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

唔嫌早

彼时花开
　　一
　　我穿着白色纯棉的大T恤，光着脚踩在厚重的原木地板上，尽管外面凛冽着北方冬天典型的寒风。房间里有很足的暖气，我合上密密麻麻的数学题集，起身去厨房热牛奶，端着透明的玻璃杯游走在黑暗之中，只有书桌上的电脑屏幕闪着幽暗的光。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前几天看过的鬼片，同样的夜晚和微弱的亮。
5 H# ]  ?) m- y, Z7 x) r, S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常常飘雪的季节，因为畏惧寒冷。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多的把自己仍在这间没有季节变换的房间里，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维尼，看电影，听歌还有做各种各样的习题。
2 t# A: t* x& J: F% z# H　　我在一所还算不错的中学读高中，没有住进统一安排的学生公寓，而是托妈妈寻觅到了学校对面的这间一居室，然后带着足量的现金和生活必需品，一个人搬了进来。
  y: H- q% t  z$ k+ |3 G+ B) p  E　　我习惯一个人，独处。
5 G0 \: W9 E  W- O/ R　　我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过去，现在，还有将来。只不过大家都更习惯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为自己的事业和学业奔波，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他们可以放心的让我一个人生活。
　　深夜十二点三十分，我关掉开着的音响和电脑，还有床头桔黄色的台灯，然后钻进厚实的棉被里，睡觉。清晨六点三十分起床，赶去学生餐厅吃早餐，随后开始一天的课，教室在教学楼的顶层，冬日的阳光可以很轻易的透过玻璃洒进来，暖暖的让人心安。我总是很认真地记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的板书，老师漂亮的黑板字让我感叹。直到晚自修结束我才拖着自己细碎的步，穿过那条几乎没有过往车辆和行人的小马路，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窝。路边昏黄的灯光拉长我的影。它不离不弃的护送着我，在我拐进没有长明灯的的楼梯口瞬间的离开。
　　我不是一个过于清高的孩子，有还算不错的成绩和为数不少的朋友。我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圈子内，它禁锢着我，却也无形的保护着我，很矛盾，却是客观的事实。通常，我被朋友们唤作：“阿若，阿若。”
　　我叫做若瑷，若爱，如果爱。我喜欢这两个并不算清脆的名字，带着些许对爱的期盼。
　　二
5 ~+ }; u/ q6 u5 Y7 g  H! m　　我不习惯刻意去记住什么，所以那天留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个很冷的冬日，没有雪，天空很干净清澈，像长白山天池的水，平静无云。我抱着厚厚的一摞小说穿过篮球场，一帮男孩子在打球，高挑的个子和细长的腿。我略略顿住急行的步，向着阳光微微眯起了眼，却还是分辨不清他们的面容。目光快速掠过，却在正要转身的刹那发现了角落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注意到他的瞳孔中折射出太阳的光芒。明晃晃的亮。
　　那时同班的一个男生，似乎没有过任何交集，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我没有躲开那道有些炙热的光芒，两个人对望着，我感觉出一份似曾相识的熟悉。
/ P3 C- b, }# o7 G6 ^6 E( w2 a　　尽管，是两个陌生的人。
　　时间很长有很短，一飞秒和一千年的距离里到底有多远？呼啸的北风四湖静止了，世界就此凝固，这是我想起秦，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双深邃的明亮的眸。我暗自笑了笑，却忽略了突然飞来的篮球，一条好看的抛物线打落了我手中厚厚的书，风掠过翻开的纸张，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轻拂他离别已久的孩子们。“祸首”慌忙跑过来，一个歉意的笑，还有连声的对不起，我大度的摆摆手，接过重新拾起的那摞书，仓皇的转身离开。那个角落，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5 ?2 p" i+ p  n/ ?9 A* Y8 z9 N　　我喜欢这样，一个好像落荒而逃的结局。
　　很快发现，他的身影竟然可以频繁的出现在我的视线，教室里不经意地回头，会看见他的笑，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很舒服很温暖。经常在餐厅，操场的不期而遇，好像我们用到了同样的时刻表。终于，当我们在校图书馆里两排书架间再一次面对面时，他微笑着开口了：“瑷，你好。我是尹澈。”好听的男低音，有一种别样的深沉味道。我也笑了，因为他叫我瑷，仿佛是失去联系的旧相识。于是我向他伸出了右手，“你好，澈。”我注意到的他手中的书，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下册，而我的怀抱里，正是同样版本的上册。
