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博友之四十八
我的祈愿:一直博到最后一口气,在博友温暖目光里,看着真情文字,悄悄与这个世界告别。
——南通邱新祥
富豪家具有限公司,是一家外资企业,邱新祥一上班,就被派往宝鸡,负责木材的调运。然而,好不容易调到这家外资企业,前后却只干了三个月,他又离开了。原因很简单,新祥在宝鸡为单位购买木材,为预付款问题,与经营科一个科长有分歧。他要求不付预付款,先将木材发回厂子。新祥认为有难度,但他说,我们是外资企业,应该让对方迁就自己。新祥顶了他一句:“如果像你这样要求,我不能担当这个工作。”那两个月新祥领了1200多元工资,这个数字,是自己原来单位的两倍多。但他毫不留恋,很快就离开了这家曾让自己在梦里都向往的外资企业。
新祥离开这家公司,连续跳了五六个单位,眼看口袋里钞票越跳越少,期望尽快找到一家管工资也能管饭的单位。1993年,新祥应聘到南通天宝医疗仪器公司,这也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不久,新祥被派驻成都分公司并负责销售。打拼了大约10个月,在成都这个省会城市,几乎每条道路都留下他辛勤的足迹。一天,新祥打电话到南通总部,询问寄回去的发票是否报批了?因为他手边没多少钱了。财务部门唐会计告诉他,公司要关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新祥大吃一惊:为什么?唐会记说:老总去美国发展了,你也早点撤回吧。后来新祥才知道,老总觉得在国内做实体,来钱太慢,放弃了公司。他扔下一摊,委托一个老会计与小唐,留守处理一些事务,当时外省一些购货单位,货款与公司还没有全部结清。
新祥通过努力,一些产品已销进成都三院、铁路医院、空军医院等单位,还通过省卫生厅一位副厅长的关系,与卫生厅下属一家经营公司签订了长期合同,由他们代理公司的产品。刚刚打开局面,新祥就遇到了这样的遭遇,他陷进了困境,已经没有了退路。
后来,新祥回忆这段生活时这样陈述的:
当时,我心一沉,自己1万多元没有拿到手。老总自己都走了,我还在这里熬什么?当时,我在成都铁路医院与空军医院,各销进了一台公司医疗仪器,还有两笔货款没有汇走。一笔是5165元,一笔是4165元。
两笔款子接近一万元。我算了一笔账,老总还欠我个人1万多元。他离开了公司,我的费用还能到哪里报销!还不如赶紧找两家医院的院长说明情况,最好直接交给我现金,或采取其它办法,让我减轻损失。
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直到现在,我的这笔经济损失,都没有挽回。就是在那种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绝望沉沦。逼迫自己更加发奋努力,加倍工作,过了两年多,才慢慢走出人生中一次最痛苦的阴影。直至现在,我还认为,这笔经济损失,当时是把自己害惨了,但关键人没有倒下,精神没有被击垮。我坚信:物质条件会慢慢改变,一切都会好起来,总有一天,成功,一定会在前方向自己走来,并面对自己微笑。
但我认为,重要的还是一个人,不管是官员还是一个平民,要努力保持“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风范。也只有这样,当告别世界的那一天,才可以为自己骄傲地总结一句:不错,我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但自己没有枉来人世。
新祥在成都,渐渐断了生活来源。人没钱了,也不能坐等,得赶紧重新找生路。一天,读到报上一条招聘信息,新祥便应聘到成都《信息汇报》。老总原来在《解放军报》,还创办了《四川新闻发展中心》。财政没有拨一分钱款,全靠自己通过市场运作。这块适合新祥,写点小稿,拉些关系,寻找赞助单位。新祥天天跑,星期天都不休息。成都煤炭总公司、成都医药总公司等大公司,也被他一一拿下。没有饿死,他重新活了下来。
在成都,新祥与四川电视台综合节目编辑张燕娜女士相遇。那一年,她应该是42岁,新祥比她小一岁。由于双方都有过一段曲折婚史,而且彼此都在风里雨里苦撑着,无论从情感角度还是从志趣方向的选择,都已经趋于成熟和冷静。通过短暂接触,以早点结束自己“单裸”生活,尽快有一个完整的家,似乎更是他们相互追求的初衷。
然而,就在他们的交往进一步向深处发展时,却有一个障碍难以逾越。一个在省电视台工作的女编辑,捧着一个享有正规编制比铁饭碗似乎还要“铁”的饭碗,除了社会地位让人羡慕不已,每月工资,加上其它一些隐形收入累计起来,恐怕要接近4位数。而新祥不过在家乡一家新建半年的中外合资公司,担任一个驻外产品销售的包干经理,因为初次涉足成都市场,一切工作刚刚开始,他的饭碗也只能姓“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交往的升温,新祥已隐隐约约感到,由于他们地位和工作的明显差异,虽然她在他面前也在注意掩饰,可自觉或不自觉流露出的傲气,甚至有点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难以接受,只要冷静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针扎的感觉。
