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南通邱新祥 于 2022-12-10 08:58 编辑
上海、常熟之行,让我百感交集(之十三) 作者:邱新祥
下了车,我站在路边,平静了一会儿,心想:刚才搭上这辆大巴,把我高兴了一阵,也就十几分钟我就被赶下了大巴。其实 ,对跑长途客运的大巴驾驶员,我还是有点了解的。80年代,我有过一段产品销售的经历,知道这个行业一些暗情。如今,好多年不接触这个行业,但基本情况应该差不多。反过来我替驾驶员着想,也不能过分责怪他们。他们承包了公司的营运大巴,承担的各种费用比较大。
那个黑脸驾驶员,在我下车时说了一句:“我们车子过了江,走的是观音山,不走南通市内。”这句话,表面看还能站住脚,实际上还是个借口。因为我过了长江,基本就离家不远了。驾驶员收取费用,顶多也就15元吧?区区小钱,对于他们根本划不来。我能体会,驾驶员在排队等待过江这个时段,只要碰上一两个前往苏北的乘客(不管是响水、盐城还是东台),如果我还在车上,至少一个乘客上不了。如果驾驶员勉强捎上,那大巴就要超员,超员在路上遇到交警检查,那可能就要被“割肉”了。
另外,苏北这些路程比较远的乘客,车费肯定是我这个短途的四五倍。这个帐他们不会算吗?我抬头看看天,不知是大雾还是阴霾,把整个天空搞得如同抹了一层烟灰色。等待过江的两条车龙,一辆紧挨一辆,谁都不愿别人的车子插队。我向前走了十几米,发现前面道路有个大豁口,东侧道路上,不时有车辆从这里穿过,驶向西边(那个方向是通常汽渡)。车队旁边,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员,在那里管理交通秩序。
我走近,才看清他们是辅警。我站在一边观察起来:两个辅警站在此处,就是为了防止极少数素质低下的驾驶员,从这个豁口插进车队。因为此处要留着空挡,否则东侧道路过来的车辆,无法穿到西边。我一边观察着,一边眼睛扫着北边过来的客车,希望行驶到这里的客车,能把我捎上并早点让我过江。
我的想法果然不错。大约十几分钟,一辆大巴减速开过来了。靠近,我才看清车上一块牌子。这辆大巴,原来是从上海开往海门的。海门属于南通下面一个县级市,位置在南通市东边,路程30公里。大家都明白,来这里排队的所有车辆,都是等待过江的。眼下,我只想早点能够过江,哪怕在江北岸边下车,我都愿意。
这辆大巴的两个门,都一下打开了。一个驾驶员下了车,手挥动着,示意车里的一群人赶紧下车。开始,我以为乘客下车为了解决内急。但我猜错了。原来这群乘客是被驾驶员要求下车的。这群人多数是四五十岁的女人,嗓门高,声音大。其中与驾驶员争执的两个女人,明显都是启海口音(启东、海门两个县级市)。
由于路边杂音大,我一时没有听清楚。我靠在驾驶员身边,急切地:“同志,你们大巴开往海门,我回南通,能不能捎上我,让我早点过江?” “什么?你还要搭车过江?” 驾驶员笑了:“我们这个车子就到这里,告诉你,这辆车子不过江啦。”
我很奇怪,“你们车子不是要到南通下面的海门吗?既然到海门,不是肯定要过江吗?” “你没有看到?今天这么差的天气,苏通大桥已经封闭,你还想早点过江?!今天苏通大桥啥时通车?只有老天爷知道,谁都心里没底。急是没用的!我劝你,去搭别的车子,就耐心等着过江吧。”
这个驾驶员帮不了我了,与眼前这群乘客又交涉起来:“哎呀,你们不要吵嘛,苏通大桥开通还早着呢。但我保证,今天你们都能够过江!也都能到家!”
“不行,我们还是乘坐你们的大巴!”这群被驾驶员赶下来的乘客,不依不饶。其中一个泼辣女人拉着驾驶员衣服:“你还保证什么?你已经把我们卖给了其它大巴。”驾驶员声音一下高起来:“谁卖你们了,谁卖你们了?过江去海门的大巴马上过来。我们都是一起的。” 多数乘客不吱声了,但还有几个乘客嚷嚷着,并用身子挡着驾驶员:“你不能走,就站在这里。等我们上了去海门的大巴,你才能离开!” “放心吧,我不可能走的,那辆大巴在后面呢。”驾驶员拿出手机,嘴巴贴着说了几句上海话,也就过了五六分钟,北边不远处,一辆大巴从左侧的空道上驶过来了。他大声叫起来:“来了,来了,过江到海门的大巴来了!”
