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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港港] 说说南通城的这些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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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0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江苏
      
很少有一座城市,会在城里建那么多的桥,
南通靠江临海,桥就好像是这座城市的年轮,
一座又一座,也许改换了容颜,也许消失不见,
最终,都成为南通城的一部分。
月明千里故人来
西被闸桥
1919年8月17日深夜,一轮明月孤独地悬挂在暗蓝色的天空上,它将南通城西濠河上的大有坝笼罩在一片如水的光影里。一辆汽车从坝堤上疾驰而过,车里躺着一位年轻的外国小伙子,此时,他已进入弥留之际。就在汽车向东拐弯行到公园二桥(今南公园桥)时,这位年轻人停止了呼吸,这里距离南通医院的大门只有二三百米了。
这位年轻人名叫亨利•特莱克,是荷兰水利工程师。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所经过的公园二桥正是由他设计、督造的,而大有坝在他去世6年后改建成了西被闸——这座闸也是由他一手规划、设计的。
清末民初,南通沿江从天生港至姚港10多公里的岸线经常发生坍塌,每年有数千亩农田被毁,几百户人无家可归。在那个苍茫末世,中国科技落后、经济衰败,面对屡发淫威的大江大河,南通人一时束手无策。在这种情况下,1916年4月,时任南通保坍会会长的张謇以私人身份聘请荷兰水利专家特莱克来通担任保坍会驻会工程师。
特莱克“有西人办事之勇、负责之专,而无西人自奉奢逸之习气”,来通之后即起早贪黑踏勘江岸,不到一个月,就拿出了一份详尽的保坍计划书。后来,在他的主持下,南通沿江修筑了10条丁坝,收到了“分杀水势”的效果,从此,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坍塌。特莱克的足迹还遍及如皋、海门、启东等地,设计建造了很多水闸,从而使南通这个滨江临海地区少有水患。
事实上,特莱克不仅为南通的水利事业日夜操劳,而且对于市政建设也充满热情。在通期间,他规划改造了城闸公路、港闸公路和城港公路,设计了南通第一条轻便铁路,还建造了公园二桥和游泳池等。作为一个外国人,特莱克为南通做到了鞠躬尽瘁,他所留下的业绩直到现在还在造福着南通人民。
由特莱克设计的如东遥望港九门闸于1918年11月开工,次年8月,特莱克冒着酷暑亲赴工地检查工作。那时,条件异常艰苦,特莱克每天食宿都在海边的小轮上,这使他不幸染上了霍乱,上吐下泻一昼夜数十次不止,就在送医救治的途中溘然长逝。
特莱克去世后,南通人将他葬在了风景秀丽的剑山脚下。前几年,在南濠河有斐饭店前的亲水平台上,南通人又建起了特莱克的青铜雕像,雕像面朝着西北方向的西被闸——特莱克生前有一个梦想,就是将大有坝建成一座水闸,使濠河水的引排变得更加通畅,为此,他倾注过大量心血,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直到1925年,特莱克去世6年之后,他的梦想才最终成为现实。
1947年,西被闸东又建起了一座三孔木桥,这便是西被闸桥的前身。1969年,此桥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结构;1987年,跃龙路拓宽时,紧贴西被闸西又建起一座新桥。此后,所谓的西被闸桥其实是两座以闸为界而又合二为一的桥梁。进入新世纪,这座桥再次得到改造,现在,桥面可容4辆汽车同时通过还绰绰有余。
特莱克的母亲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性,在儿子身后,她有感于南通人民对儿子的情谊,将特莱克生前珍藏的水利书籍全部捐给了南通图书馆。后来,张謇的儿子张孝若去西欧考察,张謇还专门嘱咐他去探望特莱克的母亲。上世纪80年代初,南通人与特莱克的后人取得了联系,这些年,之间的往来一直没有中断——近一个世纪过去了,西被闸桥头那明月的清辉依旧,一段跨越国界的友情依旧,南通人对特莱克的思念依旧。
枫落河疏秋渐老
唐闸大桥
经过4年多的筹备,清光绪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四月十四日,由清末状元张謇一手创办的大生纱厂终于正式投产——就是这家位于南通城西北15里外唐闸镇上的纺织厂拉开了南通近代工业发展的序幕。
