这里一共是十七个里拉,你都拿去吧。你明天晚上到达勃尔戈,而我则是二十四小时以后才到。你就在路左边第一家旅店等我,我今天夜里需要找张好床美美地睡上一觉,老天爷会给我指明一条通往那边的道路,可我必须躺在床上睡个安稳觉,有你在旁边我就没法安睡。我敢肯定,眼下到处都在通缉我们,只要咱俩胆敢一同走入任何客店,就会被人认出,当场挨抓。我现在这副可怜相你都看到了,我完全需要歇上十个小时呢。因此,就再见了。走吧,让我自个儿在附近找块隐身之处好啦。”
“我早就料到您会跟我讲这些话的,”他回答说,“可是,我只想提醒您,想想当初您叫我挖开您的囚牢时对我许下的诺言。您是答应过决不分开的,所以就别指望我会离开您了,您的命运就是我的,我的命运就是您的。我们肯花钱就能找到藏身之地,我们不去住店,那就不会被抓。”
“这么说来,你是决计不肯听从我给你出的好主意了。”
“绝对不听。”
“咱们等着瞧吧。”
说着,我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给他的身体量了个尺寸,还在地上划了个记号,接着就从兜里掏出那把撬棒,趴下身子,朝左而侧,动手挖起小坑,嘴里始终不吭一声,不管他问啥都不予理睬。挖了一刻钟后,我故作悲哀地看看他,并且对他说,作为一个基督徒,我觉得有义务警告他,他应该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上帝。
“因为我要把你活埋在这个坑里,假如你比我力气大,我就让你活埋。正因为你如此地冥顽不化,这是我唯一的解决办法。不过,假如你打算逃跑也行,我是不会追赶的。”
见他没有应答,我就继续往下挖。我已经拿定主意,非摆脱这个可怜虫不可,他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恐怕就会对他采取过急行动——对此,我都开始产生了些许的担心。
最后,不知是因为考虑成熟了,还是因为心中有所恐惧了,他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由于不解其意,我就把铁撬的尖头对着他。可是,其实不必担心。他说,他愿意完全照办。于是,我就与他拥抱,并且把钱都给了他,还再次保证到勃尔戈与他汇合。我虽然已是囊空如洗,加之尚有两条河流需要渡过,但是,不再有这个人的跟随了,我为自己成功地甩掉这个包袱而由衷庆幸。这样一来,我就笃定可以成功地到达国门之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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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6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随着目光所及,我开始注意到,朝向宫殿运河一边有扇老虎窗,位于屋面斜坡中间偏下之处。它距离我开洞而出的地方较远,于是我敢肯定,带有此窗的那间顶阁并非属于我所挣脱的牢房,而是属于不同的看管区域。该老虎窗很可能是为了某个顶阁的采光而设,它下面的楼宇无论是否住人,到了白天,我总能找到一些敞开的门户。假使它是仆人或是总督家属的住宅,从道义上讲,我敢肯定,他们会放我一条生路,绝对不会把我们重新送到裁判团的手中,哪怕知道我们是官府的要犯。
想到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把老虎窗正面的情况观察一遍。我当刻行动,抬起一只脚,稍稍下滑了一点,终于坐到了老虎窗的横向顶板上面,它长三英尺,宽一英尺半。接着,我身体前倾,两手紧紧抓牢其边沿,尽量把头靠过去,想看个究竟,此时此刻,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摸到一根轻质铁栅栏,栅栏后面则是圆形玻璃,由窄密的铅条嵌护着。窗子虽然关着,但我并不在意,而那块格栅虽然不粗,却需要一把锉刀才弄得断,我手头仅仅只有一把小撬子。
正当我烦闷踟蹰,不知所措时,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然让我的心灵在惊恐之中开了窍。但愿我的如实供认不至于让我在睿智豁达的读者眼中变得卑贱,他能够谅解一个人处在焦虑不安状态之时,其心智是相当于处在安详平静状态时的一半。恰恰就在此时,圣马可的午夜钟声敲响了,这种早已习以为常的声响一下子攫住了我的心,随着这一朝向心灵的撞击,盘据于方寸之间的疑虑顿时给驱散了。它提醒我,即将到来的一天就是万圣节啦。如果说,有个保佑我的圣徒,那末他一定也属万圣之列。其实,让我胆量变大,力量增强的还数阿里奥斯托的那句冒犯天尊的谶语—Tra il fin d’Ottobre, e il capo di Novembre (就在十月底与十一月之间)——如果说,巨大灾祸可使无神论者变得虔诚,那末,与此同时,也不能不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迷信起来。钟声在对我说话,催我行动,并且确保我会胜利呢!我的身体匍匐着,颈脖伸在檐边,面向细小的格栅,同时将销棒插入窗框,一定要把它同格栅一块儿挖出。仅仅用了一刻钟,就把木制的窗框挖烂了,同时将那一根根格栅条子抓了一大把,放在老虎窗内侧。下一步就是挖釉光窗,这倒没觉得多难,虽然在拔取玻璃时刮破左手流血了,我也没有在意。
我借助于手中的销棒,使用原先的办法,爬回到屋顶的最高处,与我的帮手重新汇合,跨坐在金字塔形屋脊上。一见面,他就气急败坏地骂我不像话,把他一个人晾了整整两个小时。他说,他只打算等到七点钟,我要是再不来,他就要返回囚室去了。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呢?”
