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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良山鸡犬

[随便港港] 情圣遭遇交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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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5 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早上八点,我听见敲门声,就扑向窗口,看见是那个女仆,我心跳加快,大喊带她上楼。当听说夏皮隆小姐刚被轿夫抬回家中时,我终于长舒了口气。但是,她身子虚弱,因而立刻上床休息了。
“我马上过来报信,不是为了两个几尼的赏钱,而是觉得您很可怜。”
“可怜”二字立刻把我骗住了,我赏给她两个几尼,让她在我身边坐下,详细说说姑娘回家的情形。我觉得女仆肯定诚恳,她心里惦记着我的事呢,如果需要,她倒是可能忠心耿耿地效力于我。我毫不疑心她与姑娘有了默契。但是,我怎么会如此愚不可及的呀?那是因为我就需要如此呀。
她首先对我说,她所侍候的小姐是多么地爱我,还说,小姐是因为母亲的逼迫才参与欺骗的。
“这我知道,可她是在什么地方过夜的呢?”
“她在苏豪广场那边找到一家女店主,在店里坐了整整一宿,很不舒服。她发高烧了,刚刚上床躺下。恐怕后果严重呢,因为她这几天来了月经。”
“这就不对,因为我亲眼看见美发师……”
“哦,那也没什么区别。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爱上他了。”
“我想没有,虽然她常常和他一呆就是几个钟头。”
“你是想说她爱我吧?”
“哦,这都挨不上。”
“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打算在她床前陪她一天,然后你就把她的答复捎给我。”
“我会叫另一个女仆来的。”
“不行,她又不会讲法语。”
在她走后,就没再见她露面。到了下午三点,我决定前去看看情况。我刚敲门,她姨妈就挡在门口,叫我别进去,还赌咒发誓说,我进去的话,不是把人杀死,就是被人杀死。她的两个朋友正在屋里,他们对我恨得咬牙切齿,而那个可怜的女孩则高烧不退,说着胡话呢。她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胡话:“要杀我的人来了,塞恩加尔来了。他想杀我。救救我呀。”
“看在上帝份上,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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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5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回到家里一筹莫展,只觉得所听到的肯定真实无疑。我陷入了郁闷之中,整天不吃不喝,因为我实在难以下咽,而且整夜睡不着,浑身打着寒战。我便喝起了烈酒,希望能够迫使自己打瞌睡。这些全都无济于事,还呕出了胆汁,只觉得虚弱不堪,第二天上午九点,我来到夏皮隆的门上,房门只开着一个缝隙(就跟前天一样)。同一位姨妈过来说,绝对不准进去,还说,可怜的姑娘发作了两次,又是抽筋,又是说胡话,一个劲地认为看见我在她的房里。某某医生说,如果她的病情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有所好转,那她就可能丧命。
“她处在月经期里,”她说,“这场惊吓顿时引起了停经。真糟糕。”
“该死的理发师!”
“年轻人意志薄弱嘛!您应当假装啥都没看见嘛。”
“活见鬼!您在说些什么?不要脸的瑞士鸨儿!你以为会有那种可能么?拿去!”
我丢给她一张十英镑纸币,转身就走。我来到大街上,与古达尔不期而遇,马上请他去探探夏皮隆的近况,然后争取赶来陪我度过那个白天。我的神情把他吓坏了,他应声而去。一小时后,他就跑来说,那一家子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因为女孩子生命垂危。
“你本人见着她了么?”
“没有,她们告诉我说,她不断地掀掉床单,赤身露体,谁也不准见她。”
“你就相信了么?”
“有个每次都对我说实话的女仆讲得十分肯定,说她月经不通,所以就疯掉了。此外,她连续高烧不退,而且还抽筋呢。这些我都相信,因为女孩子在月经期受了强烈惊吓通常是会有这种后果的。她说你是个祸根呢。”
于是,我把整件事讲给他听,譬如,当我见到那个美发师的时候是如何失去自控的。古达尔只能对我表示惋惜,可是,他在听说我一连四十八小时不吃不睡之后,敏锐地对我说,如此悲伤,很可能让我丢掉性命,或是丧失理智。这我知道,但却不知道如何补救。他陪了我整整一天,对我来说,他还是很有用处的。我虽然不吃饭,但却喝了很多酒,我没法入睡,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个疯子那样自言自语。
我成天指派黑人男仆出去打听她的情况,他每天给我带回的消息总是凶多吉少。到了第三天,我在早晨七点亲自赶到她家门首。在街上等候了一刻钟,结果门开了一半,我见到了泪眼婆娑的母亲,她不让我进去,只是对我说,她女儿生命垂危。就在这时,一个面无血色的瘦高老者出来用瑞士德语对她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信赖上帝,服从上帝意志。我问她说,此人是不是医生,她回答说,请医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他是位福音诵读师,楼上还有一位呢。
“她再也不能说话了,至大再过一个钟头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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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5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撕扯着我的心。眼看她痛哭流涕,我是劝也没法劝,仅仅在临走之时说,我的确是导致她女儿丧命的罪魁祸首,但这事首先要怪她。我迈开颤抖的双腿回到家里,决计一死了之。我这个决绝念头产生于极其冷静的心境之下,因而下令关紧大门,任何人不得放入。接着,我便走进房间,把手表、戒指、鼻烟壶、钱包和皮质公文包一一放入保险箱,再把保险箱塞到桌子底下。我又给威尼斯公使写信说,等我死后,我的所有财产都归布拉加丁先生。我封好此信,锁进同一只保险箱,那里藏有我的全部金钱、钻石和珠宝,我把钥匙塞进衣兜,兜里同时揣着两三几尼的银币。我还揣了几把优质手枪,然后走出家门,决计前往伦敦塔桥,纵身跳入泰晤士河。我的这个决定,既非由于气愤,亦非源自爱情,而是冷静理智的产物。为此,我要到商店购买铅球,其数量越多越好,只要口袋装得下就行,其重量则可以让我能够带着它们徒步走到塔桥。我动身朝商店行走,一路上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我认为这样做是再聪明不过的了,否则,如果活在世上,那末,每当脑海出现夏皮隆小姐的形象时,我必定会有生不如死之感。我甚至暗暗庆幸,觉得采取这种措施毫不费事。此外,由于发现自己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导致一个天生尤物死于非命,我就觉得采用这种办法惩罚自己是恰如其分的,所以心里颇觉欣慰。
我行走得极其缓慢,因为口袋里的东西很重,它们让我坚信,这一回肯定会沉到河底淹死,然后才会浮出水面。就在走上西敏寺桥的时候,我和韦尔伯•阿加爵士不期而遇,他是个率性而为,享受生活,和蔼可亲的英国富家子弟。我认识他,是在圣奥尔本的彭布洛克勋爵府上,后来他到我家吃过饭,并且一同去过贝克威思将军府上,我们每回都聊得相当开心,话题往往都是年轻人所津津乐道的。这次相遇,我假装没有看见他,可他却迎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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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您这是去哪里?跟我走吧,除非您急急忙忙去牢房接人——这次保准咱们痛痛快快地乐一场呢。”
“我不行。让我走吧。”
“您怎么啦?我的朋友?我简直认不出您来了。”
“没什么。”
“没什么?您不晓得您自己现在的模样呢。我敢打赌,您这是去干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可以从您脸上看出来呢。赖都赖不掉。”
“我跟您说了,没什么。再见。改日跟您走。”
“现在就走嘛,我的朋友!您的脸铁青铁青。我是不会离开您的。我要跟着您。”
他盯住我马裤的一侧,瞥见了一把手枪,又看看另一侧,结果见到了另一把,就拉住我的手说,他认为我一定是要去决斗;还说,作为朋友,他有必要坚持在旁观战,保证不加阻挠。我笑了笑说,我肯定不是去决斗,而且不假思索地说,这只是随便散散步。
“那太好了,”他说,“既然如此,我陪陪您挺合适,彼此需要,再好没有。咱们可以到‘加农’吃中饭。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那个单独陪我吃饭的女孩子,让她再带个法国女郎过去——妈的,她可迷人了!这样一来,恰好是两对。”
“我的好朋友,求求您原谅这一次,我心里很不好受,我需要到一个地方去解解闷。”
“可以明天去嘛——假使明天仍然有那个必要的话。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从现在起的三个小时内,您就会开心的啦。否则,我就陪您一块儿难过算了。您过了河想去哪里吃中饭?”
