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之际的温柔 (评论: 我二十九岁的夏天)

许你来生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时我常会听雷光夏《黑暗之光》：“海靠近我，空气湿了。黑暗温柔，凝视着我。繁星亮起，回忆浮动。曾经存在，如今隐没……”那种宇宙洪荒的孤独之中，无边的黑暗，浮起点点繁星，很多往事泛起又隐没，而今只有一些微渺的心绪。雷光夏的歌声像呼吸一般轻柔，把我慢慢托起，又慢慢放下。读有鹿的小说，我便是在这样的音乐声里看完的。有鹿的文字，与雷光夏的歌声如此相配。

% H% H/ d8 c1 n7 e. `      看《我二十九岁的夏天》开篇，“我”接到前男友的电话，然后一时不小心手机掉入洗手池里了，作者此时写道：“明亮的、黄色的灯光照在水上，水面温柔而透明地荡漾着。来电显示的页面是深蓝色的星空，屏幕上的名字在水下一起亮着，像住在遥远的海底的人。'真好看啊。'那种想法才出现一个'真'字，手机屏幕就已经暗下去。等我手忙脚乱捞上来时，手机已经成了一块黑色的砖头。”这段美极，美在那一晃神之间，日常生活的各种烦恼全然忘掉，被一种纯粹的美所攫住，接着又掉入日常的烦恼之中。

) J# A( z' J% ]+ x' T/ Y      一晃神之际，是有鹿小说中迸发美感的时刻。她的小说中人物往往淡淡地扫过，无论是说话也好，做事也好，故事总是次要的，它只是为了让那种无以名状的心绪才存在。那些心绪，便是一晃神之际从日常的裂缝中逃逸出来，弥散在与故事无关的事物上。比如说风景，有鹿特别爱写云：
. X- N7 Q" |1 B( j/ h* G
4 g; H# L9 Y( S) H- o8 f/ F7 j  q1 `       ”天空暗了下来，云朵严格地连续挨挤着，像鸟腹部的羽毛。云的缝隙里，是纯净的深蓝色。“
0 |/ w! I1 {) K2 h& ]
      ”蝉鸣似乎在七月的某一天突然响起，之后就没有停歇过。一场场台风过境。夜晚的天空上有昏黄的大块云朵，月亮在云层中间。云层走得太快，月亮跟不上来。天空美得教人伤心。“

+ L( }$ }7 ^1 ?+ ~- \* a       还有花朵、雷雨、树木、风暴：

       “黄昏时一场暴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呆坐着等雨势收住。我走到走廊上站着，水珠在密密的铁丝网格上垂直滑行，木板地面被浸润得黑黑的，水花溅落到皮肤上。露台一角被大楼的管理员阿姨用红砖砌了一个花池，里面种着一大丛绣球，还有蜀葵。此时，水红色的花球与浓厚的绿叶子被雨打落得直点头。有户人家的衣服没收，粉红色的裙子被风扯得很长。水杉树的枝头飘摇。雷声、乌云、大风还有漫天的雨水，它们广袤遥远而此刻又如此接近。”
3 O! o2 X; Z0 R) [. @
      我非常喜欢她写风景时候的笔触，弥漫着温柔的气息。那些无以名状的心绪，并不要凝结成重大的事情，投掷到生活中去，它就消散在这些风景之中。同时，风景也让小说的时空感变得开阔，人便在其中，并非那么重要，淡淡地生活，有些难过，有些憧憬，有些失落，都在一晃神之际变得轻盈起来。

. C6 Y8 L) Y' {* g& P' r      最后，必须说书做得真漂亮，有鹿自己的插图和文字真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