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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派的江小月亲自押送着下聘的马车队,尽管他们刻意低调了装扮,湖州丝绸的面料与吴侬软语还是一览无余地散发着江南气息。 马队遇到一处小镇,一只“烧鸡公”的幌子迎风招展,比招牌来得更快的,是融合了麻与辣的强烈香味,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胃,就连肩负重担的灰马也发出振奋的嘶鸣。王镖头指着招牌:少爷,看到这种招牌,就是四川到了。同行的有人说:听说过烧鸡,知道公鸡,还不知道烧鸡公是个什么好物什。王镖头哈哈大笑:鸡公是四川一带人对公鸡的叫法,闻到这麻麻的香味,就是四川到咯。
沿着街边,新月派十几个人,分了三桌落座,烧鸡公用砂锅盛上来,底下的炭火保持着嘟嘟嘟的热力,尽管一路上已经吃过不少辣菜,大部分人还是被花椒的麻撬开了嘴,有的人往桌上吐,有的人拿手给舌头扇风。新月派人的举动,惹笑了先前就坐的一桌客人,为首的是位俊俏公子,那公子似对自己人说,似对江小月这桌说:吃不得烧鸡公的麻辣,就不要上四川来嘛。新月派是江南第一大镖局,惯常行走于江南京城一线,平日里,江湖上的人见了无不礼让三分,见对面的少年公子颇为无礼,江小月也顾不得出门前江总镖头的吩咐,将手中的一把绸面大扇,哗啦一声打开,那扇面绣一个显眼的新月标志。没想到对面一身江湖人打扮的少年公子,看到了江小月的扇面,只是将右边的眉毛往上一挑:还没得吃,就开始怕辣了,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新月派的人愤愤不平,江小月用神情稳住众人,不就是吃点辣吗?与一般江南人不同,江小月或许是从小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的缘故,吃辣一项,一向不怕。江小月双手朝着少年公子拱手:按照这位公子说,只要是吃得这烧鸡公,就算四川的英雄好汉咯?少年公子也双手拱一拱行个礼:这位仁兄,若要在川地行走,怕是起码的要求。江小月起了性子:要这么说,我也想见识这位公子,可否同桌共食。
江小月有着自己的打算,车上还有江南带来的花露烧,那是在米酒酿制过程中特意投放的烧酒,外地人吃了,入口甜蜜顺滑,要是吃顺了口,酒劲大过牛,十分的容易醉人。江小月就与那少年公子,两人吃一锅烧鸡公,共饮一坛通州穆义丰花露烧。
江小月虽然吃得辣,却并不熟悉麻的滋味,初一入口尚可,再吃三块,嘴唇已经麻得要发胀,借着说话的掩饰,拿嘴吸凉气。幸好还有花露烧解一解钻心的麻。少年公子三杯酒下去,脸渐渐泛起红晕,江小月暗自偷笑。少年公子自报家门,姓唐,名三少。
江小月哦一声,便问对方可知四川唐门,少年公子笑笑:在川地,行走江湖之人,都知道唐门,以内家功与暗器见长,只可惜,自己的唐虽与唐门是一个唐,却并无瓜葛。江小月轻轻地喔一声,见唐公子是个爽快人,不忍心拿花露烧害他,就说了花露烧易醉的小秘密。唐公子大笑一声,连说,好好好,你是爽快人,我有好酒量,不怕不怕,江兄,你知不知道,我们川地的烧鸡公为什么那么麻辣?新月派的人洗耳恭听。唐公子又是哈哈大笑:那么重的麻辣,是为了掩盖锅里蒙汗药的味道。
此言一出,新月派的人大骇,纷纷取兵器。江小月也哈哈大笑,暗示众人稳住:唐公子是在说笑,自始至终,唐公子与我共食一锅,共饮一酒。不怕。唐公子面色一怔:当真?
唐公子挑一块鸡肉扔给店家的大黄狗,那狗吃下鸡,不消一刻,昏昏躺下。江小月淡淡一笑,倒一杯花露烧,请店小二饮了,不消半刻,店小二径直睡下。
两边的手下各自紧张,呈剑拔弩张之势。唐公子上下再次打量江小月:可以啊,江南新月派,名不虚传。江小月拱手作揖:既然要迎娶唐门家的大小姐,没有一点下药去毒的功夫,怎敢踏入川地,不过,这烧鸡公,确实太麻辣了些,肠胃不适宜。唐公子一挥手,一队人翻身上马,灰尘里,是唐公子爽朗的声音:姐夫,我是替姐姐来考察你的,你吃的乡野烧鸡公不算顶好,到成都请你吃正宗的。
烧鸡公的故事,不仅仅是个江湖传说。走过了大江南北的烧鸡公,以江湖菜的身份,捧红了无数个烧鸡公小店。我吃烧鸡公的历史是比较短的,大约十三年前,周小华请老俞跟我在濠北路吃,那个店往北一个路口,是大概叫老北京胡同的一个店,鸡头一盘,是周小华喜欢的菜,据说鸡头重金属多,吃多了容易老年痴呆,刨除这个因素,鸡头脂肪含量也太高了,吃一个足以,何况一盘。
在南通,烧鸡公后来成为夜店散场之后与小龙虾、火锅并驾齐驱的宵夜吉祥三宝。在单品店市场里,也算荣宠致极。比起小龙虾与火锅的店堂呈现,南通的烧鸡公店整体偏脏乱随性些。
来源:吴歌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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