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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港港] 一个博士生的返乡故事: 对乡村的未来越来越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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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6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江苏

一个博士生的返乡故事:
对乡村的未来越来越迷茫
>>>文/王磊光<<<
一位读者曾经悲叹:“农村曾是改革的发端,如今却被改革所遗忘”。如今的农村究竟破败、没落到了何种地步?那里的人们如何继续自己的生活?读完这个故事,小编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没故乡的人走向远方。”我很庆幸我有故乡,可以随时回去,尤其可以回家乡过年。因为我的根在那里,我的亲人在那里,我的生活经验和记忆在那里。

我的家乡在湖北的大别山区,L县。我导师王晓明教授在2004年写过一篇著名的文章《L县见闻》,揭示了当时农村的破产状况、人的精神颓败以及乡村文明的没落。我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是一个东西两座大山夹住的狭长谷地。一个村子由十来个“塆子”组成,一个塆子有几十户人家,我家所在地叫王家塆。

直到现在,我每到一个地方,凡是碰见两山相夹或两排高大的建筑物相夹,我的第一意识就是,这两座山或两排建筑物,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所以我在外面经常迷路,尤其在城市里。上海地铁7号线有两个靠得比较近的站:“长寿路”和“常熟路”站。我好几次下错站,以致现在每到这两个站就紧张,怕弄错了。因为在我家乡的方言里,“长寿”和“常熟”是完全一样的读法。人要靠语言来思维,这件事情让我意识到:对于有家乡的人来说,是用方言来思维的。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群,群里90%的同学只读到初中就出去打工。经过十七八年的积累,很多同学在城市里有房有车,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平时在群里,他们交流最多的是工作问题、车子问题等,言谈中总少不了炫耀。但有一次,有个同学忽然在群里说,他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另一个同学紧跟着说,他五年没回家了,接着很多人纷纷说起了回家的情况。有一个说:不管怎么样,今年过年一定要回一次家!另一个说:如果能在家乡找一个两千块钱的工作,就回去算了。还有一个说:要是能找个每个月一千块的工作,我这边什么都不要,也愿意回家。

我有一个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已经十年没回家。有一天他在QQ里突然对我说,你的父母是很好的人。因为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去我家玩,我爸妈用腊肉下面条给他吃。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他还记得。其实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太想家了。

回家过年,其实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件事。套用贾平凹的话来说:家乡对我们的影响,就像乌鸡的乌,那是乌到了骨头里面。

归途的列车

10多年前我上本科的时候,从大西北到武汉,坐的是那种编码没有字母只有四个数字的绿皮火车,22小时,通常要晚点两三个小时。西北往武汉的路线,自然不是人流最多的,但春运那个挤啊,今天90的后是无法想象的。那个时候,学生一般都可以提前集体订票,买得到座位。而农民工即使能买到票,也都几乎只能站着回家。

我对过年回家的第一印象就是:我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包,与同学一起,从第一节车厢狂奔到第十几节车厢,然后被后面的人推着挤上了车。火车广播里号召大家发扬风格,让站着的乘客挤这坐。那时候大家真的很友好,四个人的座位,挤了五六个。火车过道里人贴着人,蹲都蹲不下,连厕所里也挤着好几个人。有一次身旁坐着一个在西北打工的河南妇女,她买了坐票,但实在太困,就把位子让给别人,钻到座位底下睡觉。

上厕所很难。有一次坐我身边的是个在西安读书的大学生,想要小便却挤不到厕所去,于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让我帮他挡住,他把尿撒在矿泉瓶里。他很紧张,用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撒出来。男乘客还可以想办法,可苦了女乘客。


过年回家那种路途的遥远,时间的漫长,竞争的激烈、拥塞以及不安全感,让我对“男儿有志在四方”的观念产生了极大厌倦。所以,本科毕业时,我找工作坚决要回到湖北。后来我就在家乡隔壁的县城一中当语文老师。自2004年到2011年来上海读研之前,我再也没有遭受春节回家难的痛苦了。尽管从隔壁县回家的汽车在过年时依然被塞得满满的,但毕竟只有两个多小时,实在挤不下,还可以花两百多块钱请出租。

