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弥：一介布衣

南通亲子鉴定

莫道花开如雪海，人间有我免寒穷。

棉花不是花，却是在过去这个季节里最受追捧的存在。

人开始服老，是从怕冷开始。年轻人火气旺，屁股底下能烙饼，而到了中年，只会缩在破袄里打哆嗦。

来到上海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可唯独习惯不了上海的冬天。

冬日多阴郁，常有大风，屋子里的阴冷湿气时时刻刻都在往骨子里钻，这是一种不会因为穿厚点就能抵御的寒意。天生惧寒怕疼，那种感觉对我尤甚。

寒冷，对大多数朋友来说是物理伤害，于我，却成了化学伤害。上周寒潮来袭，普遍降温，寒意带来的痛苦更是加重了几分。

说来矫情，久居家中，南方没地暖，空调常开到30度。大棉裤小棉袄，我也仍需抱着个暖水袋或汤婆子，一副中年大叔的油腻扮相。若是出门，围巾帽子羽绒袄，一件都不敢少。

其实以前更冷的时候也曾经历过，可现在却是惧寒如此，怨不得朋友们笑话。

幼时久居皖地，半南不北的地方，其实冬天就是一副标准『冰天雪地』北方农村的模样：多大雪，屋檐下还挂着长长的冰溜子。

常堆雪人，也时常下河滑冰。冰冻得不结实，每年都会发生几起掉进冰窟窿的『事故』，多以孩子穿着湿棉裤忐忑回家结尾，最终被大人暴揍一顿得以将此类事件主旨升华。

那些小时候的糗事，都成了成年后的谈资。

其实那个年代，孩子们多是只有一身棉袄棉裤，孩子一年年长大，棉袄棉裤们也跟着『长大』——长辈们在抱怨与欣喜里给棉袄棉裤絮新棉花，改大改长……

『丑妻薄地破棉袄』，作为农耕时代的三宝之一，地位可见一斑。因为稀罕，所以觉得宝贝。

近些年更多的材质走进我们的生活，棉花这种略带古早味的东西渐渐走出了冬日保暖首选的第一梯队，可每当想起，都是让人心生温暖的存在。

小时候，家里的被子都是自家种的棉花自己『弹』出来。弹棉花的师傅手里只有一根弦一个棒槌，就能把棉花拍打梳理得服服帖帖，裹进层层棉纱，透着暖烘烘的味道。

现在都是在淘宝上买现成的棉胎，大概现在的孩子也不曾见过弹棉花的场景，就连『弹棉花』这个词也都成了对琴艺不精者的戏谑。

一床棉被一般四、五斤重，多是闺女『出门子』时娘家亲手置办，也常见有做出六斤、八斤的『重型』被子，盖起来会压得喘不过气，像是忧愁与爱的凝结。

我家兄弟两个，娘不曾感受过闺女『出门子』的哀愁，可以前每年也都想着去捯饬我们兄弟两家的被子。

一床棉被做起来麻烦，现在都是买轻盈的『太空被』，条件好些的更是选羽绒、蚕丝、羊毛这种更舒适富贵的材质，而粗笨的棉被，正与我们渐行渐远。

其实很多人，从心理上还是更是喜欢棉被的亲近与踏实。

一直喜欢棉质的东西，柔软的质感包裹着对这个世界最早的认知，就如很多人自出生那一刻起，所接触到的，除了一双手，便是轻柔的棉花。

人们对棉花的依赖，是一种烙印在记忆最深层的亲近感。

娘现在与弟弟生活在一起，老人一辈子闲不下来。

像往年一样，每到夏天便开始套弄翻新着一家人的几床被子，因此也时常会羡慕弟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

上周寒潮降温，例常给母亲打电话，她总絮絮叨叨问我冷不冷，即便她的大儿早已不惑，也生怕不在眼前会照顾不好自己。

只有经历过寒冬的人，才更懂得棉花的好。

每年开春的时候，会有很多进城务工的民工，这个群体有着很高的辨识度：拖着行囊和塞得鼓鼓囊囊的大蛇皮袋，衣服没有几件，可事无巨细，生活用品大到一床铺盖小到一卷卫生纸都是在家里置办好带进城里。

怕在路上被雨雪打湿，蛇皮袋子里多会再用塑料袋把铺盖装好。

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铺盖，心里就踏实——这也是许多流浪汉与背包客深谙的道理。

对被子的特别依赖，其实有着很多共情。

大学毕业时，逢炎炎夏日，同学们散落各方，那时快递也远没有现在方便，很多人便把自己的铺盖几块钱卖给回收『破烂』的，那些铺盖的处境跟当年的毕业生一样，前途未卜。

我恋旧，当时更是贫乏到不舍，后来那一床铺盖与我相伴多年，陪伴着我辗转多地。

每一个物件都有自己的寿命，对旧物的尊重，就是物尽其用。

很多东西，并不是新的就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我有一件坎肩，其实就是一件棉背心，二十年了，绸子面，格子布衬里，棉花胎，没使盘扣，缝了几粒黑纽子，比市面上的羽绒马甲沉些，过冬时候，套在毛线衣外头，暖和轻便，胳膊手也利索，特别适合伏案写写画画。

许是穿久了，略显陈旧，尤其是领口，经历了青春脖子和油腻脖子，蹭磨得光滑水亮。

母亲做了两件这样的坎肩，父亲一件，我一件。前些时日，阳光和煦，我穿着坎肩，懒卧沙发，落地窗里，形影绰绰，恍然发觉，那一刻的我，神态像极了父亲。

我终究，没能成为父亲的小棉袄，可是，母亲的舍不得，我会一直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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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知弥

1979年10月生于安徽，自幼习画，喜诗词。2003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当代水墨艺术家，现居上海。“活在当下，画在当下”。他已经把画画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是一顿饭、一壶茶一样，随意自然。笔墨纸砚，方寸之间，成就他的小天地。他的画作“生活”、“喜悦”、“温暖”。线条、光影、墨色都有着莫名的让人感动的力量。现出版有《知弥先生心画》、《常相知》、《君自故乡来》等画集，《周作人文集》、《朱光潜书系》、《美丽诗经》、《上海小吃指南》、《山野清风与明月》、《幸福就是一家人共度三餐四季》、《爱——外婆和我》等插图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