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南通邱新祥 于 2023-10-29 14:42 编辑
海口，一座让我无法忘怀的年轻城市（一） 作者：秋吟
1994年我应四川一位蒋姓朋友之邀，从成都来到海口。那时，公司人员来自全国各地。因为远离家乡，至今我还清楚记得，从广东徐闻县踏上渡轮，越过琼州海峡这一道宽约30公里的天堑，耳闻身边难以听懂的闽南、琼州方言，恍惚一下落在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公司多数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有几位随丈夫或男朋友一起出来闯荡的女同胞。我与另外一个部门经理，却处在“单棵”队伍中。每天大家工作生活在一起，如同一个大家庭。公司里每天你来我往，热热闹闹，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孤独。 7月，海口进入炎热的季节。正午的太阳火球，让大街两边的芭蕉树，耷拉着硕大的叶片。走在水泥浇筑的地面，仿佛可以看见晒得烫脚的地上，袅袅升腾着白烟。夏季容易使人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但是为了生存，更为了自我发展，谁也不想猫在屋子里，吹着凉爽的空调，就靠守着电话经营业务。
为了拓展市场，同时，更为了把公司代理的北京、陕西、河南等厂家的药品、医疗器械产品，在海南岛做大做好，几个经理商定，对外，再招聘几个得力的业务员。
海口公园边有一个自发的人才市场。第二天，我带着公司小王来到这里。这个市场，人头攒动，你拥我挤，来自全国各地的大中专毕业生，比比皆是。面对他们一双双满含期待与渴望的眼神，我与小王没过半小时，便收集了十几份求职者的个人资料。当天晚上，我们几个经理在一起，从中初选了6名面试人选。这时，与我们公司有业务来往的老胡，打来电话找我有事，要我晚上不要出去。 吃完晚饭不久，老胡夫妻俩领着一个约30岁的黑瘦女人，来到我们公司。 以往，一天忙下来，有事没事，老胡喜欢把我请到他的住处。他的住处，仅离我们公司200米。他能说会道，与我一聊就是小半夜。他与我这样亲热，自有他的意图。我们的代理产品，给他的定价，一般由我作主。我的手指稍稍松动一下，他转手，就能多赚上百元甚至几百元。 听他自己介绍，两年前，他与老婆双双辞了湖北老家工作，来到海口。来到海甸岛这块正在开发新建的别墅区。两人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暗地里还兼做药品与一些小型的医疗器械生意。但他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收入。据当地一个朋友说，这两年他们夫妻俩，已经赚了不下20万。 我看着饭后一脸油光的老胡，又看看他身边有点腼腆的黑瘦女人，心想，怕是老胡夫妻俩，又要给自己当红娘来了。老胡点燃一支红塔山，又挨个儿扔给其他几位会抽烟的同事，眼睛看着我：“这是我老乡的一个亲戚，老家湖北蒲圻人，原来在当地县医院做医生。听说海口的钱好挣，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一个月前来到海口。目前在一家公司干着，但觉得那里的人跟走马灯似的，心里不踏实。老乡托我给她重新物色一个工作，我看你们在招人，做业务员暂时不行，我看能不能先在你们这里做做饭也行。” 我们公司的人都来自外地。在海口，公司就意味着一个大“家”， “家”也代表了公司，吃住拉撒全在这里。老胡拍拍我的肩膀，“顺便啰，还可以给你们几位和尚洗洗衣服做做卫生。”他看着我，还开起了玩笑：“你这位业务经理，可要帮我重点照顾好啰。” 那时正常情况下，公司每天有七八个吃饭。但如果外面来客，重点客户都安排在饭店，一般客户就在公司就餐。公司一直没有安排固定做饭的，平时就由小王、老刘老婆帮着买菜做饭。 “公司是缺一个做饭的，只是这位做医生的……，”我看着老胡，老胡老婆朝我摆摆手：“在海口，大学教师也在人家饭店端盘子呢。”我点点头，明白了她 的意思。第二天，这位姓简的湖北医生，便正式上了班。
公司对所有员工都实行包吃包住，对简医生也不例外。前一天晚上我答应留下她，第二天一忙，也忘了安排她的住处。晚上，我与位于秀英路一家公司签订合同，吃了晚饭一直到夜里9点才赶回公司。平时，公司成对的都睡在二楼，“单棵”的睡在楼下单间里。我嘛为图安静，就在一楼自己办公室一个套间安了个小“窝”。
