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臻：乡村衰落的因素及其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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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乡村有如此多功能，又如此重要，为什么乡村会快速消失和衰败呢？其实，乡村并不是必然衰落，而是由多方面原因促成的，其中体制机制、政策引导以及各种人为因素是乡村衰落的主要原因。梳理影响乡村发展的障碍因素，有助于探索乡村振兴的有效路径。

      二元城乡结构与单向城镇化是导致乡村衰败的首要因素。计划体制时期，城乡分割二元体制，大量基础设施、公共服务集中投入城市，乡村为城市建设提供积累，农民被紧紧束缚在土地上，城乡之间形成了一道人们难以逾越的鸿沟，是当时乡村贫困的重要原因之一。改革开放后，农村家庭经营制度确立，使农民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选择自由，解放了乡村生产力，特别是劳动力流动就业，为农民创造了更大范围的就业空间。但是，长期以来形成的城乡分割体制并没有被打破。几十年来，对农民的就业限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尽管很多农民已经进城就业几十年，依然被贴上“农民工”身份标签，导致了农民工“既融不进城市，也回不了乡村”的尴尬境地。随着城镇化和工业化的发展，城乡关系又走入了另一极端倾，即单向城镇化。各种力量集中指向让农民放弃耕地、宅基地，进厂务工、进城购房。以城市发展为中心的城镇化政策导向，导致乡村人才、资金、土地指标、资源与信息向城市单向度集中，像一个无形的“抽水机”，把乡村的各类优质资源远远不断抽送到城市。直接导致的是乡村价值失位，乡村文化被漠视，农村独有的社会结构被消解。

      乡村基础设施和社会服务严重滞后是乡村衰败的又一个重要原因。一些地区乡村道路不通、饮水缺乏保障，信息网络设施不完善，医疗卫生设施落后，厕所的脏乱臭等难以为年轻人所接受，成为年轻人离乡离土倾向的重要因素。特别是乡村学校的撤并，初衷是因为乡村儿童数量减少，难以撑起一所像样的学校，因此为了让乡村儿童接受更“优质教育”，就只能让他们离开乡村，到镇里或者县城更好的学校去读书。且不论这样的“好心”能否得到决策者想象的那样的好结果，这个做法到了基层就变成一些地方“胁迫”老百姓“城镇化”（实际上是要农民到城镇买房子）的手段。最露骨的口号就是：“小手拉大手”，促进城镇化。其逻辑就是先撤销乡村学校，把学校搬到城镇，利用中国人望子成龙的社会心理，选择放弃乡村，进城买房子。在乡村调查发现，很多年轻人全家离开乡村，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孩子读书。这样，乡村衰败成为撤点并校的理由，撤点并校又反过来成为乡村进一步衰败的原因，形成了恶性循环。

      当然，乡村就业难和低收入被认为是导致乡村衰败的重要因素。农民的农业收入长期在低水平徘徊，种地一年不及一个月外出打工收入，自然“人往高处走”。一些地方由于对农业特点认识不清，盲目推动土地流转搞所谓规模经营性，崇尚把农民变成既拿地租、又挣工资的农业工人，热衷于通过土地流转搞“招商引资”式的规模经营，或以种种理由迫使农民把土地流转给所谓“大户”，把农业变成了排斥农民的产业。这一做法，即威胁了国家农业安全，也损害了农业投资者，同时伤害了农民的根本利益。农民拿着地租，或外出打工，或无所事事，成为游离乡村外的边缘人。农民失去土地同时，也失去了在乡村的主体地位，失去了对农业生产的支配和参与权利，自然也就失去了发展农业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客观上加速了乡村的萧条和衰败。

      除此之外，乡村消失的动力还来自于地方政府的推动，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拆村并居”，不少地区制定了拆村的宏伟规划，为了获得建设用地指标，强迫农民上楼。可以说，对乡村价值认识的缺陷，已经成为乡村消失的主要因素，是当前乡村振兴的最大障碍。城镇化依然是当今中国社会发展的主要趋势，但城镇化并不是要以消灭乡村社会为代价。

      中国几千年农业文化孕育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乡村作为文化载体，蕴含着五千年文化基因和密码。如果我们简单套用单向城镇化思维模式对待乡村，就会促进乡村衰败，瓦解其应有的社会功能。正确的做法是补齐乡村建设短板，破除阻碍乡村发展的一切障碍，增加乡村振兴的制度供给，真正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

（作者系《中国乡村发现》学术委员、湖南师范大学中国乡村振兴研究院专家委员、中国农业大学教授、现任中国农业大学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乡村发现转自：朱启臻头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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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知道，最近半个多月，咱们国家的南方地区很多地方都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其中河南郑州等地的水灾牵动了无数人，除了河南以外，湖北的襄阳、随州地区后来也发生了很厉害的水灾。