“哪里都不去,因为肚子不饿。我已经三天多没吃东西了。我只能喝酒。”
“您这人真怪。现在我全都明白了。这是患上了一种急性肠胃炎,它会让您丧失理智,我有个兄弟就是这样,他因此死掉了。”
这个小伙子态度如此坚决,而且讲得头头是道,看来我没法轻易把他打发掉。“我可以,”我自忖道,“等到分手之后再实施我的计划。大不了就是多活五六小时而已,正如阿里奥斯托所说:‘相信有经验的人总是没错。’”
读者可以相信我要说的话:所有那些因为巨大悲痛而自寻短见的人只是预期到,如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理智必将被疯狂所代替,因此,所有发疯者只有通过自杀才有可能逃脱那种不幸。我若是再等一天就会丧失理智,那时才会真正狠下决心。且听我的推论。一个人永远不该轻生,因为他的悲痛有可能在发疯之前就停止。这就意味着,那些由于个性坚强而面对任何事情都不绝望的人是幸运的。我是不够坚强,我丧失了一切希望,我打算像个聪明人那样一死了之。我的得救希望只能寄托于偶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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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听说我去桥那头不过是为了好玩,阿加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可以转身往回走嘛,我就听从了他的规劝。不过,半小时后,我由于兜里的铅球太沉,再也走不动了,于是请他带我到一个地方歇歇脚,因为我已然筋疲力尽了。我答应会在加农酒店等他,于是便朝那边走了过去。等我平平安安地到达酒店之后,我把笨重的铅球掏出来放进壁橱。
我一边等候那个快乐的小伙子,一边寻思:兴许就是因为他,我才会放弃轻生的念头呢。其实,他已经成功地加以阻止了,因为他推迟了其进程。“既然如此,”我像个预言家而不像个期望者那样暗自思忖道,“阿加先生正在成为我终身感激的救星呢。”我接下去需要考虑的是,他这么做,对我而言有利还是有害?按照我的人生哲学,我得出的结论是,我们仅仅在某一点上可以自主地作出果断行动的决定。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被迫坐在酒馆里等候着英国小伙子回来呢,因为若是仅仅考虑道德力量,我就不得不有所屈服。
一刻钟后,他走了回来,身边还带着两名妓女,其中一个是法国的,她们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她们生性欢娱,凡是可以撩拨最最冷漠男人的特质,她们一概不缺。对于她们的种种优点,我是完全知道的。然而,由于我没能像别的爱慕者那样对待她们,于是她们就开始把我当成阳萎者了。虽说到了死亡之门,但我出于自尊,不得不努力扮演一个男人应有的角色。我给了几个有气无力的亲吻,还叫阿加告诉那个英国姑娘说,若非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我一定认为她姿色动人。她们就安慰起我来。一个连续三天不吃不睡的男人肯定会对爱神的诱惑无动于衷。要不是阿加把我的名字告诉她们,光是嘴上说说,她们才不会相信呢。我还是有些名气的,只见她们听了肃然起敬。这三个人于是就指望杯中物能对我产生效力。我却坚信他们那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这顿午餐是英国式的,没有汤喝,我连一口烤牛肉或者布丁都难以下咽。我仅仅吃了几只牡蛎,喝了几口“格拉伍”佳酿,并且对阿加娴熟摆布她们的本事倒是颇为赞赏。到了兴高采烈之际,他建议英国女孩跳脱衣舞,她表示同意,但有个条件,我们必须找些盲人乐师过来,而且我们也得脱光。我对阿加说,一切都听他的,叫咋办就咋办,可我腿脚没力,不能跳舞,也不能配合两位美女的动作。我的请求获得了谅解,但得满足这么个条件,一旦因为眼前的情景而恢复了活力,就必须效法他们的行动,那两个女孩赌咒发誓说,她们从来都是屡试不爽呢。盲人乐师找来了,于是我们把自己反锁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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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盲人乐师坐了下来,开始调弦,这时,那两个美女和年方二十五岁的运动健将都脱了个精光,于是表演就这样开场了。那是一次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增长见识的机会。当时,我亲眼看到,爱的情趣相对于寻欢作乐来说,是起因,而不是结果。三人的裸体美不胜收,舞步、姿态和动作都撩人心旌,但我却没有情绪。男的甚至在跳舞时都保持着征服态势,我却从来不曾亲自做过类似的试验,这使我颇为诧异。舞蹈结束后,他便依次侍奉她们俩,直至筋疲力尽为止。法国女郎跑过来看看我有无任何迹象,结果发现我还是没精打采,就说我完蛋了。
姑娘们穿好衣服,我叫阿加替我向法国女郎支付四个几尼以及各项别的费用,因为身边仅有少量的零钱而已。我在这天早上本来是去跳河的,最后竟然参加如此美妙的聚会,怎么能够意料呢?我出于对那个英国人的感激而把自杀时间推迟到次日。姑娘们走后,我就向阿加告别,可他硬是不放我走。他坚持道,我的脸色比早晨好多了;还说,我吃下了生蚝却没有呕吐,这都表明我需要散散心,总而言之,只要我跟他去拉内拉圆厅消磨一夜,那我第二天就会好转,并且可望进餐呢。他再三劝我同去。我把我那六包东西留在了加农酒店,并且吩咐侍者说,我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去取的,然后就和阿加坐上了一辆出租马车。这就等于接受了我早在快活的年轻时代就被谆谆教导的那句斯多葛信条:“服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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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们拉下帽子,遮住眼睛,走进了圆厅,里面人头攒动人。咱俩勾肩搭背而行。有位女士正在我面前跳着优雅的小步舞,而且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因此我只好停下脚步,等她转到对面把相同的舞步再来重复一遍。之所以想看看她的正面,是因为她的连衣裙和帽子很像是我送给夏皮隆的,此外,她的身材也一模一样。然而,我并没多想,因为夏皮隆当时即使没死,也已气息奄奄了。接着,跳舞女子开始转向另一面。我朝她望去,恰恰就是夏皮隆本人。事后,阿加对我说,他当时以为我会像个发作的癫痫病人那样立刻倒地呢,因为我那条搭在他肩头的手臂正在间歇性地抽搐发抖。
我在半信半疑中使劲抑制着自己的诧异与抽搐。但愿那只是一种意外的酷似吧。年轻女郎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舞伴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我。我留在原地没动,就等她朝我转过身来,以便能在寸步之内打个照面。然而,就在这时,她抬起手臂,行了个屈膝礼便结束了小步舞。我朝她走去,仿佛要请她跳只舞的样子。她看了我一眼,马上转身走开。我啥都没说,心里已对事实十分肯定了,于是就觉得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顿时,我浑身冷汗直冒。阿加相信我已经到了发病的边缘,当即劝我喝杯茶,我的回答则是,求他到别处玩玩去,让我独自一人呆会儿。
这不到一个小时的骤变使我整个人吓得不轻,我从头到脚颤抖不停,心跳剧烈,当时我都怀疑自己能否站起,只怕是力不从心啊。怎样结束这种奇异的突然发作呢,我一想就不寒而栗,总以为它会让我一命呜呼。
我的恐惧并非无中生有。事实证明我不可能一死了之,因此,我便获得了一种新生。这是多么神奇的变化!我觉得自己变得平静下来,此刻便愉快地盯住道道灯光,一时间竟会因此而感到难为情。但正是由于这种难为情的感觉,才使我确信自己已然康复如初。我真是心满意足啊!我先前沉湎在错误之中,因而直到浮上水面才会认清一切。黑暗之中的人什么都看不见。我对自己的新处境惊奇不已,由于不见阿加再次露面,竟然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呢。我暗暗自忖道:那个小伙子是我的保护神,他的现身,就是为了帮我恢复神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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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6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上海