) q$ t# ?0 Z7 F　　我们喜欢同类的书，电影，还有音乐，我们相见很晚。很快的，我们完全料解彼此。“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我们并排着坐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听耳机里传来燕姿略带沙哑的歌声。他是我的同类。我的生活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亦或者并没有，我不确定一种微妙的情感蔓延代表的是什么。
　　于是我拿起笔写信，用纯蓝色的墨水。寄给远方的秦。
　　“哥哥，我认识了这样一个男孩子，他拥有和你一样明亮的眼睛和好看的笑……”
　　三
　　雪花蔓延在整个校园，到处是深深浅浅的印记和纷纷扬扬的细碎。今年的情人节这么快就来了阿，操场上有木吉他的声音，似乎伴着一个女孩子的低吟浅唱。我没有走近，他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所纪律严明的学校和这个连吉他琴弦都会冻僵的夜，两个安静依偎的孩子，唱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歌。
6 l. L/ K+ H) b$ o1 l, g7 `4 n　　我不禁有些惆怅，裹紧厚重的白色大衣回到温暖的家。床头挂着一把木制的吉他，是秦临别时送我的礼物。干净的原木色，我找出抹布拭去表面的浮尘，遂意的拨了拨金属琴弦，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喜欢的只是这样纯粹的声响。
　　拆看秦寄来的包裹，一盒“dove”的巧克力还有回信。我满意他的选择，不是金帝的“献给最爱的人”。我称呼这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哥哥”，我们曾在彼时暧昧，却总是经历无数次错过，于是成就今日，这样亲密却又无关爱情的方式。
( f5 ]' u! Q; x. v5 B4 q　　暧昧的暧怎么写？好像经常故意读成暖味，似乎是对语文权威的公然挑衅。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打开书桌上的信。
9 M9 w! ?2 }6 q" V  M　　龙飞凤舞的，是这样一行文字：“丫头，你喜欢他。”
　　我掏出手机编辑短信：“澈，我发觉我喜欢上了你。”很快，信息回复的指示灯闪烁，澈说：“瑷，我知道。”我按下了红色的关机键，按灭台灯，安心的睡觉。在此之前，轻轻吹灭了16岁的生日蜡烛。
2 U0 L( a1 C, t  G* \　　书桌上是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和只有一行的信。
　　第二天便是寒假，临别时我和澈平静的对视着，似乎昨晚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
) ?" C* A* ?2 N5 ?# |3 y' D　　回到家匆匆收拾了行囊，和终于拥有空闲时间的父母一起，旅行。这是我们全家人的约定，在山水间放飞忙碌的心情。
# L' R0 n+ Q3 N5 M: R+ I2 R! z! F　　四
: H* S# U7 H( y* }+ ~　　再回来已是三月，校园不再苍白，零星的绿色舒展着他们的筋骨探出头来。春天快要来了吧。我依旧带着厚本的小说和白纸往来穿梭，开始和澈写大段的信，任何形式的话题，唯一避讳的只有那个夜晚，那两条没有下文的短信。
　　缦算是我的好友，这个拥有一头乌黑秀发的文静姑娘却有着他人难以想象的狂放。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只因为一个人，的确有些落寞。
　　没想到缦竟然恋爱了。在开学的第二天牵着男友的手大方的向我介绍：“阿若，这是子白。苏-子-白。”男孩冲我微微一笑，奇怪的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 ^0 |- T- @+ l& v6 P　　春天果真很快就来了，这是一个桃花泛滥的季节，仿佛唤起了人们积聚以久的蠢蠢移动的感情。缦热火朝天的爱恋招来无数羡慕的目光，我当然不会没有眼色的成为他俩的灯泡，所以，校园便成就了我一个人的旅行。
　　五
　　四月一号，西方愚人节。我收到了来自澈的短信，：“瑷瑷，我们恋爱吧。”“瑷瑷”，这是一个多么温暖每好的字眼，我的心随之微微颤动，然后回复：“好。”我好像没有感觉到意外，甚至，丝毫都没有认为它会是一个玩笑，我了解澈，喜欢他选择的日子和他的幽默。
　　从那天起，我正式的成为了澈的女朋友，王子和公主的童话那么美好，爱情让我为之沉沦。我们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这是给彼此的承诺。
　　成绩一天天的提高了，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和澈却开始频繁的出现矛盾，然后是争吵。骨子里我们都是太过要强的孩子，因为我们本身就很相像。他不会轻易妥协，而我，亦是如此。即使我们彼此爱着，却也不愿以为对方放弃的太多。毕竟十几年的生活习惯不会因为一朝一夕的相处而改变。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对方，然后不断分手，再和好，再下一次争吵中再次分开。我们留恋着彼此不忍放弃，但本该相连的心的缝隙却愈来愈大，终于，在哪个空气中充斥着香草味冰激凌的夏天，他决绝的，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Jay含糊不清的歌词敲击着我的耳，还有本身脆弱的心。
6 b3 n7 X; k3 l6 `! Q  L　　我忘不了他的背影，他的笑还有身上淡淡的木瓜味道，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我们，却因为年少的轻狂葬送了我们的爱情。我有些畏惧了这两个字，不成熟的心怎能承受得住它的沉重。