我在上海读研的这几年,其实也没有遭受回家难的痛苦,因为上海到武汉的高铁和动车很多,普通车也有几趟,买票很方便。今天各位出行,如果坐火车,不是选高铁就是动车吧?大家有没有想过:还有谁在乘坐那种最慢、最挤的普通列车?我想大家肯定一下子就能给出答案:学生不会坐,城市人不会坐,主要是那些底层的老百姓,比如农民、农民工坐。

去年寒暑假回家,我特意选择坐慢车,16个多小时的硬座。果然,主要是农民、农民工在坐慢车。从深圳到武汉,高铁一等座要800多,二等座500多,但慢车硬座不到200。尤其是全家在外打工的,从深圳到武汉,可能要节约1000多,这对于农民家庭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慢车也没有过去那么挤了,因为农民工虽多,但很多都被动车和高铁分流了——既有主动的分流,也有被动的分流,因为价格便宜的慢车越来越少了。

普通火车与动车的氛围完全不同。动车上比较安静,大家不是玩电子产品就是睡觉,相互间很少交流。在普通火车上,无论是不是认识的人,都在热烈地聊天、打牌、吃东西,用劣质手机放歌曲……应有尽有。大家都不担心打扰到别人,大概也没有人认为自己被别人打扰。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你还能感觉到:底层人的心理,比我们想象的要乐观,健康得多。底层的状况虽然普遍很糟糕,但大家还是很听话地活着,这里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如果在外面活不下去,还有家园可以退守。

我的一个表哥,每到过年时就让他的儿子坐汽车回家,自己骑摩托车带老婆回家,路上要两天一夜。另一个表哥有一年也是骑摩托带老婆回家,途中不知是真撞了人还是被讹了,反正被人家扣了一天,赔了一万多才放人,半年的收入就这样没有了。

开私家车回家过年,在青年打工者中也越来越普遍。我待会进一步讲这个事情,因为它的意义大大超出了交通工具本身。

亲情的疏远
(1)儿童

青壮年出来务工,家里都是老人和孩子。

每到年关,许多人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最大的期待就是看看孩子。但很多孩子跟父母并不亲近,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孩子。父母见到孩子,激动得要掉眼泪,但孩子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躲一边去了。很多父母还没机会跟孩子增进感情,就又不得不离家。甚至,当父母对孩子仔细叮嘱的时候,孩子却催着父母赶快回城市去。

每次回家乡,在跑乡下的班车上总能听到最生动的对话。那一天,坐在我前排的是两个妇人,都带着孙子。

  • 妇人A指着身旁的小男孩说:我这孙子翻生(爱闹腾的意思),你煮饭他要吃粑,你做粑给他吃他要吃饭,高高兴兴地买鱼回来他要吃肉,把肉买回来,他又要吃鱼。吃饭也不点实(不认真的意思),饭含在嘴里不往下吞,要打他,他才肯吃。做作业手拿着笔不动,要抽几下才做几个题。有一回,我一拍子拍过去,我觉得也没有用力,但就是在他背上打了这么长一道口子(她做了一个比划),看着这血口子,心里又很过不得。但这孩子啊,就是不听话。生得贱,就要打!他六岁了,只要他爸妈打电话来,就躲得远远的,从来都不接。


  • 妇人B说:哎呀,你看我孙子还只有四岁,也一样,他爸妈打来电话也从来都不接。她又指着另一个女孩说,他姐姐七岁,每次爸爸打电话来,就要说上一两个小时,爸爸说他要去上班了,她还舍不得挂……



(2)老人

农村的日常生活充满着深刻的悲剧。

自打工潮于九十年代兴起以来,很多农村人一直在外打工,二十多年来与父母团聚的时间,平均到每一年可能就十来天。很多农村老人倒毙在田间地头,病死在床上,儿女都不在身边。没有来得及为父母养老送终,成为许多人的终身悔恨。

每次回家,看到身边老人步履蹒跚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很。留守儿童是苦,但至少还有希望,对于农村老人来说,都是过一天算一天。

如果一个人为了生存,连爱父母爱子女的机会都被剥夺了,你怎么指望他去爱别人,爱社会,爱自然?你怎么可能指望他能用超出金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价值?