很快,这群人换乘到了这辆大巴上。我就站在旁边,这个短暂的情景剧就在眼前上演了。上海这辆大巴驾驶员,把这群乘客“卖”给了别的大巴。这种经历,早年我也遇过几次。驾驶员为了节约汽油、时间,采取这种办法,也是无奈之举。可能公司并不允许这种做法。但这个行当里,这种现象也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我不需要为这群换乘大巴的乘客操心了。既然这辆大巴过江去海门,我搭乘它不也行吗?靠上这辆大巴,正想与驾驶员打招呼,转念一想,这辆大巴,就是能从这个豁口插进去,少排几里路的长队,但这个位置,距离苏通大桥还有不少路程。
这时,路边出现一个骑三轮电动车的男子,是个卖快餐的。车速不快,我追了上去,问他此处距苏通大桥 还有多少路程?他说不清,只告诉我,到苏通大桥远着呢。我再问他,能不能把我送到苏通大桥放行口?他表示,要等一下,等他老婆过来,用她骑的两轮电动车送我过去。
我又四下望了望,两排车龙浩浩荡荡,根本看不到头尾。所有的车辆因为大雾阴霾都困在路边,动弹不得。绝大多数是货车,驾驶员与随车人员都呆在车上。但也有几辆大货车旁边站着几个男子,估计是驾驶员或随车人员,不是脸色疲惫或憔悴,就是显得焦燥不安。
我不禁为他们也为自己,更为所有无奈等待过江的司乘人员,长长叹了口气,一是为长江这个天堑,因为可恶的天气,生生把这个庞大的车流,堵在江南一隅。此时,我只想问一问,10年前建造苏通大桥时,为什么相关部门没有充分考虑到这种恶劣天气的影响?为什么没有做到未雨绸缪,不提前采用不受气候钳制,做到交通24小时能够畅行的过江隧道?再则,苏通大桥已经运行10年,每年出现逢雾遭霾的天气就得关闭。对这个实际问题,为什么有关部门领导还能如此淡定,没有加紧将建造过江隧道列入当务之急?
我可能孤陋寡闻,但时至今日,这种被不良天气牵着鼻子的过江通道,依然还在长江这个水段,折磨着两岸需要快速通行的司乘人员。当然,我也没发现官方对于长江下游的江北南通、扬州,至江南苏州、无锡过江隧道发布一点消息。
平时,本人因为退休年龄开始趋老,外出已经少了很多。这次不是我外甥,在上海中山医院出现突发意外情况,就没有我这次上海常熟之行。正想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一个声音传来,我回头,原来 卖快餐的男子在叫我。
原来他答应用二轮电动车送我的。但发现他还是骑着三轮电动车,便问他:“你不送我到苏通大桥放行口了?”“我老婆那头忙,没有时间,我也不好离开。”卖快餐的男子对我:“现在苏通大桥还封着,赶过去也白搭。” 我诚恳地:“如果苏通大桥继续关闭,你带我去西边的通常汽渡,碰碰运气,我给你30元行了吧?”卖快餐的男子笑了笑:“你再等一等,最多20分钟。” (待续)
上海、常熟之行,让我百感交集(之十四) 作者:邱新祥
送快餐的男子骑着三轮电动车,又往北边去了。我也怎么不着急了,靠着长龙车队右侧,慢慢走了一段路。这样,卖快餐的男子回过头来找我,也容易发现。又过了200米,路旁出现几间建筑风格异样的房子。房前站着一群人,我上前靠近一个中年男子,向他打听苏通大桥放行口的距离。“还有不少路。”此人回答着,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由于距离远,大桥放行口的影子一点望不到。两条长龙尽头转向右拐高架坡道,成了一幅巨大并呈现卧伏型态的画卷。我又问:“苏通封闭,什么时候能够开通?”
