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仁十大队的“骗子”，为什么在新世纪绝迹了

柠檬味好

一

我们小的时候，兴仁十大队赫赫有名。

名气大原因在于此地骗子多。骗子不认为自己是骗子，他们认为自己是做生意的。

最兴旺的时候，十大队有四五十个做生意的班子。这些人中有开发剧本的，卖东西的。人数最多的是“媒子”，就是电视上说的托儿。

我们家所在的村和十大队隔一条通吕运河。运河开挖前都是乡里乡亲，运河开挖后河南河北，拐弯抹角地都带着亲戚关系。

串门走亲戚的时候，经常能够碰到这些吃碰碰儿饭的骗子。

这些人兔子不吃窝边草，穿金戴银，高谈阔论，说的都是诈骗得手的光辉事迹。

教父级别的负责开发剧本，其余人等大多数沉默不语。

我认识一位赵老爷子。高高的身材，白净的双手，一双眼睛能够看破世情。内涵和气度，只有我后来看到的京城里的大学者能够比。其实，老爷子就是一位负责开发诈骗剧本的老骗子。

赵老爷子离开人世已经十多年了。除了他的形象，我只记得他说的一句话：“不要以为你读了大学，就比我们厉害。比你聪明十倍的大干部，我们一只破碗就弄了他五十万。”

大学时暑期调研，我想把他们行骗的事情写出来。马上有人带话：“老明，你不要断我们的路，否则挨打是小事。”                

二

我们那个地方把诈骗说谎叫做“卖小猪”。

这个剧本应该是60年代开发出来的，参与开发的老爷子是与赵老赵爷子平辈的另外一位老爷子，我也认识。

60年代，生产队里的农民，财富来源有两条，一是养鸡，二是喂猪。

养鸡卖蛋，能够换来买盐买酱油的钱。养三年猪，能够换来买二手自行车的钱。新自行车要票，票只有城里人才有。养猪的第一步，要买小猪。

骗子们先买一只小猪，进行喂养，白白胖胖，洗得干干净净。用剃须刀把猪毛剃短，小猪显得分外可爱。

四五个骗子来到石港市场卖小猪，一人卖，众人买，讨价还价吸人眼球。

有买主看到如此优良品种，以30元买走。众骗子作鸟兽散。

此时有好心人登场，对买主说：“刚才那伙人是骗子。因为害怕，我不敢戳破他们。你买的是只病猪，回去老婆吵架会出人命。”

好心人把小猪放在地上。小猪一瘸一拐，显然早已经残疾。

买主心慌神乱。好心人对他说：“我是国家户口有工作的人。家里有个老娘，喜欢养猪。不想买贵的，只要是个小猪就行。”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好心人用20元买走了小猪。

其实，好心人也是骗子中的一员，而且是剧本中的主角。

第二站，他们从石港骑车到刘桥。

于是，已经结束的一幕又重演。

五个人的小团伙，一天能够挣40元，每人8元，效益是在生产队挑粪的几十倍。

后来陆陆续续开发了“捡金戒指”、“套筷子”、“马海毛”、“卖防火布”等剧本，家家户户都成了万元户，盖起了楼房。

00年前后，骗子们深入农村卖马海毛，听说最多的时候一人每天分800元。

骗子们说：“马海毛是海底下的马身上的毛，美国总统穿的衣服就是这种毛织出来的。”                                     

三

00年，世纪之交，骗子们到达辉煌顶点，随即整个产业链崩溃。

崩溃的原因一是彩电的普及。老爷子新项目一开发，电视上打假的情景剧就出来了。

二是摄像头开始出现。骗子一得手，电视上就把他们曝光。最先富起来的那拨人，家家户户有人坐了牢。

三是开发剧本的老爷子都死光了。新生代的聪明人考大学、进城做生意，能够安安稳稳赚钱，不愿意走偏门。

最根本的原因是信息不对称的情况被改变。骗子之所以能够得手，是信息不对称。

过去，刘桥人不知道石港发生的事情。平潮人不知道刘桥发生的事情。所以，骗子可以一片再骗，屡屡得手。

《西望长安》里，骗子李万铭熟悉各种文件，省军级、县团级等等，基层的人们不知道，所以骗子能够一路畅通无阻。              

四

00年以后，这些骗子团伙纷纷改行。我一个熟人，找了摊位开始卖鱼。多少年后，他跟我说：“卖鱼一天几十块钱，我把家里安排得好好的。卖马海毛的时候，一天800元，最后喝酒赌钱，一分钱没有落下。”

一位堂表姐夫，曾经是团伙的边缘小角色。也曾经单干“套筷子”。

00年后被电视一次次“破媒”，没法干下去了，报名做了一位编制外的环保工人。

他很珍惜自己的工作，每天保养车子，研究怎么节油。他的环保车，每年的维修费和油费，要比同事少十几万元。

几年后，表姐夫入了党。他告诉我，在清理垃圾的时候，他发现的贵重物品一一上交，多次获得表扬。其中有6000多元的新手机。

这几年，表姐夫先后被评为市劳模、省劳模，前年还被环保部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部里安排他疗养。他把所有评优获得的奖金全部捐给有关部门做慈善，在亲戚朋友中成了一位很有威信的人。

我在讲伦理学课程的时候，常常讲到他的故事。

人性都是差不多的，环境的因素很重要。

有的人，只要稍微给他一点空间，给他一点阳光，他就会变成一个对社会有大用的人。

来源：夜航船上

tigerb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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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闸闲人

现在不是依然有吗？年轻人不会上当，专门针对老人的，保健品，保健水壶等等。去年我在怡园菜市场还遇到好几个年轻开着面包车下来，卖保健水壶的，一堆老人围着。那水壶我一看就是淘宝卖20几块钱的，吹的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