我叫小王上二楼看了看，他告诉我，陕西的小陆本来一个人睡的，可这几天在海口打工，与他相处两个多月的女朋友，为了节省房租，也搬过来了。我算来算去不好安排，便让小王带人，把一楼挨着厨房的一间仓库腾出来。简医生知道要给她做房间，来到我面前：“张经理，那里我看了，仓库里东西太多，明天再搬吧。” “今晚，你睡那里?” 我问她。 “ 我嘛，就在你办公室里对付一夜。” “那不行。”我回了她一句。 “哎呀呀，我看挺好的。”陕西的小陆朝大伙儿挤挤眼：“这事还不好办，就让简医生住在我们张经理的房间，睡觉时，手脚都不要乱动不就妥当了吗?” 小陆虽开了一个玩笑，但也只能如此了。我在外面签订合同磨了半天嘴皮，又多喝了点白酒，脑袋已经发沉。勤快的小王动作麻利，把一块闲置的窗帘拿来了，嬉皮笑脸地对我：“我给你们做一道隔“墙”，保证你俩都平安无事。” 以往，睡觉前我喜欢翻一翻当天的海口晚报，累了倒头就睡。刚才我在办公室里，还比较困乏，可现在倒在床上，却感觉嘴里渴得厉害。我轻手轻脚拿起水杯，倒下一大杯凉开水，一杯凉水下去睡意没有了。
在这炎日的夏季里，一些隐蔽的场景，也变得恣意放纵甚至裸露勾眼。眼下，隔“墙”就睡着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我闭上眼睛，却辗转难眠。我曾经也有过自己的家庭，但女人由于自身愿因让我无法饶恕，被我3次法院诉讼，终于清理出了门户。
后一个女人，我们在一起磕磕碰碰过了一段时间。后因本人单位效益滑坡，前途变得渺茫。无奈之下本人辞职下海，协助一个老板推销医疗产品。干了大半年，看了一些黑心奸诈商人大把搂钱，自己却不愿跟着突破做人底线，所以个人没有大的起色。另外，女方与我吵闹，主要是听信了别人的挑唆，说我与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暗中交往。起初对我疑神疑鬼，后来居然请人暗中盯梢，搞得我身心疲惫。一次我出差无锡，没想到，女方打的突然把我拦在路上。当面与我发生了更为激烈的争吵，这次我没有饶她，彻底与她分道扬镳。 今天是周末，我比较清闲。当年在海口这个开放处于前沿的年轻城市，活跃了几年开始萧条。海南这个走势下滑的阵地，最初争先恐后来到这里的淘金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学会了挣钱，学会了养活自己，有的还实现了事业的梦想。但与天堂一步之遥，就是罪恶的地狱! 赌吃嫖毒，享受至上，虚空人生、投机钻营、放任自流，已经让一大批闯荡海岛的淘金者，如同一个个失去思想，灵魂掏空的贝壳，被无情的潮水，冲刷在裸露的海床上。虽然还能呻吟挣扎，但不过是在等待生命的终结……
此时，我感到窗外，含着鱼腥潮湿味儿的海风，不断挤着窗子和落地玻璃门。朦胧中，我还感到中间的“墙面”，不时被吹成波浪一样涌动起伏。我知道，这是空调冷风在有限的房间里舞蹈，并发出一种试图突破围困的无声吟唱，它在撩拨两颗离乡背井，却又近在咫尺的心灵，希望它们相互感应触摸，诱惑人类最原始的火山情欲的喷口。
屋里最后一个壁灯让我揿灭了。我听到“墙面”那头，由沙发拼成的“床铺”下面的弹簧，不时在嘎嘎作响。时间已经到了半夜12点，我却睡不着了，只好翻身起床走出屋子，打开公司大门，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向着伸向大海里的石堤走去。 “不好意思，让你一夜没睡。” 当我返回公司，轻手轻脚走进屋里，简医生却从“墙面”的那一头，探出脑袋。我看见她两个眼圈有点发青，显然也没睡好。很快，她将屋里整理打扫了一遍。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拢着头发走向厨房，那是为公司员工做早饭去了。
离一年一度全国药品医疗器械订货会，还有23天。公司已经决定了，由我带队去河南郑州参加这次订货会。我安排了老刘他们，尽快汇出会务费，办理开会人员名片及相关公司宣传资料的制作。
这天早上6点，我没有想到，河南的老聂来到我们公司，要求结算货款。他一直缠着我不放。见他一副“赖相”，我真有点火了，因为事出有因。他厂里发过来的两种新品针剂，市场上不太好走。据医院和一些公司反馈，他厂生产的两种新品，剂量不足。当初他电话里，先说发过来给我们试销，谁也没有答应货到一个月付款。
我走进厨房想躲着他，可等我回头，他也跟进来了。简医生为我端上一碗盖着香菇青菜的面条，我胡乱地扒了半碗，老聂一屁股落在我身边凳子上，“今天，我陪着你张经理，哪里你也别想去!”