“我以为你掉进深渊了呢。”
“看到我没掉下去,你觉得高兴吧?”
“这么长时间你在搞啥名堂?”
“你会明白的,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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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6 15:56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原著插图:修女院探视室一瞥
20170216155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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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8 0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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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8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广而告之:
译者从本书挑选出来的几个章节,把称作《情圣脱险记》,此乃作者写得最最精彩最最惊心动魄的一段人生经历。


现已套红置顶,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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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7-2-18 17:50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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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9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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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先后跑了十一二家,花了四个钟头都没找到。每到一家,我都会夸大其词地诉说一番。他们听了无不安慰我几句,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行政长官晚上肯定会回家睡觉,那时他就可以听我诉说情由了。
一点半钟左右,讼师把我领到一位老年贵妇家里,她在城内颇有影响。当时,她正独自一人用餐。在仔细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她极其冷静地说,他这人身居要职,有的地方是不该光顾的,既然要去,她就把他的下落告诉给我这个陌生人,或许未必欠妥吧。
“所以说,先生,我可以把这个公开的秘密透露给您。我女儿昨晚告诉我说,她接到了XX太太的邀请,而行政长官也将前往赴宴。因此,您现在就去,将会在筵席上找到他和亚眠的精英们。我建议您,”她微微一笑说,“不等通知就径直往里闯。上菜的仆人不等您开口就会把您领进餐厅的。一旦到了跟前,您别管他是否爱听,也别管是否认得他,都可以实话实说。他必定耐心倾听您刚才满怀义愤地讲述的这段骇人听闻的事件。我要打个招呼,在您突然出现时,我是不宜在场的。”
我匆匆向她鞠了个躬,便赶往她所说的那个地点,陪我同去的讼师累得疲惫不堪。我没费周折就跟随仆人走入一间餐室,席上坐有二十来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女士们,先生们,”我开口便说,“敬请原谅,我此刻到来,或许有煞风景,但我却又不得不在各位享用美餐之际来此打扰大家的闲情与豪兴。”
听完我这番振聋发聩的开场白,在场所有的人都立起身来。当时我头发凌乱,汗珠直滴,一脸恐怖,酷似凶神恶煞。读者可以想像,冷不丁看见我这个不速之客,那一个个端装优雅的女士和一个个怜香惜玉的男士该有多么地惊诧!
我继续说道:“我在过去的七个小时里,挨家挨户地寻找当地的父母官阁下,终于在这里给找到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位,但我知道,只要耳朵不聋,他理所当然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我来到此地,是为了请他命令下属立刻把我的代步工具归还给我,以便让我继续赶路。如果说,因为我身边带了七盎斯仅供本人使用的鼻烟,根据加泰罗尼亚的法令,就要罚我一千二百法郎的话,我是断断不能接受的,我还要正告长官大人,同时派个信差前去通报敝国大使,由他向法国国王投诉,因为我的权利在巴黎大区遭到了侵犯,我要求讨得个满意的说法。路易十五身为明君,不至于会在这类离奇可怖的公案中甘当帮凶吧。不仅如此,假如我的索赔遭到拒绝,此事必将闹大,影响两国关系,因为敝国虽然不会谋害每位入境的法籍旅人,但是却有可能下达使之离境的通令。本人护照在此,敬请验看。”
我怒气冲冲,把护照往桌上一扔。其中一人拿起护照,开始审阅。我由此断定他就是当地行政长官了。接着,他们一一传看护照,这时,此人用傲慢的口气对我说,他来到亚眠就是为了执行王法,因此,我必须交付罚金或是请到保人,否则是不得脱身的。
“假如那是您的职责,那您也该把我的护照看成王法才是。假如您是个正人君子,那您就为我作保吧。”
“在贵国国内,贵族人士会站出来为违法的人担保么?”
