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南通邱新祥 于 2024-9-13 09:10 编辑
新祥: 天生港两位早逝的男人 昨天回家在小区过道,熟人三嫂告诉我,她一个同事老吴病逝,而且快一年了。 这个老吴比她大6岁,没有活到58。最初,这个同事在某机械厂车间里,与三嫂一个班组。后三嫂调到食堂。每次中午买饭菜,老吴总是早早赶到。因为他胃口好,领工资的前半个月,在食堂窗口,天天尽挑好菜要,吃饭位置喜欢选在角落,一个人闷头大快朵颐。用三嫂的话形容,他要吃得撑到嗓子眼才肯放手。到了发工资的下半个月,他的日子就难熬了。
那时,三嫂与食堂里的同伴,都愿意借钱给他。比如借他10元、20元,就要他出点小费。比如,给个1元2元,或买点水果或糖块,供大家分享。对于借款人的这些要求,他都乐意接受。钱借到手的当天,他的碗里肯定会多出几个好菜。吃完,潇洒地抹着嘴巴,背着两手,不紧不慢地踱回车间。 到了发工资那天 ,不隔夜,就把借款立刻奉还债权人。还钱一天不拉,下次借钱条件再谈。老吴这种借钱风格,圈子里没人不佩服。所以,大家都认为老吴这个人,在厂里应该算个高级别的好人。 三嫂前年提前退休,退了休,就很少再去单位。昨天,她带回老吴去世的消息,最后嘴里还在念叨一句:哎,老吴,他真是个好人啊! 老吴早逝的消息,也勾起我对原企业几个同事的怀念。比如,小名叫连生的同事。 当年在企业,起初我就与连生一个车间。后他到了供销科。比我早半年到了那里。在供销科,企业效益好的时候,常有吃喝节目,日子过得潇洒。但没有多久,企业产品滞销。我们科里大部分人员,都上了产品推销前线。我与连生,基本没有休息天,风里雨里,长年在外奔波。他嘴巴比我会讲,我的一笔烂账,当年就是靠他一对巧唇,从狼的食盆里叼回来的。 泰兴地区一个体户,欠了我经手的2万元货款,其欠条还在我手中,却硬说货款给了本人。你猜他怎么狡辩的?他说,货款给我的那天,他收条忘了没有收回。那时,2万元可不是小数目。能买一辆汽车,能盖3间瓦房。我一次次专程上门,去了不下七八回,却没有要回一分钱。当时,如果有把猎枪在手,真的,我都想一下爆了这种奸商的脑瓜。 后来,接近春节前,我不死心,又去了一回泰兴。找了那个欠账的赖皮。我改变了以往的“柔道”方式,与他来了硬的,扔给他一句话:给你20天时间,到时再不规规矩矩把欠账清了,对不起,你就等法院的传票吧!谁知,他脸上笑嘻嘻的,还变着声调回了一句:好啊,我等你南通法院送传票。 一个星期后,连生主动陪我去了泰兴。一上来,他递给欠钱老板一支好烟,连声感叹对方的生意做了出众,在当地,应该是个有脸有面的大老板。接下来说了一句:作为我们厂方,应该给你提供更多的优惠政策,而且今后工作的重点,还要从价格上扶植你这个在当地有影响的大老板。 那个欠款的老板,居然让连生说得心花怒放。中午10点不到,却不让我们离开。还请我们到了当地一家知名饭馆,上了最好的白酒招待我们。席间,连生与老板喝了高潮迭起,不知不觉还称起了“兄弟”。未出饭馆,两脚有点晃悠的老板,叫会计把2万现金交到连生手上,还吩咐一句,下次你来,我只欢迎你! 事后,我打算买两条好烟,感谢连生对我的援助,他连连摇头:“小事一桩,不必挂齿。” 时间到了1990年,我离开了企业。那时,厂里已经不景气了。等我在外地打拼数年回到老家,企业已经半死不活。一次,在厂后门口,我意外碰到了连生。
我发现他说话比较费力,声音也少了中气。见我不解,他告诉我,自己心脏、两个肺叶都出了问题。他说,企业不行了,厂房等都抵押给银行了,连他报销药费都没钱了。顿了顿吐出一句:我知道自己病情,这么下去,自己也快到阴间报到了。
我不相信,过去他这么一个开朗神气,平时没病没灾,体格健壮的男人,怎么一下变到这种地步? 我安慰他,不要紧的,或许熬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因为他老婆是一家医院的护士,应该有办法让他度过难关。他笑着:“我老婆也这样安慰我,劝我不要多想,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下次我们能不能见面,我都没有信心了。” 我从袋里掏出两张大票,递给他,让他自己买点东西,被他挡回:“不必了,过去,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听别人说,这些年,你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啊!” 那次分手,我们再也没有见面。果然,他没能熬过当年的春节。等我从成都回通知道这个消息,他已经离世一个多月了。那年,他刚满53岁。 2008年12月21日星期日 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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