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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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假如在他离开一个小时以后,我仍然不见他重新露面,那我肯定会对以上的荒唐想法确信无疑呢。万一阴差阳错,阿加碰上一个姑娘并且听从她的意思离开了拉内拉圆厅,那我肯定就会独自返回伦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阿加没能救我的性命。假使我要等待多日才可见到他,那我能否恢复神志?不得而知。男人是容易发疯的。我心里老是埋藏着迷信的种子——这当然是不值得自豪的。
阿加终于再度出现了,他的兴致颇高,但又对我的神色感到极为不安。看见我精神焕发,他觉得非常诧异,更有甚者,我出于好奇,对圆厅里的东西作出有趣的点评,他听了益发地感到意外。
“我的朋友,”他说,“您在哈哈大笑呢,你不再哀愁了。”
“不了。我肚子饿了,还请帮个忙,就看明天您会不会有什么要事走不开。”
“我要到后天才会有事,明天完全可以听您的安排。”
“现在我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我得告诉您,多亏您救了我这条命,我这条命啊!但是,您好事做到底吧,今天夜里和明天白天我需要您陪我在一起。”
“一定从命。”
“那您先去转悠转悠,等您准备就绪了,就来找我。”
“您要是愿意,那咱这就走吧。”
“走就走吧。”
一路上,我啥都没告诉他。进入我的住所时,我发现了古达尔留下的一张便签,于是就揣进了口袋。当时已是午夜一点了。仆人送来夜饭,阿加见我狼吞虎咽,不禁大吃一惊。他哈哈大笑,向我道喜。吃饱喝足了,他和我先后睡下。我一觉睡到次日晌午。我走进他的卧室吃早饭,并向他讲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事情——若非在西敏寺桥走到一半时与他不期而遇,若非他从我神不守舍的表情上看出我的决绝意向,我就死定了。讲完之后,我拉起他的手,把书桌里的遗嘱拿给他看,接着又把钱包拿出来,将所欠的五六个几尼还给了他。然后,我打开古达尔的便签,里面只有这么几句话:
“我敢肯定,那姑娘很有问题,根本不是躺在床上等死,而是跟格罗夫纳勋爵去了拉内拉圆厅。”
阿加年纪虽轻,却很机敏,他一下子像是遭到雷击一般。他这才相信真的救了我一命,于是觉得庆幸,我们相互拥抱在了一起。依他看来,夏皮隆和她母亲的背信弃义实在难以置信,至于那两张汇票,我感到惋惜的是,假如还在我的手上,我就可以借此把她们母女送进监牢,从而来个小小的报复。他一听就说,其实我仍然办得到,尤其是因为我还留有她娘那封承认欠款并且承认我把汇票临时寄存于她女儿处的亲笔书信,我有能力将她们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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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6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当即下定决心,要让她们被捕归案,但却没有向他和盘托出。他陪我高高兴兴地度过了一天,然后向我告别,为的是带情妇出去吃饭。我向他立下了永做朋友的誓言,多亏他救我一命。读者不久将会看到这个善良青年由于为我如此效力而被迫面临的报应。
第二天,我像个打了胜仗的人那么精神饱满,成功找到了曾经帮我同施韦林打官司的那位代理律师。他听完我的陈述,认为我说得在理,无疑是有权将诡计多端的妇人捉拿归案的。于是,我赶到霍尔本,签署了一份宣誓书,收到了逮捕她母亲和两个姨妈的令状。上回抓捕施韦林的警员愿意帮我抓捕以上女犯,但他却不认识她们,非得事先指认一番。他说,一定能够找到登堂入室的途径,出其不意地抓住她们。但必须确认所抓对象与逮捕令中所列姓名完全相符。
“很有可能,”他说,“还有别的妇女和她们在一起呢。”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一时间又找不到为他带路的人,而古达尔却是断断不肯代劳的,因此,我决定亲自出马,在我认为所有嫌犯都在客厅的时候把警员领进那座住宅。
我吩咐他八点钟等在丹麦大街,同时让一辆出租马车听候调遣,房门一开,他就进去,届时我也进去,我将会亲手把她们交给他。于是,事情得到逐一落实。他和一名治安员跟随我走进了客厅。一到里面,我就把她母亲和两个姨妈指给他看,然后退了出屋来,因为夏皮隆身上穿着孝服,正背靠壁炉站着,我虽只朝她瞥了一眼,但却吓得不轻。我觉得,自己虽然康复如初,但是,万一她突发奇想,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求我放过她娘和姨妈,我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处置。她们被带有王冠标记的警棍点了一下,我亲眼看到后,立刻怀着复仇的快意转身离开,心想她们肯定找不到一个保人,在场的皮条客们顿时吓懵了。
这种复仇的快意是巨大的,那些抱有此念的人在如愿以偿之时是开心的,但是此前孜孜以求的时候可不好受。心平气和者才是开心之人,他们不懂得仇恨,从无报复之念。我对那三个女人怀恨在心,要把她们关进监牢,而在见到那个姑娘时又吓得赶紧走开,这就证明我还没有超脱。因此,我必须彻底忘掉她。
次日一早,古达尔就兴冲冲地来到我家,他浑身上下都透出心满意足。他说,我敢于拿出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已经摆脱感情困绕,否则只能说明我比以往爱得更深。他是刚从夏皮隆家过来,仅仅见到她的外婆一个人在气急败坏地求助于一位律师。
他说,他到达她们家的时候,恰逢我刚刚离去。他还说,他留在那里直到她们被法警带出为止。起初,她们拒不肯走,硬要等到天亮,因为届时她们定能找人做保,而她们家的两个泼皮还拔刀相向,企图暴力阻挠,可那位勇敢的警官却解除了他们的武装,没收了他们的刀剑,成功将三个嫌犯带走了。那姑娘本想跟随她们去的,但是,为了想方设法,使她们免受牢狱之苦,只得留下没走。与此同时,当地司法官把她们羁押在自己的住处。
古达尔最后说,作为她们的朋友,他打算前去探视,问我有何打算,他非常乐意从中调解。我一边道谢,一边表示,要想解除禁闭,她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还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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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一连两周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任何讯息。既没有她们的抗诉,也没有任何调解的安排。夏皮隆天天陪她们吃饭,她们的开支也由她来代付。想必她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钱,因为她们总共住着两个房间,房东心真狠,不准她们自己向外面订饭。要是她们不顺从,他就会把她们往皇家高等法院那里送。古达尔说,夏皮隆已经当面向母亲和姨妈们表示,决不来亲口求我开恩,其实她心里很有把握,只要跟我言语一声,我必定惟命是从——即便如此,也不来求情。在她眼里,我是个最最恶心的妖魔。我差不多天天都去看望我的女儿,而且完全恢复了原有的好心情。
在这两个星期里,我到处寻找阿加,但却一无所获。终于有一天早上,我惊喜地看见他满面笑容地走进我的房间。
“您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到处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您。”
“爱神啊,朋友,爱神把我围困住了呢。我是给您带钱来了。”
“代表什么人来的?”
“代表姓奥格斯普格的女士们。给我写张收据和必要的声明,我要亲自去把她们送回到夏皮隆小姐的怀抱,她两个星期以来都一直哭哭啼啼呢。”
“她的那些眼泪我懂。可她竟会挑选一个帮我摆脱她的人来充当保护人,这就奇怪了。她可知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只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一块儿去了拉内拉圆厅,您就是在那里看见她在跳舞的(而您本以为她已经死了呢)。但是,她在认识我以后,听我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我认为,她跑去找您,是争取您帮着在我跟前说情呢。”
“一点都没有。她跑来告诉我说,您是个恩将仇报的恶魔,因为她爱您,而且还实实在在地向您证明了她对您的感情。但是,她现在恨透了您。”
“赞美上帝!不过,莫名其妙的是,为了报复我,她居然让您爱上了她。我亲爱的朋友,她这是在骗您,她所惩罚的人恰恰就是您。”
“不管怎样,这是一种甜蜜的惩罚呢。”
“希望您幸福,但是您得多加小心!”