在她面前,他的情感如多年被压抑的地火在涌动,但却又分明感觉一股难以言表的冰冷。之前,他的一封长达三千字的挂号信从邮局给她发出,让燕娜半夜未眠。那天,是个星期天中午,她约新祥坐在离四川电视台不远的一家咖啡店里。她许久没吭声,可从她那凝重的眼神里,他已看出她内心的话语。
“其实,我不是一个让你那样想像的好女人,”她抬起脸,语调显得委婉伤感:“我今年上半年刚从北京回来,你绝对想不到吧?从前,我总认为北京人,相对国内地方城市的人来比较,尤其比起广东人,比起你们江浙人要正统得多。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北京这一年,自己却栽在一个过去从来没有提防的北京男人手里。”
新祥喝了一口咖啡,头脑渐渐清醒许多,眼前这位张燕娜用一种平静似水的语调,把一个陌生的张燕娜,拉到自己眼前:
我前年离婚后,就在当年下半年的8月,北京某电视台新闻部一位主任,带着几位同事,来到我们四川电视台,与我们合作一个专题片。正巧,我被临时抽去帮忙。半个月,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为了庆祝一下,在成都市一家比较知名的星级酒店摆了几桌。在我们合作过程中,这位主任就展示了他不凡的才华,除了部分生动又优美的解说词由他负责,同事完成的部分内容也由他作了重要修改,其文采飞扬的大手笔得到了大家的赞赏。
我暗暗佩服这位同行高手,也期望与这位北京男人今后能够再度合作。女人的眼睛是瞒不住男人的,这位主任似乎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返回北京在双流机场候客大厅里,他用双手握着我的手:“如果想来北京,你想好了,给我来个电话,我会帮助你的。”
时间过去二个月,我真的去了北京,当时属于暂借他们台里。在那里,他将我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这期间,我一直在等待他早一天与前妻分手,自己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夫人。尽管他在北京给我租了套房,吃的用的一应俱全。然而,这日子对我来说却是苦涩难熬。我一直苦苦等待了大半年,他那里却始终没有一个正式回复。我已经看出这个事情背后的微妙变化,同时,我也对这位原来需要我搂着我,过去信誓旦旦的北京男人渐渐失去信心。
也就在我离开北京的前一个星期,那是个星期天。我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他的出现。前天已经与他约好,今天中午他过来吃饭。我特地给他做了几个他喜欢吃的炸猪排、家乡宫煲茄子。时针指向中午11点,我忍不住抓起话筒,是一个女人接的,我知道是他的老婆。当知道要找的是她老公,阴阳怪气丢了一句:“今儿休息日,有事明儿班上找。”
我放下电话,马上打了出租车直接去了这位主任家。敲开门,我径直跑到厨房,发现他竟然腰系围裙,在厨房里正忙活着。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哇,你口口声声与你老婆矛盾很深,一直在找机会解决分手,想不到现在你还在做着一个模范丈夫!我两步冲上前,没等他反应过来,挥手就是两个耳光。
没过几天,我就离开了让自己心痛不已的北京,离开了那位骗了自己大半年感情的北京男人。
一晃,他们已经结识半个月。这一天上午,张燕娜打电话约新祥晚上吃饭。晚上,他仍然骑着那辆几乎天天与自己形影不离的自行车如约而至。这是一家位于成都市东城根街据说已有百年历史的麻婆豆腐馆,他俩面对面坐在一个窗户边。习习的晚风从窗格里穿进来,他仍然觉得浑身燥热。她笑了笑,示意他脱去羊毛衫。她点了四个菜,要了两瓶蓝剑啤酒,给他倒满一杯,又为自己倒下一杯,接着,端起杯子向他点点头,仰头,一饮而尽。
她告诉他,自己祖籍在河北保定。解放战争期间,父亲打仗来到四川。后又去甘孜地区围剿残匪,最后全家人落在了成都。从骨子里自己还算是一个北方人。饭后,她推开新祥,执意去前台结帐。此时,他感到四肢发软,说话有点控制不住,但自己还清醒。张燕娜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你喝多了?你怎么不说话呀!”她一双大睁的眼睛盯着他,足足看了有两分钟,“你一个江浙人在我们成都刚刚起步,想做好生意,许多事儿难着哪!”