(3)亲情

我觉得当前农村的亲情关系,很大程度上是靠老一辈维系着。在老一辈那里,亲情关系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里,但对年轻一代来说,大家的关系早已被现实割裂了。

我和我的众多表哥,小时候一起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关系好得不得了,但这一二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外打工,我一直在外读书和工作,一年最多在过年时见一次,平均下来每年还没有一次,因为他们不是年年都回家。

拜年的时候,大家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在亲戚家吃饭喝酒聊天,甚至留宿一晚,现在大家都骑着摩托车拜年,去亲戚家匆匆走一遭,放下礼物,客套几句,就要离开了。平时的生活啊情感啊什么的,都没有来得及交流。大家拜年,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馈赠礼物,交流感情,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

悲哀的是: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

我的家乡从前有一个词,叫“荡十五”。正月十五这天,人人都要离开家,到街上去闲荡,交流,聚会,看电影看戏什么的。农村还保持着春节、十五给祖宗上坟“送亮”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去祖宗的墓地给祖先点蜡烛,烧纸钱,放鞭炮,与祖先交流。

可是现在,过了初八,村子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荡十五啊?

(4)葬礼

很多老人没有挨过冬天。不少老人就是在春节期间逝世的,但这在农村并没有被看作不吉利,反而被大家认为是老人修来的福分,因为这时候所有的亲人和亲戚朋友都在家。

传统文化里有“喜丧”一说,书本上解释为“福寿圆满”,其实不够,还应包括老人死后丧葬的“热闹”。中国的乡土文化是极为重视“热闹”这一点的。

丧葬在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生活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对今天的社会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媒体上动不动就喜欢报道某某地方为举办葬礼大肆挥霍,让大家误以为这是普遍现象。其实恰恰相反。

相比古代,今天的丧葬已是在最大程度上简化了。“贵生重死”的观念早已失衡了——大家越来越贵生,对于死,不再有敬重,不再让死者享受哀荣;对于天地,不再有敬畏。但丧礼,在现实中依然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本家一个叔叔亡故——本家人和四面八方的亲戚来给他守丧。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像过节一般,交流一年的生活情况、见闻和感想……深夜里交谈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守丧完毕,大家集体出力,将他抬到山上,让他入土为安。

社会学者经常用“原子化”来形容今天农村的现状,说白了,就是农村原有的那种共同体已经消失了,人与人之间不再像原来那样有着密切的关系和交往。为死者守丧和送葬,在农村成了村里人团聚和交流的一个契机,也是我在家乡看到的唯一能够让尽可能多的人团聚的方式。

媳妇和车房

(1)媳妇

农村男青年在本地找媳妇越来越难。

一来,这是由中国男多女少的现状决定的。稍微长得好看点的女孩子,基本都嫁到城里去了。二来,农村青年讨媳妇,物质要求很高,通常是彩礼六到八万,甚至十几万,房子两套:老家县城各一套。并不比城市青年压力要小。

过年的时候,打工的青年男女都回来了。只要哪一家有适龄女孩子,去她家的媒人都是络绎不绝。农村说亲几乎到了“抢”的地步,于是做媒也变得很赚。如果初步说定一个,男方至少要给媒人五百块,结婚时甚至还要给两三千谢媒。于是现在有人把媒人唤作“人贩子”。

农村家长希望儿子早早成婚的愿望,自然比过去更为迫切。女孩太难找,男孩子一到二十岁,父母就张罗着给儿子物色对象,定亲之后,既怕女孩子变心,又考虑到要去城市讨生活,就催着孩子赶快结婚。


传统的农村婚姻,从相亲、定亲到结婚,短则一两年,长则三四年,这个时间足以让男女双方有一个熟悉的过程。现在却不同,年里看对的,过了年马上定亲,然后女青年跟着男青年出去打工,等到半年过去,女方怀孕了,立刻奉子成婚。