古老的通扬运河将唐闸镇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很长一段时期以来,这里仅仅只是一座被大片农田所包围着的小集市。那时候,周边的农户几乎家家都有土制的纺车和织布机,在那些漫长的夜晚,“纺纱鸣机杼,百里声相闻”是南通乡间的一道风景。然而,随着张謇的到来和大生纱厂的诞生,从前一家一户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逐步被现代工业的机器大生产所代替。短短几年,唐闸这个曾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张謇办企业是有系统性的:纱厂有多余的蒸汽,于是就办起了面粉厂;棉花纺纱剩下了棉籽,于是办起了油厂;棉籽榨油剩下了棉籽壳,于是办起了纸厂;纱厂的机器需要更换零件,附近的农民也需要农具和生活用品,于是又办起了冶铁厂——这些厂分布在唐闸镇通扬运河的东西两岸。
有了厂自然就有了工人,张謇又为他们建起了工房,其中,老工房和西工房是规模最大的——据说,现存的唐闸老工房是中国最早的专门供产业工人居住的住宅区。而纱厂的股东和高级职员们住的则是西式建筑,这当中最有名的就数“红楼”了。这幢西班牙风格的建筑初为大生纱厂股东高安九的私宅,后来租给厂里的高级职员居住。解放后,它曾做过疗养院、政府办公楼和旅馆。那时候,像这样的西式建筑,在唐闸镇上有10多处,其样式有德式、英式和日式等,这让小小的唐闸镇看起来很有点“洋味”——它们也分布在通扬运河的东西两岸。
工厂的兴起还带动了商业的发展,今天,北市街上仍然保持着原貌的那几排两层木栏杆建筑便是当年的商铺,像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它们还在诉说着那段湮没在岁月深处的辉煌。此外,运河两岸还建起了一座座码头、一间间仓库,以及与之配套的办公楼。
几年的苦心经营,曾经荒芜的唐闸镇终于繁荣起来,但是,缓缓流淌的通扬运河却依然阻隔着两岸的交通。于是,1906年,张謇在通扬运河上建起了一座长40多米的木桥,也许是因为此时的唐闸镇“洋味”十足吧,这座桥取名为“大洋桥”,唐闸的百姓也习惯将它叫作“西洋桥”。1914年和1954年,大洋桥得到两次重修。1966年,原大洋桥拆除,在其南边不远处新建一座钢筋混凝土双曲拱桥,这就是现在的唐闸大桥。
又是40多年过去了,唐闸大桥已逐渐显出老态,当年张謇在这里创办的大达内河轮步公司早已不复存在,他所修建的中国第一条公路——唐闸至天生港的港闸公路也已旧貌换新颜,那些曾经风华绝代的西式建筑更是物是人非。不过,人们不会忘记,张謇的事业是从唐闸大桥两侧起步的,南通的近代发展史是从唐闸大桥两侧起步的,日后被称为“中国近代第一城”的南通的辉煌是从唐闸大桥两侧起步的。
大生纱厂投产后不久就取得了良好的效益,张謇将这些赢利又用于扩大再生产——他在一生中创办了40多家企业,其足迹远及上海甚至海外。张謇所信奉的是“父教育,母实业”的信条,因此,他一生还创办了370多所学校,从大学到幼儿园,从普通学校到职业学校,从健全人的学校到盲哑儿童的学校。张謇还热心于公益事业,他兴水利、修公路、架桥梁,他创办育婴堂、养老院,他建医院、办博物馆、图书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张謇将南通建成了一个“乌托邦”式的模范城市——而这一切也都是从唐闸起步的。
正如张謇先生自己所说的那样,“天之生人,与草木无异,若留一二有用事业,与草木同生,即不与草木同腐”——他不仅给后人留下了不朽的事业,还把他终其一生所追寻的光荣与梦想留给了南通、留给了未来,南通人将永远铭记他的功绩。
世事摇曳波底月
公园桥
在民国后期,公园桥初建的时候,它是一座木质桥梁,其名称也并不是后来人们所熟知的“人民公园桥”——那时,它叫“博物苑桥”。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位置就在南通博物苑前的南濠河上。新中国成立后,南通博物苑的植物园部分另辟为人民公园,这座桥才有了现在的名称。1964年,这座木桥改建成了三孔钢筋混凝土桥,虽为新建却也颇具民国风格,直到现在,公园桥依然保持着40多年前的旧模样。
说到公园桥,就不得不说一说南通博物苑了。作为中国第一个博物馆,南通博物苑建于1905年,其创始人近代著名实业家、教育家张謇的目的在于,为南通的学子们提供一个课外学习和实践的基地。直到今天,南通博物苑南馆二楼月台上还悬挂着张謇手书的对联:“设为庠序学校以教,多识鸟兽草本之名”,这副对联充分体现了张謇先生办馆的理念。