      央视新闻进行了多轮报道。

      这次水灾，主要是2021年08月13号夜里到14号早上的大暴雨导致。根据相关报道，襄阳、随州等地降雨均超过300毫米。

      当时我几个小学同学的朋友圈，都在晒各种水灾的图片和视频。我有个同学晚上开车回家，因为积水太严重，不得已用了辆挖机帮忙通过这段积水最深的道路。

      这次暑假我回家探亲，刚好这两天回到了襄阳老家，回家这两天，大水已经退去了不少，但部分道路还有一些积水。

      我的家乡是在湖北襄阳南边的一个乡镇欧庙镇，这里临近汉江。

      记得98年大洪水那次，汉江水位一度逼近了大堤。

      但是即使在98年这么大的洪水面前，家乡的道路也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积水。

      难道这次情况比98年还要严重吗？

      回家以后我和村里面的一些长辈聊天，他们都说这次大水这么严重，应该是和村里面这些年把那些沟渠都填满有关系。

      说起来，我小的时候，村子最南边靠近农田的地方有一个大池塘，我们都叫它南门沟。当年我们经常在这个池塘里面玩水。

      其实附近村子里都有这么一个池塘，每年暑假期间，总会听说某个村里又有某个小孩去玩水淹死了。

      村里的这个池塘，都是和村外农田的渠沟相沟通。因为我们村子多年来都以种水稻为主，种水稻嘛，就需要大量的用水，所以村里挖了很长的渠沟，平常储水，种了水稻就用渠沟的水来浇灌，如果水不够，还要用抽水机从地下抽水。

      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我从2003年离开家乡去武汉读书，毕业以后就到上海工作生活，一晃都快20年了。

      这两年春节回家，发现曾经的南门沟，已经被基本填平了。

      大家看，这是我2019年回家过年时候拍的照片，曾经的大池塘，被填得只剩下几个小坑了。里面随意丢弃垃圾。想想20多年前我还在这里戏水，如今居然变成这个模样，还真有点让人伤感。

      那么，村里面填了这个池塘，是用来干啥呢？大家仔细看远处几栋新建的房子，这就是原因。

      2000年以后，大家的生活水平都越来越好，富裕起来的乡亲们都纷纷盖房子，都是三层楼房，而且大多数家里都不止盖一栋房子，都是2栋、3栋。为啥呢？因为农村家庭嘛，大多数都是2个孩子起步，所以至少要盖2栋楼房。

      于是乎，村里的宅基地越来越不够用，所以就把这些池塘沟渠全都填平，都拿来盖新房了。

      除了池塘，我们村里以前打稻谷的道场，也全部都弄成宅基地了。

      这是因为最近10多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所以如今家乡都没有人种水稻了。毕竟种水稻，要插秧，中间还要打好几道农药，这些个农活特别麻烦，现在村里都没有壮劳力了，所以大家都改种玉米这种懒庄稼了，种子丢下去就不用管，到时候直接收就行。

      这算得上是我家乡最近10年来最大的改变了。

      不种水稻了，以前的道场自然没有用了，以前用来给水稻浇灌的渠沟当然也没有用了，所以统统填平盖房子。

      附近的村子都差不多，都把这些曾经的渠沟给填满了。都拿来盖房子了。

      说起来其实有点搞笑。其实最近10多年来，农村地区人口基本上都大量流失，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有一些甚至都在外地大城市定居了，你盖这么多房子有啥用？平常根本没人住啊。

      但是我的乡亲们搞不清楚这个道理，中国人自古以来发财了就要盖新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所以，即使这些3层楼大多数时间就只住了一两个老人，但是一点也不妨碍村里人不停盖房子。当然，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以后迟早还是要回来的，因此还是要盖房子的。

      好了，这些池塘和渠沟就这样被填平了，填满了，如今恶果出来了。

      放在以前，如果夏天下了暴雨，这些水都会流到这些池塘渠沟里面。它们起到了蓄水的作用。南门沟在冬天的时候几乎都会见底，但是夏天下几场雨，就会被灌满，有时候水也会漫过，路上也有点积水，但是像今年这样积水到膝盖的情况，小时候从来不曾发生过。

      所以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次水灾这么严重，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估计随州的柳林镇发生的水灾，也和这个情况有很大关系吧。

      唉，想不到啊。

      其实当年这些渠沟，都还是老一辈用铁锹一点点挖出来的，那个时候叫做农田水利建设。在70年代，在80年代我小的时候，每年冬天，家里的长辈都会被镇上召集去挖渠沟，我也去帮忙推过车。

      想不到啊，几十年一个轮回，曾经被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渠沟，这些年又被全部填满了。

      这也算是最近20年，咱们国家农村地区的一个深刻变化。

      这个变化的背后，是农村人口流动和社会变迁的一个缩影。

      毕竟，如今的家乡，都是回不去的过往。

      以咱们国家目前和未来的发展来看，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人口都向大城市和重点城市集中的大趋势，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