“这个难说。”对方摇头。顿了顿,我身子转向西边:“我想到西边的通常汽渡过江,行不行啊?”“你走通常汽渡,也不保险。苏通大桥封闭,那里也要禁航的。”旁边一个年纪小点的男人,插过来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车,从苏通大桥过江吧。”
我一时犹豫着,因为卖快餐的男子,答应送我去通常汽渡,现在却没有音讯了。再说,常熟的通常汽渡,不是张家港的通沙汽渡,那个汽渡管理比较灵活,说是汽渡(汽车渡轮),也捎带电动车骑行者甚至路人。而常熟这个汽渡,我从来没有在它那里过一次江。
突然,几辆速度很快的小车,从左侧空荡荡的路边一闪而过。我估计,车上载的是一些“人物”。这些“人物”不是当地政府部门的官员,就是苏通大桥领导的关系户。除了这些“人物”,绝大多数等待过江排队的车辆,一辆紧盯着一辆。它们都被限制死了。可我这个人是活的,为什么不赶紧跑到“长龙”的最前面。当然距离苏通大桥车辆放行关卡越近越好。
我不再三心二意了,也不需要那个卖快餐的男子了。靠在“长龙”右侧,撒开两腿快速跑起来。前面一段路是一个很大的弯角。这个路段需要上坡也显得狭窄。为了自身安全,我干脆改道,冲到了坡下一片农田小道上。这样减少了距离,也省了自己的腿力。大约跑了400米,出现一个桥洞,这条农田小道已经到了尽头,只好登上一个较陡的台阶,上了斜坡又很快插到了车队右侧。
向前我又快跑了几百米,隐隐约约,终于看到了苏通大桥放行关卡上方的建筑标志。到了这个位置,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两个等待大桥开通的“长龙”,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声响。我看了看手机,时间为上午9点40分。我靠近右边最前面一辆小车,指头对着挡风玻璃,敲了几下,没有回音,又重重地敲了一下。
车门这下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瞪着眼睛:“你吵醒我们了,你要干什么?”“我想到长江对岸,让你们捎一下。”“不行,不行!”年轻人满脸不开心,说话像吃了枪子:“老子一夜没睡好。烦死了,不带,我们不带!”随即就把车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我走到左边的一辆小车旁边,依然敲窗。车门开了,也是一个年轻男子。知道我的意思后,态度却显得温和:“对不起,我们车上人满了,你再找别的车主试试。”
我再次到了右边的车队,排在第二个的像一辆商务车,看上去块头较大。我觉得,这辆车子就是有人,但不满或满了也许还能挤一挤,便上前敲了敲。车门开了,车内就一个驾驶员,坐在驾驶位置上。刚开了个口,对方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让我先进来。放好包与茶杯,我对驾驶员:“我过个江,到了对岸就下来。” “没问题。我就一个人。”
我与驾驶员聊了几句,发现他居然与南通的唐闸有缘。再细聊,他与我认识的一个老友,还是一个企业的。我问他:“你知道黄文林吗?”“黄文林?”驾驶员摇头:“我们厂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他在供销科,过去由单位派驻,一直在东北调运木材。” 驾驶员想了想,“你误会了。你说的这个老友,不是我们纺机厂的,应该是纺器厂的。”
这两个企业都在南通市唐闸老镇,全称一个是南通纺织机械厂,一个是南通纺织器材厂。纺机厂与纺器厂,人们都习惯这样称呼。这种简称仅差一个字,读音也相似。 我们聊着,因为苏通大桥还没有开通,两人有的是时间。当然,现在我已经上了开往南通,而且就在放行关卡跟前的小车。只要苏通大桥一开禁,不需要煎熬等待与龟行折腾了。在外两天两夜积累的不悦情绪,被赶得无影无踪。
驾驶员告诉我,他在纺织器材厂那个时段,是在厂团委工作。后来企业效益滑坡,自己出来了。他还谈到,过去在厂里时,陈毅贤给他们讲过团课。说到这里,我不禁问他:“他不是在《南通日报》的新闻部吗?怎么给你们上课的?” “原来在市团委,后调过去的。”
“你怎么又了解他的呢?” 驾驶员反问我。其实,我不仅认识陈主任,过去还在他负责的部门干了两个多月。大约是1996年,《南通日报》对外招聘新人。由于市总工会主办的《南通工人报》撤销,我一个曾在版面上冲锋陷阵的硬汉,懂得这个饭碗打碎了,但外面的世界很大。没有怨天恨地,更没有向主办单位——南通市总工会索要一分钱的补偿。也巧,这时得知陈主任那里招人,我过去接触了一下。他直接要了我,连统一考试都免了。
我把这些情况介绍了一下,驾驶员扭过头,看着我:“后来就在‘日报’干下去啦” “没有,干了两个多月,就离开了。” 驾驶员不解:“这个工作不错了,为什么要离开?”
