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传统文化之我见(欢迎细读再拍砖)

我靠故我在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见仁见智，各有各的理解。说他好的，把它捧到天上去；说它不好的，那就纯粹是文化垃圾一堆。说传统文化好的人太多了，也许是因为都说不出个道道来的缘故，都不怎么出名。说传统文化不好的人，历来都是少数，然而，因为他们说得精彩，言之有物，大家都愿意为他喝彩。

文化正在发展，正在改变，正在日新、日日新，看不到这个客观现实，你就是天天举着孔夫子的大旗招摇过市也是在做无用功。举例来说：自从五四以来，真正给中国文化贡献了崭新的东西的人，是那些传统文化的批判者，还是传统文化的维护者？

提出这个问题就是为了澄清这样一个实事：批判传统文化的人为中国文化做出了新的贡献；而那些试图维护和复兴传统文化的人，对中国文化几乎没有任何新的贡献。

传统文化如果是一个文化的宝库，从这宝库里往外取宝的方法就是对他进行批判。换一个角度说：传统文化如果不幸走错了道路，中国文化的未来道路必须从传统文化中“反证”出来。

顺带说明：这里的传统文化指的是儒家文化。

为什么说儒家文化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呢？因为传统文化发源于三千年之前的商和周，道家和墨家曾经试图对它进行批判和修正，但是失败了；儒家继承了商周文化，并把它几乎原样不变地传递下来了。一直传递到清末。

文化的核心就是文化价值观念。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礼、仁、孝、义、天命、圣人，全部发源于商周，而且成熟于西周。文化价值观念不变，则文化的基本面貌不变，文化对承载着它的族群的精神影响力不变。儒家并没有给中国文化贡献多少崭新的内容（除了一个中庸之外），但儒家打败了传统文化的批判者道家，同时也打败了传统文化的修正者墨家。儒家使自己成为传统文化的忠诚的继承人，并最终成为传统文化的化身。

传统文化应该被批判和否定吗？如果它不应该被批判和否定，为什么两千年前的老子和庄子就几乎完全否定了传统文化的合理性和真实性？墨子对传统文化的修正工作，也多半是在否定的基础上的一种重建。

当我们站在二十一世纪回过头来看待我们的传统文化，我们不得不承认：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不适合于今天的人类社会。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没有永恒的人文价值，所以也只好被抛弃。文化价值观念就好比是支撑着文化大厦的一根根柱子，当这一根根柱子全部倾倒了，文化的大厦也必然倾覆，而且再也扶不起来。你要复兴传统文化，你至少必须复活一个传统的文化价值观念，——礼、仁、孝、义、天命、圣人，这六大传统文化价值观念，你复活哪一个？你如果一个也复活不了，你所谓的传统文化的复兴就是自欺欺人。

不要拿儒家文化与基督教文化乱做对比，那没有可比性。基督教文化的最核心的价值观念是爱。而爱，具有永恒的文化价值。

儒家文化中缺少那种具有永恒价值的人文精神，这是儒家文化的致命伤。仁本来具有发展成为一种博大的人文价值的内在潜力，可是，孔子却以自己的人格把仁注解成一种不平等的爱。不平等的爱没有永恒的人文价值，对此，你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

文化就是文化价值观念。文化的内涵尽管十分丰富，但是从根本上说，是文化价值观念在支撑着文化的大厦。现代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是：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现代文化发源于西方，基督教为现代文化提供了博爱，在很大程度上还提供了平等，所以，西方文化至今仍可以称为基督教文化。反观中国儒学文化，它没有为现代文化提供任何精神价值基础，反而与现代文化的精神价值需求格格不入，你又怎么可以把儒学文化复兴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当然，放宽了眼界来看待传统文化，“传统文化”中并不缺少那种具有永恒价值的人文精神，但那恰恰是被传统文化所否定了东西。墨家的兼爱精神比基督教的上帝之爱更崇高，墨家对平等的追求比基督教对平等的追求更直接，可是，这不恰恰就是因为反对传统而被传统文化所淘汰了的东西吗？

传统不等于优秀。古老不等于正确。文化不等于文明。人类在文化选择上会犯错误，它不犯错误那才是一个文化上的奇迹。由此上溯到三千年之前的商周时代，中国传统文化的原始发明人都是些什么人？——是商王朝和周王朝的国君、贵族、祭祀、巫师。平民百姓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当然也贡献了自己的智慧，可是，古老文化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它主要来自统治者而不是被统治者，因为统治者比被统治者更具有文化上的发言权。