可以想象:在现代社会这种动荡不安的生活中,这样的婚姻会出现多少问题!事实上,农村离婚的情况,也是与日俱增的。

(2) 房子

刚才已说了,现在农村人娶老婆要房子两套:一套在家里,一套在县城。其实县城的那套房,平时都空着,只是过年时回来住,但对年轻人来说,那就是城市生活的一种代表。过年时,有的也会把父母接到县城过年,但父母住不惯,在县城过了大年,初一就赶回来了。在老家的生活是“老米酒,蔸子火,除了神仙就是我”,而在县城除了那套房,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添置这两套房,将来能够给儿子娶媳妇,很多家庭是举全家之力在外打工。下面给大家看我的一则笔记,主要是农村房子和婚姻的问题。

  • 笔记一则


跟大哥、细哥到水库区捕鱼。细哥私人承包的这座小水库只有三十亩,在海拔八九百米的山上,水很纯净,可直接饮用,鱼放在里面长得非常慢,一年下来甚至还要瘦。每年腊月底或者年初,细哥就要从外面进鱼秧,虽说是鱼秧,其实有三斤多一条——这种鱼是在平原地带的池塘里用饲料喂养的,进价不到三块,但是鱼在纯净水里清洗了一年之后,肉味大大改善,年终可以卖到五块多一斤。

一个拉砖的师傅把车停在坝上。我们问他,从山下往山上拉一趟要多少钱。他骂了一句粗话,说:“两百块,划不来!”又说,就是这样的生意,也越来越少了。山里的楼房基本都做完了,没有做的也都在县城里买了房。大哥说:“在县城买房又么样,到时住在那里做什么呢?”司机说:“只要是人,总有个生存的法子。”


又来了一个人,是细哥的同学,他的摩托车上带着老婆和还在读初中的儿子。得知他在这山里做了楼房,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细哥问:“你要买那么多房做么事!”他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时代不叫人过的时代!没办法!”“做了一栋楼,买了一套房,还叫没办法!明年还去打工吗?”“不去打工,在家里做么事?”据他讲,这水库上头两个塆子的人家,基本上都在这里做了一栋楼,在县城买了一套房。他准备将家里几面山的树都卖了,分田到户后交了几十年的税,没有沾过任何光。

其间来了一人,开小车,戴墨镜,手腕上戴着很粗的黄金链子。老远就用粗嗓子喊正在水上下网的细哥,问有鱼没有。从言谈中得知,他平时在县城住。细哥正划着独木船,一只手划,一只手下网,笑着答:“你又不买,问着做么事!”同我们说话时,他的墨镜始终没有摘下来,神气得不得了。墨镜又对细哥喊:“别扑了麻雀(翻船)哈,我是秤砣,到水里就沉了,帮不了你。”说完就独自哈哈地笑。他又说晚上要陪开挖机的斗地主。说是挖山种天麻,规模很大,已经买了十五万斤树。

一会儿又来了母女三人,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她们是来买鱼的。跟墨镜是亲戚。墨镜却不认识那个年纪小的女孩。“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呀!”墨镜说,“在哪里打工?”她说在温州。“属什么?”“属鸡。(刚满20)”

墨镜说:“还没有说人家吧?我帮你介绍个。”女孩的母亲说:“她回来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介绍。”“某某某正为儿子找媳妇急得哼,我把你说到他家。”(编者注:说,方言,介绍,说媒,做媒。)

女孩母亲连忙说:“那怕是不行,她想嫁到县城里。”墨镜说:“那男孩家在县城有套房子。他的娘脾气不好,但你们又不跟她过,可以到县里住,做点小生意。他家也有钱,你叫他们现在拿个四五十万,轻而易举就拿出来了。”

墨镜走的时候,表示过两天要带那男孩上门相亲。

2013年腊月廿五

(3)小车

近些年来,对于在外打工五年以上的农村青年来说,他们对一种东西的渴求,可能比对房子和妻子更为强烈,那就是车子。

车子不一定要多么好,五万、八万、二十万,各种档次的都有。老百姓不认识车子的牌子,不知道车子的价位,只知道这些车叫“小车”。不管什么小车,关键是要有!很多二代、三代农民工,当下最大的期待就是买一个车子。尤其对那些好些年没回家的人来说,他再次回家,必须要有辆车,否则他怎么证明自己?