阿加把二百五十几尼清点了一遍交给我,我则书面取消了索要汇票的声明,放弃了所有的诉讼。他心满意足地走了。我能相信从此以后这事就彻底结束了么?然而,我是大错特错。
当时,现任公爵同时身为不伦瑞克的世袭王子迎娶国王的妹妹奥古斯塔公主。市议会决定让他成为英国公民,同时赋予优先选举权,“金匠行会”还吸纳了他,并且让市长和市议会将盛有特许状的金匣授给了他。他作为天下第一君子,使源自十四世纪的家族格外增色。
借此机会,哈林顿夫人要让科内利斯夫人挣到二百几尼的外块。她就把她在苏豪广场的房子出租给一名厨师,让他办一场千人晚餐兼舞会,人均收费三个几尼。出席者有新郎、新娘以及除了国王与王后之外的全体王室成员。我由于出了三个几尼,所以也在客人之列,但却和其他六百人站在一起。我看见坐在坎伯兰公爵(Duke of Cumberland)身边的格拉夫顿夫人,她的头发上没有拍粉,而且还直接向前梳着,因此额头被遮去了一半,在场的女士们无不感到惊讶,啧啧称奇。她们说她发了疯,没有头脑,滑稽可笑,令人不齿,因为她这是当众出丑。然而,没过半年,模仿格拉夫顿女士的发型却成了流行时尚。它飘洋过海,遍及欧洲,经久不衰,但在流传过程中却把原有的名称弄丢了,真不应该。虽然初次亮相时曾经招来一片嘘声,但它是唯一经历三十四年而不衰,堪称古风的款式呢。说到对待奇观的普遍态度,起初的反应大多缺乏信任。其实往往是错误的。有很多优秀剧目,法国的也好,英国的也好,初次上演都会失败。
厨师置办的这顿晚餐收到三千几尼,无论是食物,还是饮品,均可用阿里奥斯托所说的“心之所想,口之所欲”来形容。不过,由于我没有跳舞,也没有看中任何前来为盛典增光添彩的美女,所以,我在凌晨一点就离开了舞会现场。恰逢礼拜天,这对伦敦来说,除了罪犯之外,谁都不担心牢狱之灾。然而,我却碰到这么件怪事。
我穿戴整齐,坐上一辆马车,身后跟着黑人男仆雅尔巴和新招的另一个男仆。马车刚刚驶上我家附近那条街的时候,忽听有人喊着我的名字:
“晚上好,塞恩加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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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探出脑袋答道:
“晚上好。”
我马上看到几个握着手枪的人,左边两个,右边两个,还有两个拦住了马车。只听见他们嚷道:
“奉了国王之命!”
我的仆人们问他们想干什么,其中一人答道,他们想带我去纽盖特监狱,因为礼拜天不会保护罪犯。我问犯了什么罪,回答是,到了监狱就会知道的。我的黑人男仆说,我有权在坐牢之前知道。他们的回答是,法官还在睡觉;男仆就说,那就等法官起身之后再说吧。路人纷纷为此停下脚步,大声对我表示赞同。保安头子让步了,于是就把我带到他在城里的住所。我被安排在底楼一个大房间,里面只有几张凳子和桌子。我的仆人们把马车打发了,就过来与我作伴,那六名保安声称,他们的职责就是一刻不离地看住我,还叫我吩咐仆人为他们准备餐饮。我下令让雅尔巴一一满足他们,而且还得和和气气,注意礼貌。我不得不准备在那里度过五个小时。审讯将于七点开始。
我并未犯罪,所以这只能是受到诬陷的结果。我还知道,伦敦是讲正义的地方,因此,我泰然处之,决定平静对待,这不过是个为期短暂的不幸插曲而已。假使我遵循了夜间不要回应陌生问话的古老箴言,那我就会避免这一不幸遭遇了。但是,此错既已铸成,我也只好耐着性子了。我刚刚离开伦敦最最风光的聚会场所,一身华服没来得及脱下,就落到与这帮无耻之徒相伴的地步——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终于天亮了,房屋的主人下楼而来,想要看看在他楼下过夜的犯人是哪一个。他怪喽啰们不曾早些叫醒他,使他失去了向我收费的机会,他本来至少有可能向我索要一个几尼的——我看了又禁不住笑了。终于有人通报说,法官升堂了,这下该把我带到他的面前去了。他们给我喊来一乘轿子,因为看我穿了这身考究的衣着,若是让我徒步行走,生怕好事之徒会把我扔进水沟呢。
我进了一间大厅,置身于五六个人当中,他们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蛮夷之人,竟然还穿得如此华贵,马上就盯住我上下打量。
我看到大厅顶头的高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显而易见,即将向我宣布罪状的就是他了。我还是把他称作“刑事法庭法官”。有人把控告书念给他听,听到有人叫他的时候,他便应声作答。这个可怜的人双目失明,所以判词也得向负责听写的助手口授。他的头上捆着一条两英寸宽的黑绷带,两只眼睛给蒙住了。反正是看不见,所以,眼睛蒙住与否都一样。这时,我身边有个人鼓励我说,他是个主持公道的法官,为人机智善良,还写过几本著名小说。此公便是菲尔丁先生。
轮到我的时候,他的书记员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阵,因为原告明确将我称作“意大利的卡萨诺瓦”,所以他就这样喊起我的名字,还用意大利语叫我上前几步,他有话要对我讲。我就穿过众人,来到受审席上,我开口就说:
“到了,大人。”
接下来,法官与我的对话全是意大利语,当天我就一字不漏地写下来了。现在,我很高兴向读者原原本本地译出对话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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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威尼斯人卡萨诺瓦先生,你被大英国王陛下判处终身监禁。”
“大人,我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判了我什么罪状。能否行行好,明确告诉我?”
“你有理由表示好奇,威尼斯先生。我国法院认为无权在不告知罪名的情况下对一个人进行判决。你受到了指控,该项指控有两名证人,你被控企图对一个姑娘实施毁容。是她本人呼吁法律保障她免遭这种凌辱,因此必须判你入狱,从而向她提供法律保护。那你就准备去坐牢吧。”
“大人,这是恶意中伤。不过,若是检视她自己的行为,她倒是可能担心我会犯下那种罪状的。我本人可以向您起誓,从未打算采取那种卑鄙行动。”
“她有两名证人。”
“他们是假冒的。这个姑娘是谁?”
“是夏皮隆小姐。”
“我认识她,而且除了向她示爱之外,我从没给过别的什么。”
“如此说来,关于你的毁容企图并不属实了?”
“并不属实。”
“那末,我要祝贺你。你将回到自己家里吃午饭,不过,你必须提交两名保人。这两名户主必须向我们保证,你绝对不会犯下这种罪行。”
“谁敢保证我绝对不会犯下这种罪行啊?”