在古代世界里，唯一不是由统治者而是有被统治被压迫者书写并最终成为文化主流的文化，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犹太文化。犹太人也不想失败，可他们失败了。犹太人与别的失败者的不同之处是他们没有忘记书写文化。真正伟大的文化必须具有最广大最普遍的代表性，它不能仅仅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它必须维护哪怕不是全人类也是全民族的共同利益。遗憾的是，除了一个犹太文化之外，几乎所有的古老文化都仅仅代表统治者的利益，都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理解问题，分析问题。

犹太文化与中国的商周文化相比具有更明显的野蛮和残暴的特点，但它的优点也是明显的。它具有人民性。挑除旧约圣经中狭隘的民族观念不算，普通的人很容易在旧约圣经中找到与自己心灵相通的东西，甚至会被他所震撼。可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四书五经就不是这样，除了少数对文化问题有特殊爱好的人之外，四书五经与大多数人的心灵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不是华美的言辞所能够拉平的。

两千年儒学独尊的历史上，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靠什么来抚慰自己渴望着信仰的灵魂？——不是靠四书五经，而是靠从印度传来的佛教和佛经。儒学的价值观念被中国人完全接受下来了，儒学还是找不到一条合适的途径拉近他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而儒学始终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说话，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走进大多数人的心灵。

文化的核心是文化价值观念。但是，文化价值观念的背后是人文精神。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人文精神，就会形成什么样的文化价值观念；文化价值观念是对人文精神的具体注解。如果说文化价值观念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思想，人文精神在任何程度上都不是一种思想，而是一种立场、一种情怀、一种爱心、甚至是一种人格。文化价值观念可以用合理或不合理来进行解释，人文精神则与合理性没有多少关系。人文精神的唯一含义就是从心灵到心灵之间的距离。

儒学的文化价值观念已经过时，而且不能复兴。那么，儒学能为现代中国提供一种具有永恒价值的人文精神吗？——答案还是否定的。儒学中不是没有人文精神，而是儒学中所蕴藏的人文精神太过渺小。当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当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这就注定了儒学文化在人文精神上是狭隘的。儒学在人文关怀上始终没有超越他们做为统治者的狭隘立场。

孔子和孟子在某种程度上经常能够“为民请命”，这是孔子和孟子的难能可贵之处。但伟大的人文精神所要求的不是“为民请命”，而是自觉地与人民站在一起。在这点上，基督耶稣做到了，释迦牟尼做到了，墨子做到了；孔子和孟子，则没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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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传统文化诞生以后，怀疑和批判的声音长时间内伴随着它。中国文化中的最精彩的章节，恰恰是由这些传统文化的怀疑者和批判者写下来的。老子，庄子，墨子，王充，嵇康，陶渊明，李贽，这些传统文化的批判者和怀疑者，岂止是为我们留下了最精彩的思想，他们还向我们展示了最真诚的人格。传统文化主要表现为一种伦理道德学说，但是，传统文化的拥护者和继承者——孔子，孟子，董仲舒，韩愈，二程，朱熹，他们的思想价值姑且不论，他们的人格品质却很不高尚。这就形成了一个文化悖论：拥护道德学说的人，在道德上是平庸的，甚至是有重大缺陷的；反对道德学说的人，在道德上反而是高尚的，甚至是完美的。拿孔子和墨子的道德品质进行对比，谁更高尚？拿孟子和庄子的道德品质进行对比，谁更纯粹？拿二程朱熹与李贽的道德品质进行对比——不，还是别进行对比了，李贽会羞于与他们进行对比。

反对传统文化的人有一个共同的行为特征：拒绝做官。他们的人格品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法适应于官场。他们要么是从来就没有走上官场，要么是从官场上挂冠而去，这与其说是他们无法忍受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不如说他们在心灵上与真实自然的人更为接近。

