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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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纪红军作

夜阑人静，时光的刻刀在1991年的风里游走，悄然将岁月的沟壑刻进生命的年轮。恍惚间，竟与辛弃疾词中"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苍凉撞个满怀。老人才惊觉，原来英雄迟暮与凡人衰老，皆是被时光揉碎的残章。


暮色四合时，他独坐案前，颤抖的手拨开油灯灯芯。昏黄的光晕里，浑浊的眼珠映出案头锈迹斑斑的钢笔，恍惚间竟似握住了年少时幻想中的剑。那些谈论黄瓜与新茶的琐碎絮语间，藏着的何尝不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不甘？青烟自茶杯袅袅升起，一如壮志未酬的叹息；茶水渐凉，恰似热情在岁月里的缓缓降温。


白发是岁月降下的霜雪，每一根都凝结着未竟的理想；脱落的牙齿如同崩解的城防，守不住往昔的锋芒。他像极了辛弃疾笔下"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孤独老将，曾鲜活的生命如今沦为泛黄书页里的旧闻，在时代的舞台上，连配角的戏份都被岁月剪得支离破碎。


秋霜浸染大地时，凉意沁人的露水落在肩头，他忽然想起年少时热血沸腾的沙场梦。落伍的大雁在天际悲鸣，恰似迟暮英雄的绝唱；熄灭的火塘，再燃不起"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豪情。当青春的恋人手挽手掠过街角，他仿佛看见自己失落的年少——那曾在梦中无数次冲锋的少年，如今连飞鸟都不再投来惊鸿一瞥。


皱纹横生的掌心，留不住时光的流沙，更握不住命运的剑柄。他时而恍惚，觉得年轻的自己仍在胸腔里呐喊，试图抓住街头行人的衣角，却只攥住一缕虚空。世人皆在尘世奔忙，有人垒砌现世安稳，有人编织锦绣年华，有人沉溺虚妄欢愉，可唯有尝遍沧桑的老者，方能读懂辛弃疾词中"可怜白发生"的痛——生命的大风掠过后，繁华背后皆是无可挽回的摧毁。


当他徘徊在旧日街巷，枯叶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竟似听见塞外的号角声。那些藏在房梁、树洞的泛黄信笺，写满爱与痛的私语，何尝不是未寄出的战书？佝偻的脊背抵不住命运的木匣，却硬得如同辛弃疾笔下的青锋，即便锈迹斑斑，仍倔强地等待后人刻上不属于自己的勋章。或许，衰老本就是一场与时光的战役，而每个垂垂老者，都是未卸甲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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