春节的县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这些车子绝大部分都是从外面回来的。不光是县城堵,连乡镇公路也开始堵。与此同步的情况是:物价飞涨。


2014年腊月二十九,我大清早从L县出发去M城,就在M城下面的小集镇给堵住了,挂着全国各地牌照的小车堵成了长龙,整整堵了四十分钟。在返回L县的时候,又听司机讲,去年初五,在L县三里畈镇桥头堵了三个多小时。这是去黄州和M县的必经之道,很多人急着去火车站赶车,只好临时给司机加钱,改走高速。

车祸也是越来越多了,出事最多的情况是摩托车遭遇小车。2015年春节,我所在的王家塆以及隔壁塆子,就有三人发生车祸。

有一辆车因为躲避摩托车,直接冲到了路外的河里,四脚朝天。幸好人没有大碍,只是头上有几处伤口。车估计要报废,后来请吊车从河里掉了起来。有一个人骑摩托带着妻子和孙女,被一辆小车掀翻,等他们从摩托底下爬起来,小车已经跑了。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直接被小车撞成重伤,去医院摘除了一个器官。我同学在qq群里发来一张照片,本县一辆从外面回来的小车,直接朝树撞去,卡在了大树杈里,还是请吊车从树上“打捞”了下来。

无力的知识

这十多年来,外界对于农村的关注主要集中于农民工身上。众所周知,他们在城市打工的日子很苦,而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往往无人照料,其中酸甜苦辣自不待言。现在农村日子过得较为殷实的家庭,通常是有几个成员在外务工的(仅仅只有一个成员务工,通常不足以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应该说,他们的辛劳和泪水还是得到了适当的回报。

倒是有两类家庭,他们处于最困难的境地,却往往被忽视。一类是孤寡老人。一类是举全家之力,把子女培养成大学生的家庭。

在第一类家庭中,这些老人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有人会问:国家不是有低保吗?是的,他们中的确有部分人吃上了低保。但是,绝大部分这样的老人,仍在低保的福利之外。低保名额通常被身强体壮者拿走。甚至,有些村干部为了堵住所谓“刁民”的嘴,不让他们到镇上或县里反映村里的问题,就把这些人变成低保户,有的甚至全家吃上低保。“有钱人吃低保”,早已成为农村公认的一桩怪事。过年的时候,大家也不再像传统社会那样,家家户户给这些孤寡老人送点东西。

我这里所谓第二类家庭,主要是指有孩子在80年代出生的家庭。这些孩子,从小学读到大学,一直都在经受教育收费的最高峰,没有哪一坎能够躲过。并且,二十多年来,农村税费多如牛毛,家里一年的收入还不够交税。农村家庭捉襟见肘,心力交瘁。最要命的是,作为满载家庭希望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勉强找到一份饿不死的工作时,又面临结婚、买房等多重压力。可以说,几乎每一个农村的80后大学生,都是以牺牲整个家庭的幸福为代价来读大学的,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毕业后没有希望收回成本,倒是让年迈的父母继续陷入困顿。


最近一个博士师兄请吃饭,他说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回家,感觉很难融入到村子的生活,所以每年过年他都回去得很迟,来学校很早。因为当你一出现在村子里,村里人其他的不问,就问一个问题:“你现在能拿多高的工资?”所以,他过年回家,基本不出门。这个体验跟我是一样的。你要问我过年在家乡看什么,其实我没看什么,因为一大半时间是呆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写东西。作为农村大学生,当你回到家乡的时候,你童年那些伙伴都衣锦还乡了,而你连自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你还能做什么呢?

当你看到亲戚朋友,做的有些事情明明是不对的,有些发财的梦想分明是疯狂的,但是你却没办法开口劝导他们——因为他们能想能做的,就只有赚钱。只要是他们认为可以赚钱的,哪怕是违法犯罪,即使你去劝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没有人信任你的知识!
小结
说了上面这些,相信大家能够理解,对于我这样漂在外的农村大学生,回家过年既是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也是一件情怯的事情。

回家究竟看什么?其实真的没有刻意去观察,但是很多事情却不停地往你心里撞,也就有了很多感受。越看,对乡村的未来越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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