道德不是一种学说，而是一种人格。儒学的仁义道德，只有写在纸上才是完美的；一旦把它付诸于实践，就立刻显出这仁义道德的虚伪性来。

传统文化的虚伪性和荒谬性，在老子和庄子的文章力已经被揭露无遗，在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圣贤的亲身实践中也暴露无遗。孔子杀侏儒，诛少正卯，孔子的人文情怀在哪里?二程朱熹一边喝着花酒，一边大谈仁义道德，二程朱熹人文情怀又在哪里？与此相反，当墨子和他的弟子们摩顶放踵赴汤蹈火，我们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真正崇高的人文精神。当李贽一会儿做儒，一会儿做道，一会儿做佛，茫茫人海中找不到一块立足之地，我们在李贽身上看到了那种高尚而纯洁的人文情怀。

中国传统文化，原来一直就有两条道路。一条是以孔子为代表的传统道路，一条是以老子墨子为代表的反传统道路。如果我们承认这种“反传统”也是我们的传统之一的话，那么，五四以来，中国文化正走在以老子墨子为代表的反传统的传统道路上。传统和反传统这两条道路那一条是中国文化的正确选择，这不能用流行的时间长短来衡量，这应该用这两条道路上所包含的爱与真的多少来衡量。

儒学中有爱吗？——有，但是太少；而且最致命的儒者的爱太虚伪，不可靠。儒学中有真吗？——对不起，几乎没有；儒学的伦理学说，道德学说，社会学说，全部是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假设的基础之上。但是在那条反传统的道路上，既有爱的真实，也是理性的真实。具体地说：墨子的兼爱就是一种真正博大而且崇高的人类之爱；老子和庄子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中，孕育了中国文化的第一批真知。

一种文化中既没有真爱，也没有真知，它只能是一种蒙昧文化。蒙昧文化不能引领人类走向进步，只会引领人类一步步走向黑暗。而中国文化的最大悲剧是：按照老子和墨子指引的道路，中国文化本来可以在欧洲之前走出蒙昧，走向启蒙。

文化启蒙并不需要多少苛刻的条件，它只需要文化上的“真”——真爱和真知。真爱会鼓励人们不断地进行文化上的探索，真知会引领人们向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真爱和真知，是两种能够自我更新并且能够自我生长的力量。真爱和真知绝不会引领人类走向越来越深的黑暗。

进入二十世纪初叶，随着传统的儒家文化的崩溃，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令人惊奇的儒家文化的崩溃：它竟然崩溃的那么容易，那么彻底。面对西方文化的挑战，它没能进行任何像样的抵抗，就像是大宋国的军队面对金兵和蒙古兵的打击一样，它是不战而逃，自我崩溃。它的核心的文化价值观念，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就完全没落：礼、仁、孝、义、天命、圣人，没有一个能在新时代里找到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的位置。

文化价值观念的迅速崩溃反映了这样一个实事：传统文化是没有灵魂的文化。有灵魂的文化不会轻易地发生崩溃，正如一支有灵魂的军队不会轻易地崩溃一样。传统文化表面上看是以仁和圣人为自己的灵魂，实际上它是以人间的君主为自己的灵魂。所以，随着君主制的彻底垮台，传统文化也只好黯然退出人类历史的舞台。

为传统文化的崩溃吊丧哭泣的人很多，试图复兴传统文化的人也始终存在。但是，时代变了，人类已经启蒙了。孔子可以在两千五百年之前复兴商周文化，我们却不能在二十一世纪再次复兴孔子的文化。这种从商周时代一直贯穿流行下来的传统文化，至此已经走到了它的的末日。它已经流传的时间太久，中国人民已经为它付出了足够多的眼泪和屈辱，它已经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和理由。它也无法被更新或修正，因为它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它没有灵魂，而我们也无法利用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手段来给他重新打造一个。

有些传统文化复兴论者很聪明，他们并不试图复活传统的文化价值观念，而是大谈传统文化的文化精神。他们谈到温良俭恭让，谈到诚实信用礼义廉耻，谈到中庸仁爱。他们辩解说：你总不能这些东西不好吧？——这些东西确实不错，可是，文化不是写在纸上的美好词句，而是用来注解这些词句的活生生的人格。对于传统文化的精神实质，还是李宗吾先生总结的好：什么礼义廉耻，厚黑而已。

推崇传统文化的人为传统文化写下了比汗牛充栋还要多的辩解文字。可是，把他们的所有的辩解文字加在一起，还比不上一本厚黑学更有思想力量。——如果你们过不了李宗吾这一关，就更别指望着来向鲁迅来挑战了。你们不配！

我靠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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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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