“你们的产品质量，你知道吗?”我放下碗，由于少睡嗓子有些疼了。我生气地盯着老聂的脸：“我准备派公司的人，把你们厂里的产品送到市卫生局药检部门，他们出具了不合格证明，对不起，我们公司不仅要退贷，你们厂家还要承担我们所有的经济损失!”
“张经理，我看这批药，你也不要小题大作了。”老聂见简医生出去了，厨房里剩下我一人，麻利地拉开手提包，掏出一沓大钞：“这5000元，你收下。你给我顶住，医院还有几个小公司，千万不能让他们退贷！你代我先活动一下! 这笔打点费不够，下次我再补数。怎么样? 张经理， 算我求你了！” 我让简医生，喊来二楼管财务的老刘。“你替公司打个收条。” 又转向老聂：“这5000元，先放在我们财务帐上，就当你们发贷的质量保证金吧。” “你……”老聂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一手。“好啊！你这个张经理！我姓聂的走南闯北十几年，哪里还不是畅通无阻? 客户要钱，我给钱，客户要小姐，我送上小姐，还有的客户，要与我坐下来玩牌，我也是眼睛不眨，大把大把送钱给他们! 在我老聂面前，没有哪一个收了我的钞票，拿了我的东西，睡了我安排的小J，不都是一个个向我乖乖交械投降的？!” 他掏出烟，将打火机往办公桌上一摔：“想不到你……你还给我整出这一套，你不是撕我的脸吗! 对不起。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位经理，在我面前，还要玩出什么花招?” 见此，已经闻声进门的简医生赶紧拿起水瓶，为老聂杯子里加水，她想缓一缓气氛，没想到老聂的右胳膊，用力一推，只听见“叭”的一声，杯子碎在地上。这下我真的火了，你老聂倚老卖老，狂妄至极，简直是要做强盗买卖了! 我也不知哪来一股邪劲儿，抓起简医生给我刚泡开的茶水，连杯带水，对着老聂“呼”的一下甩过去。 这一甩，老聂本能地往一边闪去，身后的简医生躲避不及，不偏不倚，杯子击中了她的右额，茶水洒了她的半个脸。 晚上，公司的人又围了一大圆桌。老刘他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箱精品海南产的鹿龟酒。那阵子，椰岛公司可能为了炒作，围绕一家美国巨头公司要出资1个多亿人民币的天文数字，欲购该酒的配方。同时，还围绕配方卖与不卖，当地一些新闻媒体正炒得沸沸扬扬。 我们这些楼台近月者，不知怎么的，喝酒的劲儿跟着热起来。大夏天竟也着了魔，平时中午和晚上，除了贝克、三得利啤酒，就是普通装3块钱一瓶的鹿龟酒，只要喝起来，每人至少半瓶以上。因为是精品，据说是专门生产销往西欧市场的。我们这里能喝酒的，如小王、老刘他们，每人都是一瓶，大约半小时，他们的酒瓶都已经见底。
见此情形，简医生怕他们喝多了生事，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把剩下的几瓶拿走了。我回了房间，临睡才发现，她居然把几瓶鹿龟酒，藏在我床边的小柜里。 这些日子，我心情一直好不起来，这天夜里9点多，公司主要投资人高仁连，在成都与我通了电话。电话里，与我交换了意见。针对海口市场疲软这个实情，我提出了几个新的应对方案。同时我也表示，一个人要管好这个公司太累了，希望他早日把那里的事情处理好，尽快赶到海口。由他早日接手公司，另外，为了公司不吊在一个树上，我想带几个人再开辟一条新的业务渠道，以尽快摆脱公司的困境。
老聂在我公司闹了一阵，见没人搭理，只好灰溜溜走了。我想起下午与他发生的不愉快、两人差点动手，此事让简医生白受了皮肉之苦，心里不安。晚上吃过饭，我给老胡去了个电话。见公司几位又张罗着打牌娱乐，没跟他们打招呼，我一个人悄悄出了大门，也就五六分钟，拐上了一条大道，向海边的芭蕉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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