“一言难尽。” 提起这件事,我就回到了那段难忘的岁月里。当时,“日报”为了发展,除了新闻报道,还要大力“创收”。搞新闻报道,不算苦,但招聘的我们这拨人,主要任务就是“创收”。这个工作倒适合我,因为这种两栖岗位,过去自己操练过一段时间。
不久,我与陈主任一个副手在工作中发生争执,让我不悦。因为本人月收入仅有600多元。不及前单位的一半,也与本人贡献不成正比。那时,我的文稿,不是那种纯粹的硬性广告(狗皮膏药),多数由文字架构,花的心血较多。既给“日报”带来丰厚收入,也具可读性,一定程度上,基本达到了愉悦读者、美观版面的双赢目标。
但那个副手,为了手下一个女人与我的矛盾(她客户与我撞车),硬是逼我让步。这个客户,是南通一家知名旅行社,经理认可我的文稿(不是那个女人复制的狗皮膏药)。主要就是这个原因,激怒了我,一气之下,打碎了这个刚捧起的镀金“瓷碗”。
“哎呀,你太顶真了,你就是自己不走,人家还是会想法子整你……,哎,不说了……” 驾驶员叹道:我们企业不行了,我没有耗在那里,自己就提前出来创业了。聊天中我才知道,他这个车子,是挂靠在滴滴公司的运营车。这个工作他干了不久,人自由,也不太辛苦。昨夜10点多赶到这里。排队好不容易等到马上就要通过关卡,天晓得,这时大桥通行口突然关闭。
前面几辆急待过江的司乘人员,一个个几乎都要“造反”。但关闭大桥的“通知”,就是战场“命令”!为了司乘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任何人不能阻挡!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苏通大桥的关卡,就这样把我们生生关在江南,害得大家在这里熬了大半夜。” 驾驶员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这时,我只想早点回家,好好地补上一觉。”
我与驾驶员聊着,不时打开小车玻璃窗,看着天空的变化。我觉得,雾霾已经好转,便自言自语道:“要不了半个小时,大桥就要开通。” 驾驶员附和着:“但愿吧,今天大早,我老婆不放心,给我发了几个信息。”
夜里我没有睡好,车里又打着空调,不知不觉,困意开始逼近我,我脑袋发沉,正靠着座椅后背迷迷糊糊时,外面有了动静,还夹杂着人的叫声。我忙打开窗子,原来是两个大桥管理人员,正把阻挡关卡通道的障碍物一一搬开。我一阵惊喜:原来苏通大桥开通了!顿时,驾驶员与我都来了精神。
不一会儿,我们这辆滴滴车,就跟着前面两辆小车,穿过了大桥进口。很快,还绕了一个大弯,车子才驶向了大桥。到了大桥,车速并不快,可能还在限速中 。但没过20分钟,驾驶员通知我:已经过了长江,快要进入江北的高架辅道。“到了桥北边,我就下车。”我身子贴近驾驶员。对方回头,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我想了想,你不要马上下来,乘公交车回家,还要倒两次,不方便。这样干脆吧,我直接送你到204国道华能电厂路口。”
“那多麻烦。如果这样,我再加钱。” “南通太小,我们还是港闸同胞呢。”驾驶员也爽快:“算了,你一共就给60元吧。”
车子走的是沿江高架,也就20几分钟,就顺利到了华能路口。在外差不多度过两天两夜,今天我的双腿,终于落在家乡港闸大地上。很快,我来到路边一个店铺前。这个店,是我老堂开的。此地,离我居住的小区,还有10多公里。我不急着回家,却为何在路上远转,先来到这里?
原来11月27日,我妹妹带着孩子,到上海中山医院复检,为了抓紧时间,两人分别骑了一辆电动车,从居住小区到了这里,把两辆电动车寄存在老堂店里,然后乘坐10路公交车去了南通汽车东站。
没想到,去了上海中山医院,我妹妹孩子血小板数值出现严重异常,按医生说法:患者如果不24小时卧床治疗,会危机生命。由于意外来得突然,未能及时回家。老堂的店铺,本来就小得可怜,夜里多了两辆电动车,过道走人都困难了。在我回家之前及途中,妹妹就给我发了几个短信,请我回家第一大事,先将他们的电动车从老堂店里带走。哪怕先解决一辆,不能耽误。
小店外面放着两辆电动车。外甥的超大超重的电动车,居然还锁了车把手。难怪老堂老婆告诉我,锁龙头(把手)的那个大电动车,我男人与我都担心,夜里车子放在外面,不安全。连续两天都是白天抬到外面出来,夜里再抬进店里。车子太重,两人都花了吃奶力气。
老堂老婆指着外甥那辆笨重电动车:“这个大家伙肯定比较贵,我男人吩咐我,白天也不要大意。你妹妹孩子生大病,已经不幸了,上海看病,天天花大钱。如果车子丢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就是被小偷惦记不见了,也不能怪你们。” 我对老堂老婆:“一辆电动车算什么?我妹妹这次在上海中山医院,花费的钞票真的让人无法想象。但又不能不花,孩子年轻,他父亲几年前又早逝……”看着外甥这辆电动车,我心想:其它费用不谈,光外甥在上海两天用的丙球蛋白,费用就是你的10倍有余。
老堂老婆连连叹气:“现在的重病费用太贵,也看不起。你妹妹有退休工资,幸亏去年拆迁两套房子,提前卖了一套。换了普通人家,这种大病多少人能撑得住、撑得长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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