“我国的贵族阶级是不屑屈尊担任卑微之职的。”
“为国王尽职效力,岂有卑微可言。”
“这种话连个绞刑胥吏都会说。”
“您说话要负责。”
“您办事要负责。听着,先生,我是个自由人,同时是个体面人,现在已经被惹火了,我是无所畏惧的。哪怕您把我扔出窗外,我都不在乎。”
“先生,”一位贵妇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对我说,“在我的住所内谁都不会被扔出窗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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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6:42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养在深闺人未识,妙处尤难与君说。
2017022016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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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1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还有一天,她让门房带进来一位修士,他在谈论文学时,说了很多攻击伏尔泰的无聊话语,而我当时还是相当喜欢伏尔泰的;他还反对《论法的精神》一书,但又不愿承认该书出自大名鼎鼎的孟德斯鸠之手,他一口咬定那是某个修士的恶意之作。还有一天,她让我陪一个年逾九旬的阿尔兹涅(Arzigny)骑士进餐,此翁有个绰号叫“花花太岁”,曾经享誉路易十四的宫廷内外,他还因此向我展示了贵族们的种种繁文缛节,而且还对种种流言蜚语无所不晓,足实让我大开眼界,喜之不尽。他脸上涂有胭脂口红,外衣上缀有前朝流行的绒球,口口声声都表示对自己的情妇怀有绵绵之意,该情妇为他备下一间小屋,使之夜夜盛宴欢歌,美女如云,她们为了他而谢绝了别人的邀请。可他并不见异思迁,依然与她同枕共眠。他虽然人老体衰,颤颤巍巍,但是性情温和,举止不俗,我完全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还特爱干净,衣服最上面一只纽孔里还插着大大的晚香玉和长寿花,假头发和假眉毛上涂着香油,散发出龙涎香。即便如此,他一开口讲话,牙齿就臭不可闻,于尔菲夫人对此并不在意,我却吃不消。若非如此,我倒是乐意时常与他交往的。阿尔兹涅先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毫不隐瞒地自诩为享乐主义者。他说,他愿意每天早上被人打二十四记重拳,只要保证不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咽气;还说,年龄越大,愿挨的拳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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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2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当时上演的是悲剧《伊菲琴尼亚》,舞台正中有一尊黛安娜塑像。一幕结尾时,伊菲琴尼亚上场了,身后跟着她的全体女祭司,她们经过女神塑像时,都低头鞠躬。有个负责剪蜡烛芯的荷兰基督徒也走过去朝塑像鞠躬如仪,全场观众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我也熬不住笑了起来,但是笑得不太厉害,还不至于笑死。我好心好意地把这个笑话解释给那个土耳其人听了,这时,他笑得死去活来,人们不得不把他抬回他所下榻的“奥兰治亲王旅馆。”我承认遇事一点不笑的人实属愚蠢;但是要笑得死去活来,非有土耳其式的幽默感不可。然而,笑死人的事过去倒是有过,古希腊有位大哲学家,他看见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太婆在啃无花果,一下子就笑死了。那些笑口常开的人总比不苟言笑的人过得好,因为欢乐可以使脾脏减轻负担,从而产生新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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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3 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侍者送来一瓶酒,我问她想不想喝酒,她是想喝,还说我可以带她上楼去。我回答说没有时间,边说边拿给侍者一张达卡特,并把找回来的零钱塞给那个可怜的妓女,她把脸凑过来让我亲吻,我拒绝了。
“比起威尼斯来,你是不是更加喜欢阿姆斯特丹?”我问她。
“我在国内时不曾干过这种该死的行当。那时我才十四岁,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
“引你上钩的是谁?”
“一个信使。”
“你住在威尼斯哪个街区?”
