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死亡见证女人的命运

唔嫌早

用死亡见证女人的命运
　　据说许多妓女是被逼出来做的，当我和妓女小梅谈到这个时，她说她也是这一类的。她说她不怪任何人，怪只怪他*的这个社会太现实，没钱什么都不行，等到有钱了却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 r2 V! n) ]$ Z/ k2 T# [/ ?　　她说当年她从技校毕业后，不小心把自己当成了那些成功人士中的一员，揣着几百块钱就来深圳了，谁都劝不了，可惜她不是被人以学历太低就是以没有工作经验为由拒之门外，几个月下来始终没有人要她，后来找不到工作的小梅随意地把自己的泪水和汗水洒在深圳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毕业晚会上的豪情壮志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看着大街上这些名车，豪华的饭店，她一阵阵的心痛，在这里，她多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是个遍地黄金的城市，可惜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5 i; n/ Q2 H: G% V1 ]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几乎陷入绝望时，一个小的公司接纳了她，这个小型公司老板和经理是同一人，是个胖子，小梅做的是内勤，扫扫地倒倒茶而已，闲散的时间和这个胖子聊聊天，当然也得忍受胖子那色迷迷的眼睛，其实从她进公司的这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经理不怀好意，但没办法呀，在高消费和人才济济的深圳，生存成了第一位，这也是深圳的基本法则，只能适应，更确切地说这是弱者的生存法则。
7 \; L4 k) r* U) W　　一
　　祸不单行。
3 H: z* x1 h0 u6 u4 G; I2 n  c0 o　　在小梅正努力换工作的时候，她的父亲病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病，是慢性肝炎，这种病不但摧毁了她父亲的劳动能力，同时也将她们家拖入了困境。
　　小梅说，那天晚上她不知道怎么过去的，她说那天晚上从电话里清晰地传来的母亲和弟妹们混合的哭泣声成了她这一辈子永久的伤痛，她忽然间意识到原来她也有责任，有为自己的母亲分担家庭义务的责任，而那时的小梅，只是在深圳特区刚刚找到一份仅仅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的打工者，和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去分担责任，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但它发生了。更要命的是，这种责任很快就要开始，她母亲说她在深圳也已经呆了几个月了，能否寄点钱回去给父亲治病？为了不让她的父母亲担心，她早在两个月前就告诉她们她在深圳已经找到了工作，活得很好，但现在怎么办？
2 ?/ I8 B: y8 g. l: U" I　　她不能说出真相，这个时候她宁肯让自己的母亲相信自己生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女儿，她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母亲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母亲只是一个家庭妇女而已。
# I$ C3 M! V% q( h9 G- v2 m; M" X  t　　但钱从哪里来？明天从哪里拿钱寄给母亲？
; @/ ~& X6 d# e% `　　漫漫长夜，小梅无助地靠在床头，明天的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又能向谁借？找工作的时候借的钱还没还，又借？谁肯借给她呢？况且她的同学都比较穷，刚毕业，都没什么钱，唯一的路看来只有向老板借呀，但他肯定会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难道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小梅想，她还没谈恋爱呢？就这样结束吗？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安排吗？
　　终于到了天亮，没办法呀，还得去上班，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她想要开口借就多借一点，否则就不借，还不知道经理肯不肯呢？
$ n0 D; ^* h! g$ p( e3 r　　走进公司的那一刻，她心里就一直在流泪。
　　刚到办公室，经理就发现了她今天不对劲，其实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不对劲，但小梅知道她不能对他们说，在深圳这种地方没钱就已经够悲哀了，如果说再发生其他的事，那简直是悲哀中的悲哀，能够帮你的人最多就是给你几声安慰，更多的也许在给你安慰的时候会在背后偷偷地笑，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他们。
　　对于经理的关心，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向经理借钱，或许最后这会成为一场金钱和性的交易，她现在已经太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了，除了想和她发生关系之外，她想不出这个男人招聘她的理由是什么？她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大部分的时间她在和他聊天，有人来了倒倒水，就这样，经理说每天看着她在身边工作效率会提高很多，他说这也是赚钱的方式，小梅想说你干脆说我做你的情妇得了，这样就什么事情都明白了，但她不敢说，没办法，找不到工作，现在更没法了，不用说辞职的事情，还要向他借钱呢？怎么开口呢？
　　二
$ e2 G" M2 R$ o  ^! Q# G# @7 M　　又是一个悲剧。
　　在小梅准备向经理借钱时就已经注定了。
　　“没办法改变的，这就是穷人的命。”几年后已经做了妓女的小梅历史性地总结出了这句话。