+ Q) O& e5 f# s3 }5 |* D" X! D1 j4 F　　我用一次旅行来祭奠逝去的青涩爱情，独自一人踏上了南下的征程。用信纸写信给秦，“哥哥，我们还是，分开了……”小桥流水的江南，连绵不绝的梅雨默默的冲刷着我内心的伤，被撕裂的疼痛的开始愈合出奇形怪状的的伤疤。
　　记住应该记住的美好，这就足够了。
　　六
　　缦和子白也分手了，缦蜷缩在角落哭了许久，第一次发现她这般小女生的情愫。我好想安慰她，可是言语仿佛遗失在遥远的天涯。
　　欲语泪先流。
7 |. W  e* A$ `8 M" t/ O8 p4 x　　还好，她很快的，寻找到了下一个疼爱她的男生。
　　随我一起回来的，是秦的回信，他说：“丫头，你们都太过骄傲。”
　　秋高气爽的季节，我踩着厚厚的枯黄的叶穿梭在校园里时，不经意的发现了几只猫。他们神色高傲的来来回回，即使见到过往的行人也不知回避。突然疯狂的爱上了这种带着一丝鬼魅的动物，所以我收留了一只白色的波斯，她拥有一直琥珀色的眼睛，另一只却是闪着淡淡的冰蓝色光芒。没错，是“她”。我唤她“简单”，她轻叫一声，安静的趴在我趴在我怀里。
　　“简单”高贵得像个公主，每天喝掉我一半的牛奶，吃罐头装的鱼，却拒绝超市买来的猫粮，这真让我怀疑她以前是如何流浪的。她总是跃上我的书桌，在一摞习题集上安静的坐下，居高林下的看着我。媚眼如丝。我喜欢宠着她，想疼爱自己一样疼爱她，在我看来，折磨自己的人无疑都是愚蠢的。
　　七
) j  f5 D2 W# Z* ?　　当我再一次换上厚领毛衣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莫名的短信：“还记得去年冬天的篮球场吗？”署名是子白。“子白？”我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微笑，他和缦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不对，那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是在我和澈的相识的篮球场，那个飞来的球和男孩子歉意的笑。
　　我不禁感慨起上天的安排，那个斑驳的球场，竟然可以带给我这么多记忆。
7 ~" E2 k) R; T+ R; k& N　　其实子白是一个挺不错的男孩子，他谦逊随和，拥有俊朗的面容和孩子气的笑，是和澈完全不同的两类男生。我不禁有些心动。我的确没法控制内心波涛涌动的方向。
　　一个月后，当我细细的诉说着这些片断的时候，子白微笑的坐在我的身边，操场看台上，我们十指相扣。冷冷的夜空，很多很亮的星星。
9 @' c5 l- V2 S& s　　缦没有我意料中的反应，当她得知我和子白在一起的时候，只是淡淡的笑着说了句：“祝福你们。”我看得出那个笑容的僵硬和不自然。然后还是离开，留给我的是一个背面瘦削的影。背影，又是一个背影。我不禁想起了澈，他们的影重叠在了一起，带给我的，是怎样一段深刻的记忆。友情和爱情本身，竟然都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这是现实的悲哀吗？带着或多或少的无可奈何。
　　八
  v- U% {* L" t7 R  L; f' `　　又是情人节，今年没有飘雪，子白送了十一朵玫瑰还有一条玫瑰色的围巾。代表着一心一意。我笑着踮起脚尖拥抱他，他的眼睛像夜空一样清冷明亮。我把花带回了房间，插在平日喝牛奶的透明玻璃杯中，房间是明媚的黄色，各式大型的维尼壁纸还有全套的卡通床单。这是阳光的色彩，看着他们我会涌起一丝温暖。火红的花朵在明亮中有些太过刺眼。
2 S% u" O. Q! N/ R5 E+ p+ s1 h　　秦还是寄来了巧克力和信，他说丫头你要快乐。我对着信纸微笑，泪水却不知不觉的滑落。一个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十七岁。雨季来了。
2 _; ?8 U, ^8 W  ]+ W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最爱的，却是那散发着香水芬芳的百合花，百年好合。
　　我和子白还是在这个冬天分手了，他说：“宝贝你只是寂寞。”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我不置可否的看着他，这个干净温暖的孩子，然后说：“子白，你要好好过。”这一次，我仓惶的离开了，很像当年蓝球场上匆忙。轮回。
+ S5 b* U5 ^. D　　这段爱情，无疾而终。
- B1 M8 D/ ~8 D+ }　　我继续一个人独处的日子，带着耳机反复走过曾经的操场，蓝球场，图书楼还有旧日的教室。突然觉得有些冷，才发现，凤早已吹开那条玫瑰色的围巾。
/ m4 e- J9 A1 M　　这个冬天，好像，格外漫长。
  p) Y; a: d9 n- n　　（End）
　　“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相信爱可以永远啊……”轻柔的音乐和纯粹干净的声音，我很喜欢。“简单”喵的叫了一声，跃上了我的膝盖。
/ ?/ q: p. a) }( R# N7 g　　墙角玫瑰依旧娇艳，像是燃烧着的火焰。
　　可是彼时能看见，百合花开？
　　后记：其实我想表达的只是一些青春里有些涩的感情。它们是不是爱？我不知道。但是，十八岁前的天空里，没有一个这样那样异性模糊而又清晰的面容，会不会太过遗憾？哭过，笑过，痴过，狂过的孩子们，才会拥有日后更成熟的人生观和爱情观。不要轻易去承诺爱，但也不要轻易去放弃爱。这篇故事并不是一个悲凉的结局，毕竟，我的主人公，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她的百合花开还有相守一生的爱恋。
) N6 N# v! [) j. v8 N, V) f4 Z（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