“我不是住在威尼斯,而是在离它不远的弗留利一个庄园里。”
八年前,一个信使,在弗留利一处庄园?我凑近一看,认出了帕夏诺的露齐亚,但却故意不露声色。只见她青春已逝,红颜已褪,尤其是漂泊放荡的生活使她从头到脚,整个变成了残花败柳。当年我所深深爱着却没有忍心占为已有的那个漂亮、动人、天真的露齐亚,如今竟然落到这般田地,成了阿姆斯特丹烟花巷里一个令人作呕的妓女!她只顾喝酒,并不朝我打量,根本不想知道我是何许人也。我也不想打听她的往事,甚至还自以为无所不知。她说,她住在这家歌舞酒吧,日后我若是过来找她,她可以为我提供漂亮小姐。我付给她两个达卡特,随即迅速离开。我满怀悲怆地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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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3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学门外语不容易,不仅学好了,还做了翻译,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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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6 22:41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闺房闲话
20170226223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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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大约就在这段时期,于尔菲夫人横生一个念头,要去结识卢梭。因此,我们一同前往蒙莫朗西去拜访他,顺便带去一些乐谱让他誊写,因为他的誊写质量令人满意。人们付给他的工钱高于别的誊抄者,然而他本人却能确保没有笔误。卢梭那时以代人抄写文稿为生。
我们见到的是一个思维敏捷,质朴谦逊的人,但无论是外貌,还是谈吐,他都毫无过人之处,并未从他身上看到人们所说的乐天随和。我们甚至发觉他缺少礼貌,于尔菲夫人还把他归入了粗俗之列呢。我们在他家还见到一个早有耳闻的女人。她对我们不屑多看一眼。在返回巴黎途中,我们不禁嘲笑起那位古怪的哲学家来。别忙,这里说说孔蒂亲王登门造访他的经过。这位孔蒂亲王是波旁-孔蒂亲王,后者当时以拉马尔什伯爵的头衔著称于世。
老孔蒂亲王为了跟卢梭这位已经出名的哲学家愉快地交谈一天,便主动赶到了蒙莫朗西,并在花园里找到了他。亲王上前搭讪道,他来到此地,乃是为了与他一同进餐,无拘无束地说说话,度过愉快的一天。
“殿下此来,只有粗茶淡饭而已。我还是另外订座吧。”
他出去了一阵才回来,领着亲王殿下在外面步行了两三个小时,然后进入餐室吃饭。亲王发现里面摆的是三个席位,就问了一句:
“我还以为只有你我二人的呢。谁是那位想和我们共桌用餐的第三者呀?”
“这个第三者,先生,就是另一个我,既不是我妻子,也不是我情妇,也不是使女、母亲或者女儿,她是她们的总和。”
“这我相信,亲爱的朋友。不过,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与你单独进餐的,既然如此,我只好告辞,让你陪别人吧,再见。”
哲学家们就是这样古里古怪,为了引人注目,他们只好扮作古怪之人。上述女人即勒瓦瑟小姐,在他所有信件(只有一封除外)中,每逢提到她的名字,就都改动一个元音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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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那天是一七五九年十二月一日,我还把爱尔维修的《论才智》(L’Esprit)一书带上了车,此前不曾有空阅读。如今一读才觉得非常意外,我并不是因为国会对该书的压制和对作者的迫害而惊讶,而是因为该书当时所引起的轰动效应而惊讶。相比之下,作者本人是无比地和蔼可亲,他所具有的才智远远超过作品本身。无论是涉及到国民态度(其中多处纯属虚构),还是涉及到以理智为基础的道德体系,从历史上看,我都没有发现任何新意。这些观点都是一谈再谈的,帕斯卡尔(Blaise Pascal)在这方面的论述更多,只是言辞比较谨慎罢了。假如说,爱尔维修想继续在法国住下去,那他就得收回自己的观点。他既不舍得放弃在法国的愉快而体面的生活,同时又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哲学体系(即自己的思想观点)。他夫人的心灵则比他高尚,她打算把在法国的东西统统卖掉,然后移居荷兰,而不肯屈辱地公然否定自己的观点。可她丈夫思来想去,还是不肯流亡国外。只要公开撤回自己的观点,那他的著作势必成为一大笑柄,当初他若是料到这一点,也许就听从妻子的劝告了。他最终宣布放弃观点,这样一来,似乎说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书中说了些什么,所有的观点都是不合逻辑的谬论,纯属开开玩笑而已。但却有那么一些头脑聪明的人,不等他发表前后矛盾的声明,就开始谴责他的哲学思想了。这是怎么回事呀!人每做一件事,无不从自己的私利出发,正因为此,接下来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心中怀有的感激变得滑稽可笑,而且无论什么行动都将是无功过可言的了。果真如此么?难道说,罪犯不可恨,好人不可爱么?可怜的哲学啊!
倒是应该向爱尔维修说明一点,总把自身利益作为从事一切的原动力是不对的。爱尔维修本人道德高尚,但他却不承认美德,这就怪了。难道说他自己从来就没把自己看成为一个诚实的人么?如果说,他是由于怀有谦虚的情感才出书的话,那就耐人寻味了。而他自取其辱则是为了抹去骄傲的污点,这种做法对吗?谦虚,只有在自然流露的时候才是一种美德。倘若装模作样,或者是由于受到说教灌输才付诸行动,都只能属于矫情伪善。据我所知,天生谦虚者莫过于著名人物德•阿朗贝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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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0 16:37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启蒙大师伏尔泰
20170310163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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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2 21:25 来自手机WAP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良山鸡犬 发表于 2012-8-11 18:04
数,老光棍,赌徒,人生盛宴上摘取最耀眼樱桃的幸运儿,二流哲学家,三流编剧,击剑高手, ...

我就想知道这书哪儿有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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