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早餐上的交锋

钟壬尺

作者:朱利安?唐（Julian 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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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美国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

审讯室里一片狼藉，钛制墙面和地板不再锃亮如初，而是粘上了不少干巴巴的污渍，显得脏乱不堪。海军中校莫里斯?吉雷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一阵嘈杂的咔哒声后，是重物落下的“砰”的一响，看来犯人已经送到了门口。
( S8 n# Q$ t' `, y门开了，莫里斯的老朋友——监狱看守长伯纳德?马查德扛着一个电子登记簿走了进来。“罪犯编号AX-5777，根据指示，将其从马尔代夫-592号弗吉尼亚休闲殖民区看守所押送至此，长官。”
' V0 `% j/ ~5 E( v. L  P) l“谢了，伯纳德，‘长官’这头衔就省了吧。”莫里斯疲惫地咧开一个笑容。他已经累了一礼拜了，“这就是弗吉尼亚号巡洋舰爆炸事故的重要嫌疑人？”
7 Z( @6 l$ t+ K$ }; q5 V1 ~“是的，你之前从没见过他们吧？这些家伙完全是水栖的，翻译装置把他们的语言模拟成了人声，你瞧瞧。”伯纳德眨眨眼，退了出去。
# }; K- A: _- I. u1 Y/ N$ a莫里斯绕着巨大的潜水钟转了一圈，眼里带着一丝戏谑，无不好奇地盯着里面的囚犯。这家伙长得简直就是一朵巨型海葵。他检查了悬浮在玻璃一侧的翻译装置，确认工作正常，然后又坐回了原处。
“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中校？”
6 L  s/ `5 Y  t8 O看守所的人给这家伙配上了奥黛丽?赫本的声音——可是莫里斯最喜爱的女演员——但在此时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之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觉得潜水钟里的海葵开始晃动，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奥黛丽?赫本的身影。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就像 《蒂凡尼的早餐》 中那样，优雅地坐在凳子上，戴着耀眼的钻石项链和长长的黑手套，叼着烟嘴。莫里斯甚至可以闻到一股烟味，以及混杂着的香水味儿。
0 l) d! P8 K- I" O: x& z“我猜你喜欢这样。”她柔声说道。
. }4 f5 \! l9 X9 n- D莫里斯向后靠着椅子，揉了揉眼睛。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告诉过他这些生物居然会读心术。他使劲摇摇头，想要驱散这些想法。
4 u# F8 q- y4 X/ ]“我告诉你，这里是审讯室，我们之间的对话都会被记录下来。”莫里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威严，“我们发现你所乘坐的救生舱漂在失事船只的残骸中，除了你，再没有别的幸存者。我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你是否，或者说如何为这场事故负责。很多人在爆炸中丧生，所以如果你拒绝合作，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糕。”
她迷人的态度突然变了。“中校，你根本没有权力警告我。”她开口道，带着一丝压抑住的愤怒，“你们人类入侵了我们的领地，仅仅是为了娱乐。况且，水生植物是那里唯一的智慧生命，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把所谓的‘陆地休闲农场’的污水随意排入海洋，污染我们的水源。话说回来，你们还应该感谢我呢。”
莫里斯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我们为什么要感谢你？算是忏悔吗？”
5 l% f7 f) [  E) K- k4 [她看着莫里斯，顽皮地笑了。“中校，”她漫不经心地说，“正如你所见，我会读心术，所以如果我想的话，我能让每个船员都带上引爆装置，并且顺利通过安全检查，这并不困难。是的，就是忏悔，但或许你更愿意问问你自己，这是为什么？”
尽管已经快怒火中烧，莫里斯还是不情愿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 h9 r+ w( B8 ]2 L: k“你知道，在我们的星球上没有陆生生物。因为那里有一种古老的寄生虫，陆生生物在被它们感染之后，会逐渐发生变异，直到失去繁殖能力，从世界上消失。许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密切监控这些寄生虫的进化，发现它们最终适应了水生环境。老实说，我们害怕这些家伙。
“不幸的是，你们人类富含水分的肌体是这些家伙的理想宿主。自从你们在我们星球上推行殖民统治以来，这种生物的基因已经发生了变异，以适应陆生环境，同时将其作为一种显性基因遗传下去。显然，对于这些微生物，你们常规的环境扫描无能为力，而我们监测到第一个感染者登上了弗吉尼亚号。感染者的呼吸通常会不断播散出更多寄生虫，使得它们在空气中大范围高效传播。每个人都会被感染，迟早的事。我们不会容忍这样的祸害殃及其它世界。”
& c, o# s) _5 @$ D莫里斯迟疑了。“那么，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毁了整艘巡洋舰是一种疾控措施？如果你们在这些休闲殖民区刚开始建立时就和我们一起商量这件事，我们本来可以合作研究治疗措施或者疫苗的！”
+ J# O( }; Y* n3 P4 w$ ~海葵的身影微微地泛出一点光泽，继而变回了《甜姐儿》[注1] 里全黑的紧身连体装。她撅着嘴继续说：“好吧，说白了，们的开发商似乎不那么经受得住这种开放话题。”她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如果允许你们与我们合作，那么环境污染怎么办？的确，氨的存在对我们星球的生态系统的确有好处，但同时必须过滤掉里面的其它杂质，能做到吗？”
莫里斯粗略考虑了一下这个要求，“好吧，我会和管理层谈谈，既然你已经非常详细地阐述了现有的选择，我想他们会听的。”
但她还没有说完。如同一只瘦削的黑猫般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她补充道：“你们会限制游客数量的吧？”
7 `( z8 Z+ B2 z8 z9 j  O5 D莫里斯大笑起来，说到底，他们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考虑到你们的特异功能，我想这个问题是可以商榷的。”
“很好，中校，我相信这是一段美妙友谊的开端。”
莫里斯再朝她看去，巨大的玻璃缸中只躺着一朵巨型海葵，触手在轻轻的摇摆。而翻译装置静静地放在一边，进入了睡眠模式。

, n/ P1 m6 f4 `8 Q: D[注1]奥黛丽?赫本主演的一部喜剧片，1957年上映。
# Q( m( U  T2 i# P  f0 f& l（原载于《自然》（Nature）。作者为滤过性病原体学者，借本文向奥黛丽?赫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