“两位你所敬重的英国老实人,他们知道你不是个流氓。去把他们找来吧,假如他们在我去吃中饭之前来到,那你就可以马上获释。”
我一刻不停地行动起来,保安们把我带回原处。我把所能记得的户主姓名写给我的仆人们,嘱咐他们把我麻烦他们的原因解释清楚。我催促他们赶快行动,他们于是立刻出发了。他们必须赶在午前返回,但是却没能准时赶到,所以法官就去吃饭了。然而,我获悉他午饭过后不久还会升堂,这让我宽慰些了。可是,我突然听到一个最不开心的消息。
保安头子在一个翻译的陪伴下跑来对我说,他是来带我去纽盖特监狱的。这是伦敦的一座监狱,只收最低贱和最凄惨的犯人。我通过翻译对他说,我正在等候保人的到来,要是傍晚还不到,他就可以把我往那座监牢送。他不肯。他说,等我请的保人到了,我照例可以被领出牢房,所以这也没啥区别。翻译悄悄对我说,另一方肯定给他塞过钱,目的就是要让我进去吃吃苦头;因此,我只要塞钱给他,也就可以留在原处不走了。我问塞多少钱,翻译与他私下商量之后跑来说,只要给十个几尼,便可说服他让我留到傍晚。我马上回答说,我很想见识见识纽盖特监狱呢。于是,他叫来一部出租马车把我送到了那里。
我在走进那座炼狱时,囚徒们欢呼我的到来,同时还挖苦我的精美服饰。他们中间还包括那些一周之内就要上绞架的犯人。由于发现我不予理睬,他们就恼羞成怒,进而破口辱骂。狱吏让他们静下声来,同时叫他们相信我是不懂英语的。他把我带进一个房间,给我讲了讲它的费用以及监狱的守则,仿佛我得在那里留住很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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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7 09:35 来自手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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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但是,半个小时以后,那个曾想从我身上赚到十个几尼外快的家伙跑来对我说,我请的保人正在法官面前等我,而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口。我一边感谢上帝,一边走下楼梯,于是再次来到眼蒙绷带者的面前。只见那里有我的裁缝帕戈斯先生,还有我的酒类供应商迈松纳夫,他们朝我迎过来,口称有幸可以向我提供这种小小的帮助。我还看见,离我不远处是夏皮隆、罗斯坦、古达尔以及一名律师。我的保人们去向一位书记员通报姓名,后者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跑去向法官汇报,法官同意他的意见,并且向他们报出保释金的数额。他们签了字,法官当即嘱咐我在两名保人的保额上签字,与此同时和颜悦色地对我说,现在我自由了。我走到书记员的桌前去签字,顺便问问保释金总共是多少,他答道,每位保人各出十个几尼,总共四十个几尼。我一边签字,一边对古达尔说,假如法官亲眼目睹了夏皮隆小姐的芳容,兴许会把金额提高到一万呢。我向书记员打听她两个证人的姓名,结果看到的是罗斯坦和波塔瑞利。我朝罗斯坦投去鄙弃的一瞥,他面色如土,形同僵尸。我出于怜悯而没心思朝夏皮隆小姐看。我问书记员是否要我支付关押费用,他说不要,结果引起美女所雇律师的异议,她极为尴尬地站在一旁,因为她必须等我结清了关押费用才可离开现场。其间,我看见来了三四名英国人,他们是来为我充当保人的。他们个个都恳求我谅解英国法律,因为它老是为难外国人。我最终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上床休息,因为我度过了平生最最疲倦的一天。

我的第一出喜剧刚刚以这种形式落幕,第二出喜剧就在第二天开场了。我正准备起床,就听门上有些响动,于是跑到窗口看个究竟,只见是波奇尼——就是在斯图加特对我巧取豪夺的那个泼皮无赖,也许读者还记得他吧。他不等通报,便要往里闯,恰恰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我。我对他说,我不能接见,随即关上了窗户。
一刻钟后,古达尔拿进来一份英文的《圣詹姆斯记事报》,报上有一篇关于我的简短文字,开头是我离开苏豪广场时遭到逮捕,结尾则说我交了八十英镑保释金才获释回家。文章对我和夏皮隆作了化名处理,作者却一字不改地写上了罗斯坦和波塔瑞利的名字,文中还多有赞赏。我让古达尔立刻带我去见波塔瑞利,我想认识认识他。就在这时,马丁内利到了我的住处,他硬是要陪我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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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我们来到一座破屋的四楼,在一个房间看到的是这么一幅贫困图景:一个妇女,四个孩子,还有一个正在桌边书写的男人。此人便是波塔瑞利。他立起身来,我问他是否认得我,他说不认得,于是我便告诉他说,我就是他前天交到纽盖特的证词上所提到的卡萨诺瓦。
“先生,我为此事感到歉疚。可是,瞧瞧我这个家吧,我当时需要两个几尼呀。您要我做什么的话,我会免费效劳的。”
“你就不怕被绞死么?”
“不怕,先生,因为当假证人是不会被判绞刑的。法律规定,我们将被驱逐出境,但是在伦敦最最严重的事情莫过于充当假证了。”
“我还听说你是个诗人呢。”
“是啊,先生。我改编过《迪多》和《德米特罗》,一个是加长了,另一个是缩短了。”
出于纯粹的善意,我给了他老婆一个几尼,随即离开了那个无赖。她把其丈夫写的一本题为《共济会员揭秘》的书送给了我。他曾在故乡比萨当过修士,结果把正在当修女的她拐跑了。他是在伦敦和她结的婚。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萨阿突然亲自给我送上一封信,那是我亲爱的保利娜写来的,它确认了我那个忠实仆人克莱蒙的死讯。她已经成了阿尔伯爵的妻子。尤其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信誓旦旦地说,早在她到达伦敦时,他就知道她是谁了。不懂装懂几乎是所有外交官的弱点。尽管如此,萨阿仍是个再好没有的绅士。夏皮隆小姐对待他的方式几乎与对待我的方式毫无二致。
这里有一件事,肯定会让每个具有幽默感的读者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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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7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一天,我在城里闲逛,走着走着,就来了一个名叫“鹦鹉市场”的地方。我看见崭新的鸟笼里有一只鹦鹉,就问它讲哪国语言,得到的回答是,它还小,不会说话。我照价付了十个几尼,然后送回住处。我拿定主意,要教它一些有趣的话语,就把它放在床边,不断地用法语对它说:“夏皮隆比她妈更像个婊子。”起初,我是当着玩笑来说说的,还真没有恶意。不到两个星期,那只乖小鸟把那些话学得有模有样,从早到晚说个不停。此外,它每次说完,还会发出一阵大笑——那可不是我故意教的。
有一天,古达尔对我说,要是把它带到交易所,那我定能卖到五十几尼。我立刻接受了他这个建议,动机并不在于赚些钱,而是骂骂那个曾经虐待过我的狐狸精,同时又不触犯法律。
于是,我把这事交给了雅尔巴,因为我的鹦鹉被印度人视为合适的商品。
起初的两三天里,我那只讲法语的鹦鹉倒是不曾引来大批看客。不过,女主角的熟人注意到鸟儿对她的“颂扬”了,于是围观者也就立刻增多起来,人们开始为买到笼中小鸟而争相出价。五十个几尼似乎偏贵了些。我的黑人男仆劝我稍稍削价,可我坚决不答应。我已经割舍不下这个替我出气的小东西了。
最后,过了七八天,古达尔跑来和我说起了那只已经挂牌出售的鹦鹉对夏皮隆一家所产生的影响,可把我乐坏了。卖鸟的是我的黑人男仆,所以大家深信此鸟一定属于我,而且是我教会它说话的。他说,那个女孩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鸟儿挺逗,还整天笑个没完呢。气得一筹莫展的则是她娘和姨妈们,她们为这事咨询了好几位律师,他们都说,对于制造中伤的鹦鹉并没有惩处的法律,不过,假使她们可以证明鹦鹉的那些话是跟我学来的,那倒是能够让我为这种玩笑付出昂贵的代价。为此,古达尔警告我务必小心,不能把鸟儿跟我学舌之事拿出去吹嘘,因为只要有了两名证人,那就足以把我击垮。
