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是长江口冲击平原的一部分,经历了涨积、坍塌、再涨积,设县、撤县并乡、再设县,终成如今海门地貌。天补镇是海门西部小镇,在清康熙年间海门西部最先涨出来的就有天补沙,分东天补沙、西天补沙,天补镇位于原西天补沙。 乾隆四十年(1775),海门厅同知徐文灿带领群众在西天补沙筑堤二千余丈,使水滩成沃壤,增加土地数千顷,人称之为徐公堤。“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只因为有了引路人,自始天补才免受坍江塌海之苦。 我的先辈也是受这种围垦氛围影响,大约于十九世纪末从崇明迁移到海门天补镇。我曾祖父兄弟三个,携妻扶幼,带着祖宗的遗骸,义无反顾的迁移到天补。搭茅屋栖身,割芦苇除草,垒灶安锅,披星戴月,辛勤耕作,历尽艰辛,终于使生地变成熟地,所收作物能勉强温饱;曾祖父劳动时,号子歌在空旷的原野上传三里开外,在老一辈人中传为美谈,是不是唱的海门山歌,不得而知!兄弟三个仅凭人工,在屋后边开了一条俗称宅沟的池塘,用挖沟的土填高宅基地,宅沟水用来饮用、洗衣服、淘米洗菜等,沟里养鱼。就这样,建起了一个小四合院,有祠堂,每逢过年过节,我祖父就会召集一帮族人挂历代祖宗画像,烧香、磕头、祭祖。后来又有同姓亲戚从崇明投奔过来,祖屋院宅成了当地比较兴旺的一处集聚地,渐成村落。 我曾祖父辈是叙字辈,然后依次排庭、尚、启字辈,传到我辈应该是启字辈,可惜的是,在大动乱年代,族谱被当做四旧烧毁,到如今也不晓得我们家族是从哪一支衍生过来的,真正的故乡在哪里?历代祖宗的画像也给烧毁了,真是呜呼哀哉! 我曾祖父弟兄三个围垦的土地(也有一部分是买的土地),除了种一些粮食作物,还种了大片果树:桃子树和柿子树。桃子品种是蟠桃,蟠桃好气性强,适宜沙质壤土,也算桃子里面经济价值比较高的。海门种植柿子树有400多年的历史,1522- 1564年的《明嘉靖海门县志》和《清嘉庆海门厅志》、《民国海门县志》中均有柿树栽培的记载。海门当地的良种有朱砂红、大方柿、小方柿,柿子的贮藏、运输都较其它果品方便,因此深受种植者及消费者的欢迎。 祖父的堂兄头脑灵活、精明能干,在围垦之余、农闲时节,贩卖水果到上海,积累了不少财富,祖父也跟随着做了几次生意,建了五间大瓦房,也算小有成就。贩运水果的品种就是桃子和柿子,那时候处于兵荒马乱的年代,都是选择夜间行船,冷不丁的还有人高喝:是谁?干什么的?好在晚上出来盘查的基本上是四爷“新四军”的队伍,也不会过分为难百姓。那时候,不但要防备流人侵扰,还要穿越长江风浪天险,一路胆战心惊,水果贩运到上海,深受当地百姓欢迎。祖父的堂兄发了财,就有人盯上了,那时候流民多,土匪强盗出没,给抢了几次,人躲入了地窖,虽然性命无忧,但也大伤了元气;解放后,因为地多,又有点浮财,被划分为地主,子孙后代都受尽了磨难。 祖父平时乐善好施,在乡党中有一定口碑。我兄曾向我讲述,他在中学时,学校邀请一个解放前做过帮工的人到学校忆苦思甜,讲述他在解放前的艰苦生活,但是在讲述过程中话锋一转,说起在我祖父那里帮工时,我祖父是如何如何善待他们,好吃的也是先紧帮工吃,对我祖父啧啧称赞。在这种环境中,他能实事求是评价我的祖父,祖父的善良可见一斑。 我外祖父家移民天补的历史要比我祖父家历史长远,但是也只是帮人种田为主(佃户),我外祖父心灵手巧,闲暇之余会在河里下鱼簖捕鱼捕蟹,鱼簖上有茅草窝棚,到了捕螃蟹季,就守在窝棚里:听蟹。我小时候在秋季,也想赖在鱼簖上学着外祖父听蟹,可惜不等蟹来,瞌睡虫先来了。 外祖父还能帮人搭建茅草屋,茅草屋是芦苇篱笆墙,茅草盖屋顶,做到风不透墙,雨不漏顶,也是一门技术活。有时候还做车夫,推着独轮车,车上载着大粮户(解放后都划为地主),到青龙港、到 南通,来回就是一整天,挣的都是苦命钱。那时候的大粮户,也就是比佃户稍微多一点地,除了部分地出租外,其余都是自己打理,生活也不见得多少奢靡,我外祖父家河东的一个地主,家里地多,可惜自己来不及种,都是长的茅草,解放后被划分为地主,人送外号:茅柴地主。另外一个地主,眼光比较独到,在沙地种花生,靠种花生发了财,然后不停置地,最后,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抗战时期,我外祖父家处在新四军和日伪军控制区的交界处,河西是新四军的控制区,河东就是日伪军的控制区,有一次我母亲去河东亲戚家玩,突然间枪声大作,子弹在我母亲头上啾啾飞过,我母亲那时候只有四、五岁,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哭。时至今日,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每当回忆起那时候的生活,我母亲感慨万千,直说现在的日子过得比那时候地主老财还要好上千百倍。 启海地区如今的发展,凝聚了老一辈沙地人的心血,一耕一土,呕心沥血,历史上饱受天灾人祸之苦,即便如此,沙地人根植于骨子的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终使这一片围垦起来的土地,欣欣向荣,泽被后代子孙。我们作为享受这一成果的后代,应该铭记先辈的功绩,宣扬他们不畏艰难,勇敢开拓的创业精神,不忘初心,发奋图强! 清明将至,谨以此文致敬沙地移民!纪念我的祖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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