3 x9 z$ N2 d8 F　　她说那天早上她就在办公室被经理夺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从被经理按倒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刻开始流泪。完事后，看着桌面上的处女红，她的心都碎了，18岁的小梅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少女时代，不是为了少女们最崇拜的东西——爱情。
　　事后，经理给了她五万，还解释说本来想给她两万的，看到桌子上的鲜血，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还是个处女，在深圳处女都已经绝种了。她真想过去搧他一个耳光再告诉他女人的第一次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她只能说她的第一次献给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钱，不过她没办法，为了她的家人。
, ^1 q( w& E' t" S- P　　不过那五万不但帮了她的父亲，同时也大大地缓解了她家的经济压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这样作为中专生的小梅彻底的沦落了，不是她想沦落，母亲经常找她寄钱，她天真的以为她的女儿赚了很多的钱，就这样小梅一次次的被她的经理按在办公桌上，当然她也一次次从他那儿得到了报酬，她说刚开始的时候经理就像发了疯一样，只要没人，他随时随地可以将她放倒，干他那件肮脏的事情，为了钱，确切地说，为了她的家人，她只能麻木地躺在经理需要的地方，等着经理的摧残。
" U/ o% s* f- U  a　　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的鄙视和自己的眼泪，在深夜里变成了恶魔，到了晚上就会准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侵蚀她本已脆弱的身心。白天的微笑隐藏了太多的悲哀和酸甜苦辣，或许人只有在夜深的时候才能表现出真实的自我呀。她应该感谢这黑夜给了她撕毁面具的机会，她觉得，这也是一个放松自己的机会。酒和黑夜成了她生活的调节器。她感觉生活已经变了，短短几个月，生活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学生时代的纯真似乎太快的成为了历史，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她都会想到这个，她感觉自己的纯真就像度蜜月，眨眼间就没了。
　　做了妓女的小梅告诉我说她多次想如果父亲不生病，她或许也会和她的同学一样拥有美丽的爱情，或许短暂，或许贫穷，但那是爱，一个女人的生命。
　　三
/ L6 u  ^' X8 l" v; Q　　尽管小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的父亲还是在五个月之后去世了，她回了一家，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不过也接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道圣旨。正是这道圣旨最后把小梅逼上了不归路。
! t# b; }5 Z- D  z5 E- |　　父亲在临死之前将弟弟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她，按她们老家的规矩是结婚的时候男方必须要有房子，聪明的小梅在那时候就明白，父亲其实是要小梅帮弟弟建新房子。
　　回到深圳后她就没有回这家公司了，她怕经理那个已经做了上百次的动作，她也怕那些凄黑的夜晚，在酒和夜里，她感觉自己迷失得太久，她想过一种新的生活，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她又开始找工作了，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难，这几个月以来，除了成了一个女人和变得伤感之外，她似乎没有学会任何东西，而在深圳这个地方，经验是一个人自我价值的体现和标志，短短几个月之后，她又变得一无所有了。招普工的工厂倒是很多，可小梅算了算，在她们那儿造一幢新房至少需要六万，普工一个月的工资大概是600元，不吃不喝她要用十年去帮弟弟建房，房子建好后或许弟弟已经用不上了。
　　小梅有个朋友在美容院做事，经常有人请她吃饭，有人为她买衣服，而她付出的不过是身体而已，那天晚上一起聊天时，小梅记得她的朋友说过一句让她至今难以忘记的话，她说女人自古以来就好像是为了男人而活着，可结果却有那么的女人被男人伤害，被男人抛弃，与其现在用身体去换那些可怜的工资，不如更现实一点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多赚点钱，等到三十岁左右用钱去换取一生的幸福，等到女人三十岁的时候没钱又没脸蛋时，就成了牺牲品了，很可怜的，她说其实她原来也不是这样想的，她有个姑姑的下场让她想到了许多，后来她就来了深圳就做了这一行，尽管做这一行会受到歧视，但如今这个社会有钱就是爷，她随着那些老板去吃饭买衣服的时候那些服务员和老板还不是一条狗一样的，这个社会他*的说白了还是钱。对于许多的女人来说，身体是她们的本钱，更确切地说，是年轻时的身体，老了就没人要了。
　　后来，小梅想这些话想了很久，在几经奔波身上只剩不到十元时，她向她的朋友借了钱就直接奔向了酒吧，倒了几瓶酒之后小梅就正式改行了，加入了深圳庞大的妓女行业。
　　四
  u- @# l2 H" L8 C0 Q　　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意料，于是乎活着的人只有用坚强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脆弱。
　　小梅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第一个嫖客居然是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老头，当这个老头趴在她身上时，她真怕这个老头随时会死去，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功力要比那位经理强，那位经理只是喜欢玩，可惜支撑不了多久，而这位老头似乎是宝刀未老，足足搞了半个小时。当那个老头给了她一千元小费时，她傻眼了，这相当于深圳一个普通的女工在工厂里两个月的工资，她忽然间感觉到那些在工厂里的女工真的很可悲，同样是出卖青春，只是各人的理解不同而已，得到的报酬却是天壤之别，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漂亮女人会成为妓女，这里的暴利足以让许多苦苦挣扎在生活线上的打工者丧失道德，沧为金钱的奴隶。