《圣詹姆斯记事报》有篇文章写道,想必那些自认为受到鹦鹉辱骂的女士非常穷困,而且根本没有朋友,否则,她们只要在开始得知那只鹦鹉的存在时出钱把它买下,这种事情也就不会传开了。文章还说,此事只能属于一种报复,文章并未明确点出我的名字,只是说始作俑者理应成为英国人。我在意外碰到阿加时问他为何没把那只鹦鹉买下,他哈哈一乐说,鹦鹉给所有认识当事者的人带来了乐趣,他没肯往下多说。雅尔巴最后找到了一个买主,于是交给我五十个几尼。据古达尔讲,买主是格罗夫纳勋爵。那位贵族很爱夏皮隆,不过也仅仅是偶尔消遣消遣罢了。我和那个小骚货就是以这种恶作剧的方式来了结的。从那以后,我常会在伦敦看戏和散步时碰见她,但是就连以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都懒得记起,足见我对她是多么地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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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到达伦敦不久,我就得知M.F.在此担任伯尔尼州的临时代办。我去登门拜访,他没有接见,也没有回访。我想,他是因为风闻我在伯尔尼时曾与其小女儿萨拉有过狎昵举动,于是不想在伦敦让我再次乘虚而入。当时,此人也有些精神失常。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就彻底忘掉其失礼之举。然而,半年以后,我在马里勒蓬区观看英国喜剧团的演出时却碰到这么一桩事情。入场费需要一个先令,但每个人都得在一张小桌子上坐下来接受饮食服务,或者至少得喝一罐啤酒。
当时,我来到了那家小剧场,恰巧就在一个女子身旁坐了下来,当时根本没有朝她脸上看。可是,两三分钟以后,我见到一张令人着迷的脸蛋,觉得并非新面孔,但却将其归因于美貌本身,这在一个灵魂深处铭刻着美妙线条的男性看来,是绝对不觉新奇的。我先是打量她的侧影,接着又端详其另一半轮廓,随即断定这个女孩是头一回见到。然而,就在我朝她看的时候,只见她露出了微笑,似乎是由于我目不转睛地朝她打量的结果。她有只手套掉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把手套捡起来交给她,她用法语向我道谢,让我看见了一对令我销魂的眼睛。
“那末,女士不是英国人啰,”我用一种极其谦逊的口气说。
“先生,我是瑞士人,您是认识我的呀。”
听到这个无比详尽的回答,我就缩回脑袋朝她右侧看了看,见到的竟是M.F.夫人,她那边则是个女孩,再过去就是M.F.本人。我起身向夫人致敬,然后向她丈夫鞠躬,他只是极为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还礼。我于是向她探问其丈夫对我简慢的原因,她悄悄告诉我说,帕萨诺在给他的信中把我描述得一塌糊涂。
不过,她的女儿一别三年,变化太大,都让我认不出来了,我真巴不得向那个姑娘申辩一番!她心里有数,而她那顿时绯红的脸颊使我相信,她并没有忘掉咱俩在我女管家面前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渴望知道,她是否承认那个事实,或者说,她是否认为应当放弃自己率性而为的一切权利。倘若果真如此,我就该鄙视她,因为我知道她头脑聪慧,不至于借此来压制自己的性情。
她借故立起身来,我顿时被她的倩影惊呆了。当年在伯尔尼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处于豆蔻年华呢。此刻,我见到的是一种更具挑逗性的成熟姿态,因为恰逢她开苞绽放之期。
“迷人的萨拉,”我说,“您是如此光彩夺目,为了让我的灵魂恢复平静,我不得不请教两个问题。请问您是否记得咱俩在伯尔尼时的件件小事?”
“记得。”
“快说说,假如我这个时候还兴冲冲地提起那些往事,您会生气么?”
“不会。”
哪个恋爱中的男人敢冒着可能让她倒胃口的风险,去提第三个问题呢?萨拉笃定会让我开心,她甚至会迫不及待呢。想到这里,我就洋洋得意,于是完全听命于满腔炽热的欲望,决定用事实证明我是值得她诚心相爱的。
眼看那个给人们送茶点的堂倌就在我们的餐桌附近,我于是请求M.F.太太让我为她这一家点些牡蛎。她稍稍客套了一番,也就同意了,而我并没有就此罢休,在为时一个半钟头的晚餐期间,凡是堂倌推荐的东西,我都叫他一一送来,尤其令我惊异的是,他还给我送来了小野兔——这在伦敦属于最为罕见的佳肴,不过贵族们的餐桌除外(他们拥有狩猎保护区,就怕别人染指)。再加上大量的香槟、烈酒、云雀肉、鹨鸟肉、块菌,还有果脯,堂倌拿来账单给我看,他说要收十个几尼,我当时并不感到惊讶,反倒是M.F.自告奋勇地提出了异议。我悄悄地请他压低嗓音,同时如数地付了账,我还给了堂倌半个几尼的赏钱。一小时前,那个忠厚的瑞士人还曾一本正经,面无血色,此刻早已满脸通红,和蔼可亲起来。她朝他望望,同时使劲捏捏我的手。我可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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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看完表演,走下楼梯时,他请我确定一个时间,以便让他来看我。我以拥抱代替了回答。他的仆人跑来对他说,没找到出租马车,因此他们必须等一等。当时外面的雨下得挺大。他没有自己的马车,竟然带着全家过来,我觉得有些诧异,于是便催促他们使用我的马车,车上有一只折叠座椅,而我又为自己叫了一乘轿子。他发现盛情难却,于是就提出条件说,务必让他坐轿子。我只好作出让步,打开了折叠座椅,一直把M.F.太太和两个女儿送回家去。途中,该女士恭敬有加,并且就我先前受到的冷遇埋怨着丈夫的失礼。我答道,我将来会不遗余力地讨好她,借此报复他,她却对我说,他们全家即将离开此地。这简直像把刀子在剜着我的心。
“我们后天就要动身了,”她说,“明天我们必须搬出寓所,因为再过一天房主就要搬回来住了。我丈夫还有事要办,必须在伦敦再留七八天,所以我们明天将着手完成两个任务,首先是找房源,然后是搬家。”
“如此说来,你们还没有找到安身之处么?”
“我丈夫说,他明天上午肯定能够找到个地方。”
“想必要装修齐全的吧,因为您既然打算离开,家具肯定已经卖掉了呢。”
“全都卖掉了,我们还得自费把家具运到买家那里去呢。”
听说M.F.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住处,当时我心里想,如果主动表示为他们提供住房,M.F.太太很有可能会谢绝,因此我什么都没说,同时埋怨自己的守护神,因为在我刚刚发现迷人的萨拉不久祂就要让我失去她呢。既然希望已经渺茫,我的爱欲也随之弱化。
到达夫人门前时,我们都下了车,她出于礼貌,请我上楼坐坐,我一看就知道,她这只是一种客套而已。她住在三楼,女儿们则住在四楼。由于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她就叫我跟随她女儿们上去,而她还得找房东太太说话。屋内没有炉火,萨拉的姐姐去隔壁生炉子了,她就单独陪着我。如果可能的话,这真是幸福的一刻,虽然仅仅是短暂的一刻!多么令人销魂哪!就在被子早已掀开了的床上,两阵短兵相接的交欢让我们迅速地合二为一了!我们来不及与对方说一句话,也来不及细品维纳斯的琼浆,也来不及回味情爱、本能与造化的馈赠。有人正在上楼而来,那是M.F.先生,与此同时,我们这里也完事了。
来人若是细看一眼,就难免会认不出我呢。想必我整张脸都带有异常慌张的神色,其中肯定包含着乍显又灭的喜悦,包含着意外受惊而面色如土的恐惧,还包含着一种掺杂诸多感受的生动表情,有爱怜,有感激,有专注,有得意,还有欢悦……这一切都在激烈幻化着。
所有的恭维话都是我一贯讨厌的,此刻更是无法忍受,于是我概不领情,转身就走——估计我当时肯定是一副心不在焉之态。我返回住所时正满怀着一腔热情,于是决计带上萨拉离开英国,心想有我陪伴,他们全家无疑是会欣然接受的。我当夜就为即将开始的旅程制订所有的计划,同时后悔没有力劝M.F.太太搬到我的寓所一直住到离开伦敦的那一天,因此,我一早便起身去找她,心想非得让她接受我的劝告,哪怕她丈夫另找了住所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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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就这样,我便赶到那里,在门口碰上了M.F.。他告诉我说,他打算租下两间屋子,租期一个礼拜,因为当天不得不搬出现在的公寓。我答道,他夫人已经把这个情况统统告诉我了,我有好几个房间,足够他一家住下,我一再坚持让他优先考虑我的建议。我叫他带我上楼,他说全家人还没起床,但我们还是上楼而去,他妻子嘴里忙不迭地道歉。结果,还是她丈夫开口告诉她说,我想把房子租给他。他这一说可把我逗笑了,我对他说,我不想让他花费一块铜板,只要他乐意接受,就算是对我的充分回报。他起先不肯,而我赌咒发誓说,这事绝对不会给我造成任何不便,说到后来,他才同意了。我们商定,他将于天黑之前到来,而我则回家吩咐仆人把两间屋子收拾停当,余下来的就等M.F.把自己的家具统统处理给下一位买家了。我感到满心欢喜。
一小时后,门房通报说,有两位年轻女士来访。我亲自下楼,以便弄清对方来意,从而打发离开,因为我忙得很哪。结果,我却意外地见到了萨拉和她姐姐。她们来到楼上,刚一落座,萨拉就不卑不亢地对我说道,她们那座房屋的二房东要等她父亲还清了四十几尼的欠账才准搬走家具,其实,伦敦城一位商人保证一周之内支付这笔钱——无奈二房东不肯让步。
“请看这里,”她说,“我爸的字据,上面写明持有此据的就是债权人。您能否帮我爸这么个小忙?”
