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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纪念一座城市的伤痛，我诞生了，与1203个兄弟一起。
被旋光的镜头捕捉时，我记得，那位摄影师的眼里饱含着泪，颤动的手按下快门，忧伤的夕阳晕染着那顷刻间的永恒。
我是1204张照片中的最后一张。没有过多地记载残败的城墟，没有坍塌的巨楼与流血的尸骸，我似乎承担着更少的惨痛与凄凉，更少的血与泪。在我的画面里，只有一隅颓断的墙根和一只奋力拍打双翼的蝴蝶，在夕色中，染着点点茜晖。黄昏时分，我是那位摄影师留下的最后一首忧郁的散文诗，在那片莫大的废墟的某个最小的角落。
我当时还不明白自己诞生的意义。
后来，从一张简单的照片，我变成了一枚独有的NFT。同样的，在1204枚NFT中，我并不算抢眼，没有宏大的拍摄背景，亦没有极富冲击力的画面，这样的我，难以博得世人的眼球。我沉睡了很久，在梦里，我时常会想起那位摄影师忧郁的，却又饱含深情的泪水。
直到一位知名网红发现了我，并以低价买走了我。“凄凉感与抒情感的完美结合，实在是以小见大的杰作。”她这样评价我。她将我设置成了各社交平台头像，她发表了一连串关于解读我的视频，她把我当成她最珍贵的宝贝 ，她要让全世界都认识我。
不错，这一次，我确实出了名，也变得价值不菲了。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那张编号为1204的NFT和那只扇动双翅的蝴蝶。KBD市的人们当然也不例外。海量的评论里，我享受着世人的盛赞。
“up主真的好有眼光。”
“这张照片真的是绝美，艺术品啊！”
“夕阳下的蝴蝶好美，爱了！”
……
直到，我看见了一句话“蝴蝶的双翼，拍打着希望”。这句评论并不显眼，很快便被滚滚的评论潮淹没。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似乎又一次忆起了那位摄影师的泪水。
那泪珠里有光。
人们确实铭记了一座城市的伤痛，但再痛的伤也会慢慢结痂，留下一道可以隐藏的疤。
人们也确实认识了我，只不过他们所认识的，仅仅是那只拍打双翼的蝶，和那略有诗意的晚景。
后来，人们又慢慢淡忘了。那已在他们生活里成为标志的“蝴蝶”又慢慢被替换成了其他logo。再后来，社交媒体上已经看不见我了。“蝴蝶”与照片成了过去式，人们称之为“时代的眼泪”。
KBD市的修复，也进度甚缓了，再深刻的创伤，人们逸于片刻的安宁，再难掘出骨子里的干净。
我在互联网上消失了。一方面因为人群厌倦了我，一方面也因为我确确实实换了新主人。
我真心感激自己是一枚NFT，在更换主人后，我可以于人世的喧嚣外，享受一份片刻的安宁。买走我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那是一位作家，长衣总染着书味儿，就连白色的胡须也要染点儿墨香。
他买下我，是为了纪念。
他常作诗，也因为文章带些诗风而小有名气。然而有几首，却总被他锁在柜子里。
那几首诗作于12月5日，KBD灾难的后一天。
他常靠着藤椅，翻着手机，静静地看着我。深情时，常要流出泪来。那泪水晶莹，润过他苍老的脸，像是枯木里泛出生机。
他的爱人死在那场灾难，他后来也染上不治之症。他放弃了治疗，买下我花光了他生平所有积蓄，他说无所谓，一条老命不值几钱。
老人的对面，住着一个小男生，肤色黝黑，笑起来却很是开朗，像是个小太阳。
老人和男孩关系很好，两家人也常常来往。有一次，老人和男孩分享那张照片。他的手指指向那蝴蝶，却猛然看见男孩成行的泪水。
男孩说，自己也原是KBD市的，梦想是当一建筑师，重建新城，可是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出不起钱出国读书。
老人怔住了。
后来，男孩念了大学，老人把我卖给了男孩。仅以1元钱的价格。
后来，男孩真的成了建筑师。
再后来，KBD市的废墟之上，真的重建了新城。
又一年的12月4日。
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站在KBD市新城的某个角落，他微笑着，按下快门的瞬间，一只蝴蝶在阳光下拍打着翅膀。这张照片和我很像，只不过背景并不是颓断的墙角，而是粉白的新墙。
拍照者是当初的男孩。
老人不会想到，我至今依旧在男孩的手机里，男孩的读书费用来自打工与奖学金。
那位网红不会想到，被自己厌倦的一枚NFT，还承着一批人的回忆，伤痛与希望。
那位摄影师也不会想到，一张照片读懂了他深情的眼泪——蝴蝶的双翼，拍打出的是阳光，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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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4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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