她又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现在这个工作,不是最适合你,再说,难就不提它,凭你一天到晚这么苦干,短时间里,经济效益也很难有大的起色。”
张燕娜欠了欠身子:“当然,你还是有一定才干,而且人的……”她指了指脑袋,“它还是比较好用的,你不是原来在家乡报社干过一段时间吗?你这方面有基础,如果能放弃家乡那家公司,我建议你,还不如跟我朋友合伙干。前年,我们电视台一个姓李的小子,利用休假时间,与他西藏几个哥们儿,搞了一个西藏民俗风情纪实片,通过北京一个中间人,卖给了美国一家广播公司驻亚太地区一位资深记者介绍的出版商。你知道吗?他们一下赚了多少?”见我摇头,“整整15万美金,这活儿前后花了两个多月,投入资金不过人民币35万,这笔生意刨掉所有开支,净赚80多万人民币。”
张燕娜说的那个赚钱的快捷方法,他何尝不感兴趣。但这几年,他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国企辞职,在社会上又来回折腾了这么多年,因为开始没有经验,又让朋友把积攒的老本借走,至今没有能够偿还。还有部分家底,最后分手时被老婆一扫而光。所以,他对金钱的渴求,经常梦里还在追着它跑呀!
可当他重新骑着那辆风里雨里穿行的自行车,又回到现实生活里,张燕娜,你那次给他展示的那个快活又潇洒来钱又快的活儿,但它仅仅支撑他高兴和快乐了一阵子,后来,便在脑海里消失殆尽。
张燕娜身边只有一个读初二的女儿陪伴。父母住在成都彩虹电子管厂附近一个小区里。平时就是母女俩相依一起,她告诉新祥,幸亏法院将女儿判给了自己,否则,在家里那方天地里,也许早就被那可怕的孤独和寂寞逼疯了。当务之急,张燕娜确实需要为自己补充,在她眼里是位优秀丈夫,在女儿身边是位优秀父亲这样一个缺位。她说,这一切不是为自己装点婚姻门面,也不是为向家人、同事、朋友及所有外界的人,展示已经修复如初的婚姻外壳。仅仅只是为了追求一种平静如水的家庭生活,一种哪怕双方都为了最原始渴求,但和谐如天地合一的生活!
在后来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里,新祥已经将她和自己看成一列火车上邂逅的同路人。他们在一节车厢里,甚至在上下挨着的两个铺位上,彼此挨得很近,他享受着她带给自己的愉悦和温馨,同时他也试图当火车进入终点站台,希望自己的梦想和期望,以及窗外随同他思绪飞扬的山峦、河流、树影…… 一 一逗留在她微笑的眸子里。
后来,新祥在回忆与张燕娜那段恋情时写道:
在四川某电视台工作的娜,经人介绍与我相识了。她告诉我,最初让她感动而且动心,是我那封洋洋洒洒3000多字的书信。她说,当她打开我的那封超长“情书”,开始觉得,就一封书信,干嘛要浪费这么多的文字?当读完一页纸,便渐渐被一种文字磁性吸住了。她说,自己读完这封长达3000多字的书信,闭上眼睛回味了许久,后又翻过来细读一遍。她认为,在自己眼里,有的段落,说是情书中的经典,好像也不过分。
她无法想象,像我这样一个年龄已近40的男人,人生几经磨难,生活多半苦涩,然而,我为自己描述的人生现状与奋斗目标,有感慨、怨恨,有追求、彷徨,甚至含着苦涩与泪血。然而,通篇3000多字的“情书”,所有的文字,几乎又与爱情无关。当她深入进去,却又触摸了一颗热情又近乎冷酷的心。
燕娜看着我,她承认当时因为感动,把信笺上承载的一些文字,尤其那些比较深沉、凝重,用文字无法表述的内容,收集在自己心里。然而,当我们在一起相处了短短两个月后,相互冷静下来,都认为双方一些实际问题,难以消融。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双方平静地分了手。
那是一个星月无语的夜晚,燕娜默默地将那封曾让她感动的3000多字的“情书”,退还给了我。自己转身时,似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毅然离开,留给了她一个远走永远不再回头的背影。
如今,偶尔回忆这些“情书”,特别是在成都那段不寻常的经历,新祥心中,时不时就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绪。
1995年春天,四川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与新祥商定,到海口开一个药品兼医疗器械公司。后因出资者沾染了赌毒,公司经营不善,只好分手。1996年年初,新祥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南通,回到了天生港的老屋。不久,成都生意场上的朋友,电话告知他,那家公司由于人心涣散,也倒闭了。
新祥说:哪怕远走天崖海角,重新寻找一个安身之处。我明白,即使到了那天,自己仍然会遥望并念叨故乡,因为她的脐带仍连着自己心脏,它们相互都永远无法割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