我接过借条(写的是英文),并且给了她五十英镑的钞票,同时嘱咐她当晚把十英镑的找零送到我这里来。她诚挚地向我道谢告辞,我把她送到门口,心里乐陶陶的,因为她这样求我帮忙,就说明信任我呢。M.F.只需要四十个几尼,此事并未使我意识到他是处在极为严重的困境之中。我能为他发挥些作用,还能使他心悦诚服地认识到自己当初不该小看了我……想到这里,我就开心到了极点。
我中午吃得很少,以便晚上陪我那个新的崇拜对象——瑞士小天使美餐一顿。午后,我开始写信,以便快快打发时光。天黑之前,M.F.的仆人带着三只大箱子以及一些袋子和盒子来到我家。他临走对我说,他的主人全家再过一会儿就到。但是,六点,七点,八点,九点都过掉了,我竟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我不明白是何缘故,于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到底为何迟迟不来。
我赶到他们楼上,眼前的情形让我大吃一惊:M.F.、他的妻子和女儿们一见到我,就赶紧擦去眼泪。我还看见了两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我当即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故作轻松地对M.F.说:
“我敢打赌,有某个吝啬的债主要送您去坐牢,因为您无法立刻还清欠债。”
“正是,但我肯定能在五六天以内还清,所以我把行期推迟到一个礼拜之后。”
“如此说来,您是在把行李送到我家之后被捕的了?”
“是在一刻钟之后。”
“那末,您在过去的四个钟头里做了什么?”
“我很感激您,可您是外国人,只有当地住户才可以充当保人。”
“即使这样,您也该派人告诉我一声,因为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顿精美的晚餐,我都饿死了。”
尤其惨不忍睹的是那空空如也的房间,里面只有三把椅子和一支烛光,它长长的灯芯正冒着烟,这种情形,就使我先前说话的俏皮口气显得格外刺耳。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债务可能超出了我的经济能力,所以我有些迟疑,不知能否问问亏欠的具体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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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家中唯一能讲英语的就只有萨拉,于是我问她,可曾向那个带着逮捕令的人打听一下,需要多少钱就能释放他们。她答道,只需一百五十英镑的担保金,或者同等数额的现钞。她叫他复述了一遍,那人就出示了她父亲支取的那张汇票。
“那末,等您的父亲付完了钱,”我问萨拉,“我们就可以动身去吃晚饭么?”
这一问,使她脸上现出了笑容,我如数把钱给了那个人,他则把汇票递给我,我就放进了公文包,同时对M.F.说,他要在离开英国之前还给我。
办完了这件事,我就拥抱了M.F.,他当场喜极而泣,我又依次拥抱了夫人和她的女儿们,并和他们一家四口步行来到我的住处,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唯独夫人闷闷不乐。
我这顿晚饭吃得有滋有味,并且高兴地发现M.F.喝得头重脚轻,于是我趁机向楚楚动人的萨拉大献殷勤,她把一张十英镑钞票递给我,同时一再打招呼,说差点忘掉了呢。那是她早上收下我那五十英镑的找头。
看到我为他们所准备的套间,他们十分开心,我看了同样十分开心。我一边祝他们睡个好觉,一边表示,我要留他们住到离开伦敦为止,而且还说,如果我的陪伴让他们高兴,那我就亲自带他们去瑞士。
早晨醒来,我朝镜子里瞅了瞅,发现自己一脸喜气,精神状态极好,我把自己的感觉梳理了一遍,进而意识到一切都是心安理得,并不埋怨自己感情失控。我以往常常成为肉欲的牺牲品,此刻的见义勇为犹如藏在灵魂深处的纯洁弹簧,促使我对自己的肉欲采取了宽容态度。我爱萨拉,觉得定能占据她的心,因而我就把肉欲弃之脑后。欲望来自于需求,它们实在讨厌,而且难以摆脱疑虑,它们折磨着心灵。萨拉属于我,她已经委身于我——当时并未涉及物质利益,因而不可能怀疑她的激情动机。
我上楼去找她的父亲,只见他正在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同时发现他妻子愁眉不展,我就问她身体可好。她答道,身体很好,但是正为海上旅行发愁,想到要坐船就高兴不起来呢。M.F.向我打招呼说,他不能陪我吃早饭,因为必须去把某件事务办完。女孩们下楼而来,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我问夫人为何没有打开她的衣箱。她笑了笑答道,有一只箱子就足够装下全部家当了,她打算把不需要的东西统统卖掉。我看见一些漂亮的外套,还有精美的内衣以及其他值钱之物,就说了声可惜。她语气平静地回答说,那些东西好是挺好的,不过,还清欠债则更为重要。我恳切地说,什么都别卖,因为我已经决定陪她去瑞士,债务由我帮着还,而她可以在方便的时候与我结账。她大吃一惊,还说不敢相信此话是否当真。
“绝对算数,”我说,“而且,这里就是我的希望所在。”
说着,我拉起萨拉的手,并把嘴唇贴了上去。她红着脸没有回答,同时朝其母亲看去。
于是,M.F.太太对我说了长长一段话,让我看到坦诚与智慧的曙光。她坦率而仔细地讲述了家庭状况和她丈夫的微薄收入。她原谅他为了不致贫困而在伦敦举债的做法,但是也婉转地指责他把全家带到了伦敦。他本可独自一人住在那里,同时应将仆佣削减到一个。然而,对于全家人来说,光凭伯尔尼政府发放的两千克朗年薪,是远远不够开销的。她告诉我说,她继父有着强大的关系网,足以说服政府为他偿清债务,但是,政府针锋相对,决定不再派他担任驻伦敦的临时代办。她说,一位银行家将会受到委托,在英国为共和国代收总款项的利息。她说,她相信萨拉为能取悦我而高兴,但却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否批准这桩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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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听到“婚姻”二字,我发现萨拉脸都红了,于是心里一喜,但是同时也预感到诸多难处——“婚姻”的念头过去还从未进入我的头脑呢。
M.F.再次来到我家的时候对他妻子说,下午有两个旧货商要来。而我把要陪同前往瑞士的打算告诉了他,接着,我轻而易举地说服他把所有的物件留下不卖,只需欠我二百几尼的债务,等他有了经济能力之后连本带利归还给我。他对这个提议表示极为满意,同时一再坚持当天就草拟契约。第二天,我们来到银行家万内克先生的办公室,请他签字作证。同时,我还把M.F.的汇票以及那张四十几尼的借据退还给了他,另外又给了他十个几尼,从而凑足二百整数。
我们没说婚姻之事,因为他的妻子私下对我讲过,她将单独找他提及我的求婚意向。
直到第三天,他下楼来到我的房间,与我商量起那件事情。他对我说,他的太太已经把我的意图告诉他了,他觉得很有面子,但他绝对没法把萨拉许配给我,因为他在离开伯尔尼之前已经答应过W先生了,而他迫于家庭的利益,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特别是其父亲,只要老人家健在,他是永远不会允许不同宗教之间通婚的,因为其结果无非是不幸二字。总而言之,这番话并未使我为之不悦。我说,时过境迁,情况是会变化的;另外,我还说,只要他毫不吝惜友情,把旅行之事统统交给我来安排,我就心满意足了。他一边与我拥抱,一边发誓说,他顶顶看重我的友谊,还说一定不会对旅行之事指手划脚。另外,他还说,小女儿博得了我的欢心,他和他太太都为之高兴。
经过这一番坦诚的说明,我便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向萨拉尽情表达爱意,同时还注意兼顾得体与礼貌。萨拉所流露的柔情蜜意则是显而易见的。
我第五天才上楼来到她房间,当时发现她尚未起床,而且屋里就她一个,于是我情焰顿炽。第一次亲热以来,我就没再和她有过奔放的相聚。我朝她的粉颈扑了过去,吻遍她的脸蛋,只见她温顺有余,热情不足。我益发地亢奋热烈,希望得到缓解释放,而她却抗拒不从,动作尚属轻柔,但却足以对我的欲望形成一种阻碍。我以满含爱意的甜蜜口吻问她为何不让我直入佳境。她求我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
“那你不再爱我了。”
“哦,我亲爱的朋友,我是羡慕你呀。”
“那既然已经全部交给我了,为什么这一次要拒绝呢?”
