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往事·潮汕浪话》,马陈兵著,北京三联2022年1月版。 疫情改变生活,何止口罩成标配、验核酸成习惯那么简单。疫情关闭了很多邂逅,取消了很多相遇,谁知道谁的命运会因此而有了哪些改变? 以阅读而言,同样一本书,上个月读、今晚读和一个月以后读,收获可能完全不一样。人生时时在变,每个独特的人生,都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而一本书,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之中。 如果疫情平顺,无波无澜,马陈兵本月16日会在深圳覔书店偿还说不清谁欠谁的新书活动之“债”。作为即将出场的“嘉宾”,我今晚再次翻开他的新书,继续那场中断了的“热身阅读”。这就是“书缘”了:如果不是因为马陈兵,我今生可能就没有机会进入他笔下的“潮汕往事”;如果就此错过,对于“故园写作”“个人回忆”这件事,我今晚获得系列新启发的机会就不知什么时候再现了。 马陈兵是史家,作家,书画家,瓷艺家,他出版的书,书名都很“吓人”,比如北京三联版的《提头来见:中国首级文化史》与《带着花椒去上朝:古杀十九式》。他将要出版的书,题材也很独特:《人中吕布:中国养子文化史》。他爱猫,痴迷画猫,自称“猫民代表”,这样的“时尚情调”和他的“提头来见”一类“小历史”写作,形成有趣得令人眩晕的对照。 他有很强的“自我命名”意识。“猫民代表”之外,身为潮汕人,“壮岁漫游江南”十几载,他又称自己是“远活者”,挣脱的是“狭义的体制(机关、单位)和广义的体制(家乡、家庭等)”,并自赋新诗为证: 十年来我远远活 越活越远 去年一年就活出老远 我现在已经远得看不到我 有时想起来找一爿瓦片大的我 也要走出很远 实在折腾 可以想见,这样一位“自我设计”欲望十分强烈的作家,如果想要写写自己的往事,回忆一番远去的家园,他一定也会在“文体意识”方面做足功夫,也会给自己的乡愁写作打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形状”,再涂抹上鲜明耀目的个人色彩吧? 他果然就这么干了。他在“自序”中宣布: 其一,追忆与乡土是永恒的文学母题; 其二,“作家关于乡土的追忆,同时应该是个体深切独特的成长经验,空翻无根的美丽乡愁或地理志层面上的风物略述,本质上不具备文学的质地。” 其三,只写“一个人的乡土”,不为了扩展写作题材而查阅和采集资料,比如史乘志书、民间传说。 其四,“作家先得完成对乡土的追忆,才能卸下早年生活与经验的重负,从此放开心智,去写新的世界。” 其五,没有离乡,就没有故土;追忆故土,乃是“为了辞别的写作”。 也就是说,往事写作只能呈现自己的记忆、自己的画面和自己的节奏,不完成这一写作工程就不足于写其他,而不远离故乡就不存在这一工程,借助史志文献的写作不是往事写作,甚至不是文学。 今天晚上我只读了“往事”的一章,而把时间都花在了思考他对往事写作的“文体设定”上。我因此很感谢这本《潮汕往事·潮汕浪话》和我的相遇。近来我常常想如何与别人分享我早年的生活故事,我为此已经准备了数十种县志、文集等等乡邦文献。现在我必须严肃考虑马陈兵往事写作的“形状”给我带来的小小冲击:我离我的家乡已经足够远了,时间也已经够长,但是,我要把多年搜集来的《故城县志》《衡水市志》之类弃之不读吗? 我不会。我觉得我需要读乡邦文献。但是因为今晚的阅读与思考,我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借助史志文献回忆个人往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风险,那就是你可能会迷失回忆的方向。你在写谁?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地方”,不是某县、某市,你不是时代,你不是民间,你不是风尚,你不是文献,你只是“你”。 看来,写“一个人的乡土”最好的方式,就是“提自己的头来见”。好吧。 7 X2 g4 |" u: }!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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