　　人这一辈子似乎总在习惯，小时候习惯于和小朋友们玩游戏，成年后习惯于谈恋爱、结婚、生子，老了后习惯于沉湎过去。小梅也在习惯，不过她是在习惯别人一般不会去习惯的行为——成为职业妓女。在妓女中算是有高等学历的小梅很快就习惯了，而且将这一行中的许多原则运用的非常好。有许多老板都愿意找她，她不缺钱了，有的是老板为她付钱。
　　可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人似乎一辈子活在矛盾之中，没钱的时候想钱，有钱了就希望能够有精神上的享受，物质和精神就像是鱼和能掌不可同得，每次和那些老板出去虽然高兴，可也受尽了白眼，那些低级的服务员，在提供优质服务的同时总时会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她们，毕竟这是不光彩的职业，再麻木不仁的妓女也会有这种感觉。许多姐妹在谈论这个时都会想到从良，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们除了能出卖肉体外她们什么也干不了了。她们在出卖肉体的时候已经把未来的生存能力一起卖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可是这一行的性质就决定她们大部分人无法走出来。
　　十个妓女九个懒，没办法这是规律。
* [. _/ ^0 R) |+ _) B4 G　　只是夜深人静时又多了几许忧愁，多了几许悲哀罢了。醒了之后还是得活着，这是人生存的原则，哪怕你再不愿意，为了自己的明天你还得活下去。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四年了。这四年来，她已经麻木了，除了服侍男人，她似乎没有学到任何东西，一个女人要在男人堆里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女人视男人如生命，可有几个男人能视女人如生命？在这里她看到了太多的男人一边在做爱一边和自己妻子说在加班，这就是婚姻？男人为了自己的兽欲可以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的妻子，而大多数女人还在天真地相信男人的谎言。
　　五
8 J; l' }5 \5 Y2 X　　如果母亲没有来找她，或许一切都不会改变，她还在过她的妓女生活，至少不会死。
　　她一直以为自己躲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就没有认识她，就没有人知道她从事这一行。可在看到母亲的时候，她知道了，这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已经逃避了几年但还是需要面对的谎言，妓女就是妓女，不管你隐藏的多深你还是妓女，许多事情不是别人暂时不知道就代表你没做过。
　　母亲进来时，她正穿着透明的衣服在等着嫖客们的挑选，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她呆了，她是被母亲硬拉出去的，这个善良的农村妇女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一直引以为骄傲的女儿在这种地方上班，赚的是这种钱，怪不得这几年她说女儿在外面赚大钱时别人都抚着嘴笑呢？乡下人谁丢得起这个脸？以后怎么做人呀？这个打击太大了，走出门口后她就昏了过去。
4 s0 j3 i. L. Q0 k　　那晚，母亲醒来之后，母女俩抱头大哭了一场。母亲说：一个女人哪怕再有钱，将来没有婚姻和孩子是非常可怜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找个人嫁了吧，听妈的话，妈是过来人。
　　第二天，她和母亲回家了。不过她不敢告诉母亲，她不相信男人这种善于欺骗女人的动物。
  [# _( K* h; b　　六
　　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
　　小梅现在是“名人”了，不过她是以“不要脸的女人”为名，她很不幸地成为了当地的公众人物。在这个赣西北的小镇，消息的传播速度比新闻联播还快。
1 u2 C; t" V# a/ c　　“看看，这就是那个在深圳卖身的女人，水牛家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好好做人去做鸡。”
$ P2 W$ f" x% }1 u　　“啧啧，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听说来钱很快的，也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开花呀，被这么多男人干过？”
　　下了车之后就有人开始指指点点，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和母亲几乎是跑着回家的。在这个地方，或许是比较偏僻的缘故，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还没到来，在人们的观念中卖身比杀人还可恶。
　　回了家后的小梅不敢出门，更不敢去赶集，小时候的伙伴也不敢和她来玩，听母亲她们都被自己的父母亲管住了，怕到了她家玩了之后将来嫁不出去，好像小梅家在小梅做了妓女之后也变成了地狱。
5 f; X5 ]# b( t; b) o  w; Z; l　　她母亲也托人帮她找对象，可是对方不是四十岁的光棍就是无赖，找了几次后她母亲也不敢找了，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远远地嫁出去，嫁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弟弟谈的对象吹了，理由竟然是不希望将来有一个做妓女的姐姐，听到这个时她的心都凉了，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祸害，弟弟那晚的语气就好像她是灾星，在她为父亲治完病和帮他做完了准备娶妻的新房后，她可以走了。
% {6 q" o1 E  r( b! j: T4 w　　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9 l; R2 `/ e5 c& \! q. N2 u- w　　七
0 D; M' }9 \2 I, G8 J5 `　　妓女小梅自杀了，死在了村后的那条小河里。
　　她在遗书里这样写道：为了家人，我沦落为妓女，可结果被社会和家人抛弃，活在这个世俗的社会里，女人似乎注定就是牺牲品，无私奉献对她们来说似乎是应该的，而她们的丝毫叛逆是不应该的，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有选择离去。
% u+ ~& b* f: T(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