“让我满意的就是这一件事。你曾经让我开心。我看到了你和我一样地恋爱过,这对于我们来说,就应该满足了。”
“亲爱的萨拉,你这种变化不会无缘无故。如果你是爱我的,那你的自我抑制肯定就会让你感到痛苦。”
“亲爱的朋友,虽然痛苦,但我必须忍受。让我下决心克制激情的理由,不是来自于我的软弱,而是我对自己的愧疚。我已经欠了你的人情债,这是还不清的,除非眼睁睁地自我作践,没有别的法子呢。当初,我委身于你,你委身于我,相互之间谁都不欠谁。眼下,我的灵魂处在奴役地位,已经畏缩后退,不能为爱情而奉献,不像当初恋爱期间那样自由自在了。”
“哦,我亲爱的萨拉!这是什么奇谈怪论,对我不利,对你更不利呀!它把你的思想引向歧途,使你凭空制造出欺骗自己的诡辩论!我的诚心体贴,你总该有所考虑,并且给予信赖吧。我的天使,你什么都不欠我,不欠。”
“要不是爱我的话,你啥都不会为我爸做的,你得承认。”
“我才不承认呢,我亲爱的朋友。我对你母亲的敬重,就很容易促使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嘛。你就想一想吧,借给他的毕竟是小小一笔钱,我在帮这个小忙的时候是可以不想到你的呀。”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相反的念头。不行,我无法为了归还理性的债务而把牺牲情感作为代价。”
“恰恰相反,理性本该使你内心的情感变得格外炽烈才对。”
“要它更加炽烈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很不幸啊!难道我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要受到惩罚么?我的好萨拉,你这是在惩罚我呀,你不明白么?”
“哎呀!求求你别那样责备我,求求你,别让任何东西削弱你的爱。让咱们继续彼此相爱吧。”
我们俩从早上一刻不停地谈到午餐时分,以上对话不过是其中的百分之一。
M.F.太太走进屋来,看见我坐在她女儿的床脚头,便笑盈盈地问我,为什么不让她起床。
我平和淡定地答道,因为一个十分有趣的话题把我们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小时。
我走回自己房间更衣,同时对那个迷人姑娘的变化作了些反思,认定她的坚决态度只是暂时的。我甚至以为那是她激情亢奋的表现呢。我处之泰然,觉得这种突发情形仅仅是短暂现象。我必须坚信这一点,否则,我就没法继续迎合一种突发的怪念头——它毕竟带有点阅读小说的意味。
接着,我们兴致勃勃地吃起了中饭,我和萨拉每说一句话,都给她的父母展现着一种绝对友好并且毫无变卦可能的假象。我带他们一家去考文特花园观赏正在上演的歌剧,散场之后,同回我的住处吃了一顿精美的晚餐,于是带着绝对平静的心情各自就寝。
翌日,我全天都在伦敦城里与那些仍然和我存在储蓄业务的银行家们结账,我让他们统统给我开具在日内瓦兑现的汇票,因为我的行程已经确定,并且还向博赞基特这位厚道之人辞行,至多只会在伦敦再逗留五六天时间。下午,我为M.F.太太租来一辆马车,她要出门一一道别,我则到我女儿的寄宿学校去辞行,她流着眼泪恳求我关心关心她,于是,我决定去找她的母亲,因为索菲已经让我承诺帮她这个忙。
晚饭过后,我们谈起旅行之事,这次完全由我来安排,我决定不走奥斯坦德,而是坐船前往敦刻尔克,M.F.先生表示赞同。他只剩下一些琐碎事务需要办完。债务也都还清了,另外他还告诉我说,等付完三分之一的旅费,最终到达伯尔尼的时候,身上可望剩下五十个几尼。
我只得点头称是,同时决意永远不让他看到我的钱款总数。我希望,到了伯尔尼就一定能够赢得萨拉的首肯,以便如愿求婚,这事我还不曾与她具体谈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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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5-8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江苏
第二天,我与全家人吃完早饭,萨拉的父亲也出门办事去了,直到这时,我才拉起萨拉的手,当着她娘的面情意绵绵地问她说,到了伯尔尼之后,我要是能够征得她爸同意,可否笃定赢得她的芳心。我刚一提到这个话题,M.F.太太就立起身来,以最最客气的方式说道,我们需要好长时间商谈此事,所以她就先走一步,中午再回来。说着,就拉起大女儿出门访友而去。
萨拉马上切入正题说,她不明白我怎会怀疑她的应允,因为此前她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我的爱,我也明白无误地接受了。她的脸上带着坦诚、爱意和感激对我说,要是做了我的妻子,她肯定会持续不断地享受幸福,她会样样听从于我,只要跟着我,她回到祖国之后就什么也不会使之抱憾了。
她这番甜蜜话语很有魔力,我心一软,就把持不住自己了。我把萨拉往怀中一搂,只见她正在分享我的喜悦呢,而当她看到我即将彻底失控时,就恳求我克制一下,我像任何一位情郎那样,就是要与爱人分享象征甜蜜的琼浆玉液。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叫我不要强求,她只能在结了婚成了我的人之后才肯把自己交给我。
“什么!你就忍心把我往死路上逼么?你的抗拒可能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呢,你就考虑考虑吧。仁慈的上帝呀!你既然是爱我的,怎么同时还作出这种有悖于爱情的致命决定呢?可你还想叫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呢。”
“没错,我的爱人,请相信这一点吧。”
“哎呀,爱和爱的验证从来都是彼此伴随的,你如果把它们分裂开来,当然不能让我感到满足嘛。”
见我落泪,她是感动不已,顿时一阵眩晕,赶忙扑向两步开外的床上。她一脸的苍白可把我吓坏了。我拿出带在身边的药水瓶,打开让她嗅了几滴,还对着她的太阳穴揉搓起来。她睁开眼睛,把嘴唇送了过来,看样子对我的一吻感到心满意足——我的吻似乎向她表明,我的心灵已经恢复平静了。
在那种情况之下,我若是产生趁虚而入的念头,那我这人就太不可救药了。其实,她的晕厥也没太严重,总不至于无法看见我的克制表现,或许恰恰是由于我热吻了她的嘴唇、眼睛、臂膀和一双秀美的酥手,才使其感官苏醒过来了呢。她重新坐起,同时还说,我现在已经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脉脉温情。
“什么!你怎能把我想象成了个利用你的晕厥而趁机获得个人享受的人呢?”
“当然没有,但是,我也不会进行抵抗,或许我会因此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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