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神： 镌刻在岁月里的爱与力量

孤岛果子

今年正月十八，是父亲100周年诞辰。距离他离去，已有11个春秋，但他的音容笑貌，尤其是那些饱含深情的眼神，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醒来后，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我家兄妹一共有七人，因为家里人口多，早年生活比较拮据。记得我上一年级时，满心都是对拥有一个铅笔盒子的渴望。时任大队书记的父亲，有次去县城参加三级干部大会，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个铁质铅笔盒。见到的那一瞬间，我眼中的惊喜与感激如璀璨星辰，而父亲回以我的，是慈祥且满含期盼的眼神。那目光，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我以后的成长道路，给予我无尽的力量，让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父爱的深沉。

“文革”期间，父亲受无端冲击被关进一个封闭的院子接受审查。当时只有八九岁的我，每天都会用淘箩装上母亲煮好的饭菜去给父亲送饭。记得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我顶着凛冽的风雪，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父亲的住处。当我把捂在淘箩里的元麦粯子饭和青菜小心翼翼地捧到父亲面前时，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他急忙伸手将我冻红的小手紧紧纳入怀中，眼中满是心疼。随后，父亲用坚毅的眼神对我说：“叫你娘别哭，我没事，你要把书念好！”从他的眼神里，我清晰地看到父亲对我浓烈的血肉亲情、对母亲无限的牵挂和遭遇时代狂潮时的坚强不屈。那一刻，我的心里无比安定。

参加高考那年，命运似乎和我开了个玩笑。作为县中的班干部，我与本科失之交臂，最终以仅超本科线两分的成绩，被一所专科学校调剂录取。得知消息的那天，正值中秋前夕。公社的喇叭里传来我的录取通知，可满心的沮丧让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姐夫送来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坐在我的床头，他轻声说：“你可以把玉米袋子丢掉了，以后能吃国家口粮了！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做什么工作都没问题。”那一刻，我望向父亲，他的眼神里满是安慰、期盼与鼓励。从那眼神中，我汲取了重新出发的勇气，暗暗发誓，即便只是专科，也要奋力拼搏，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后来，通过不懈努力，我在工作上逐步成长，年过不惑时被调任到一个乡镇担任党委书记。父亲做了近三十年的大队书记，对公社党委书记一直怀着敬畏之心。那天晚上，我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他眼中满是兴奋，反复确认：“你是做公社书记吗？是第一书记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眼中的喜悦与骄傲瞬间绽放。很快，父亲又用深邃的眼神严肃认真地对我说：“我为你骄傲，但你要记住，台风雨雪灾害，人家朝屋里跑，你要屋里朝外跑。你是第一书记，最要紧的是先要为老百姓着想。”那一刻，我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到的不仅是对我的肯定和期待，更包含着对为官之道质朴而深刻的理解。

从那以后，每次遇到恶劣天气，父亲的话总会在我耳边清晰回响。记得2008年大雪突降时，我主动留守镇政府带班。凌晨四点多醒来，我脑海中首先出现的便是父亲的叮嘱，想到镇农贸市场是用玻璃钢瓦搭建的，于是立即组织一同值班的镇干部，匆匆赶到农贸市场。只见玻璃钢瓦上已堆积了厚厚的雪。我和同事们一边用喇叭喊话一边争分夺秒疏散人员，就在疏散完人群不到一刻钟，不堪重负的玻璃钢顶轰然塌下。望着倒塌的棚架，我心有余悸，同时心中满是感慨。那一刻，我深深地佩服父亲——一个从小没念过书、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但时刻把群众放在心上的老大队书记！

父亲退休后，就一直和母亲住在老屋，守着那承载无数回忆的地方。作为父母最疼爱的小儿子，我常常带着妻儿回去看望他们。每次回家，迎接我的总是父亲那慈爱温暖的目光。屋内，我和父母谈天说地，分享生活里的琐碎日常，父亲的眼神专注而柔和，仿佛我的每一句话，都是世间最动听的旋律。我帮着收拾家务，他默默在一旁看着，眼神里满是赞许。屋外，我陪着孩子嬉笑玩耍，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父亲坐在门口，目光紧紧跟随着我们，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无论我走到哪里，做些什么，父亲的眼神就像无形的丝线，始终缠绕在我身边，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每一次用余光瞥见那慈祥的目光，我的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家的温度，是父亲深沉且毫无保留的爱，让我无比安心，也让我懂得，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父亲的爱永远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然而，岁月无情，父亲的身体日渐衰弱。被肺癌缠身后，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子女们全力救治，可病魔还是一步步侵蚀着他的身体。八十九岁那年，他最后一次住院。在病房里，他虚弱却又坚定地说：“儿子啊，我今年八十九岁了，我争取要活到九十岁。”看着他对生命充满渴望和对未来满怀向往的眼神，明知已无力回天，我却还在心底默默祈祷奇迹发生。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心如刀绞，恍惚不能自已。

此后，我把对父亲的追思深埋心底。每一个可以挤出的闲暇时间，带着妻儿回去陪伴母亲成了我雷打不动的功课。源自父亲的生命之树，如今枝繁叶茂，而我乐享亲情，也和兄弟姊妹们一起倾力维系着大家庭的和煦温暖。父亲的言传身教，更激励着我勇往直前，迎接生命中的每一个挑战和尝试。在父亲的百岁诞辰将近之际，我常常从梦中惊醒，往事如电影闪回，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他的眼神，尤其不能忘却，烙印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从不习惯抒情感怀的我，也忍不住提笔跟老父亲对话。

父亲永远活在我心中。我思我父，山高水长。

文：江东老五

小渔民

HL0121

忘记组织的培养了么？父亲只是教你做人。
格局的提升是组织的功劳，和父亲无关吧？

父亲经历的你不想再经历一遍就要改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