在那个苍茫末世,由于张謇先生的功绩,南通得风气之先,他所开创和经营的一系列实业、教育和社会事业让南通的老百姓过着相对安居乐业的生活,他为南通日后成为“教育之乡”、“纺织之乡”、“体育之乡”和“文博之乡”奠定了基础,南通也因此在本世纪初赢得了“中国近代第一城”的美名。
然而,世事沧桑,1938年3月,南通沦陷后,南通博物苑竟成了日本侵略军的马厩而惨遭破坏,博物苑的藏品除少量转移外,大部分被劫被毁,一时疮痍满目。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南通博物苑才获得了新生。
2005年,就在南通博物苑迎来它百年华诞的时候,由两院院士、清华大学吴良镛教授规划与设计的新馆落成,它与博物苑老馆交相辉映——传统与现代在这里实现了完美的结合。与此同时,南通博物苑的河对岸,南通城市博物馆也建成开馆,濠河南北两岸一时文脉悠悠、文气沛然。现在的公园桥畔,濠南别业、城南别业古朴、典雅,博物苑新馆、城市博物馆现代、大气,每每至此,人们总会发出“时光如水、岁月如歌”的感叹。
100年的时空交错,100年的世事流淌——公园桥见证了这一切,桥下的粼粼波光见证了这一切,桥头的无声冷月见证了这一切。
高山长水漾春风
怡桥
为了解决通州师范老师和学生们的交通问题,1905年,张謇先生在学校西南面建启秀桥的时候,还在学校内建了一座直通南通博物苑的小桥。现在,翻遍史料,我们也无法考证这座小桥在当时的名称,我们所能知道的仅仅是,这座桥在1952年之后被叫作“怡亭桥”,后来人们又习惯于将它叫作“怡桥”。
怡桥的名称和一位叫顾怡生的南通人有关。顾怡生是通州师范学校本科第一届学生,因学业优异,为张謇所赏识,1906年毕业后得以留校任教。从此,毕生从事师范教育,业绩卓然。初时,顾怡生在授课之余,刻苦自学日文,并于1911年编译《伦理学》教本,1915年又编著师范教本《心理学》,均由中华书局正式出版发行,填补了当时国内此类教材的空白。后来,他又被校方委以教育主任之职,主持全校教务。
顾怡生思想开明,“五四”以后,一直支持进步学生运动。“九•一八”事变后,通师学生游行请愿,他给予热情支持;1932年,他又因营救一位中共地下党学生,遭到当局的软禁;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儿子顾民元投身革命,于1941年不幸牺牲。
1938年3月,南通城沦陷,通州师范迁到启东海复镇,顾怡生以多病之躯,乘独轮车颠簸200多里,到黄海之滨继续办学。1941年,日军疯狂“清乡”扫荡,学校不得不再次搬迁,后来,他和师生们在租赁的民房里度过了一段艰苦岁月,直到抗战胜利。
在顾怡生的教育生涯中,他曾七次婉拒升迁机会而坚持在通师任教。新中国成立后,他还多次以自己的工资资助贫困学生,他的高风亮节深得师生的敬仰。1952年,顾怡生70华诞,这年也是他从教45周年。通师为了表彰他的业绩,在学校至博物苑的河堤上建了一座四角小亭,取名“怡亭”,于是,亭前的小桥也有了新的名称——“怡亭桥”。那时候,在那些薄雾熹微的清晨或夕阳西下的黄昏,这一带都是学生们读书的绝佳去处。
就在那一年,远在北京的郭沫若得知顾怡生的事迹后大为感动,亲自拟诗并手书条幅以志祝贺,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是:“四十五年朝夕事,高山长水漾春风”。
怡亭和怡桥毁于“文革”,取代它的是一条堤坝,从此,原先连通的东南濠河被人为地分割开来。1998年夏,在濠南路拓宽东延时,怡桥得以复建,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座长60米的五孔拱桥。在重建怡桥的同时,已荒芜多年的原通州师范后花园也得到了修葺,并重新命名为“怡园”——这同样是为了纪念顾怡生这位先贤。
怡园的大门旁有一副楹联:“人伦师表辉千古,水木清华绿四围”,这是由顾怡生的学生任哲维撰句的,而任哲维最得意的门生是现代文学研究大家、北京大学著名教授严家炎,严家炎的学生中最有名的则当属那位在《百家讲坛》里讲金庸和鲁迅的孔庆东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曾经沧海千层浪
木行桥
很多年以前,环绕着南通城的濠河其实是一条开放的河流。据史料记载,那时候,南通城里“小河纵横交错,可通舟楫”,这些河流“东西可并两舟,纵而北可大舟,其南可小舟也。城中民运刍粮百货,不绝如织”。而通过更大的河流,濠河则可以“北接淮水,西汇江河,东达诸场”。这里所说的“淮水”指的就是淮河,“江河”是指长江与运盐河,“诸场”则是指南通沿海的各个盐场。
事实上,自唐宋到清末,盐都是南通地区最重要的物产之一,史称“吴盐”,并曾有“通州白盐,甲诸天下”的说法。那时,南通的先民们“煮海为盐”,因此,沿海地区分布着众多的盐场,现在的“正场”“西场”“姜灶”“秦灶”等地名都和当年的盐业有关,其中最著名的12个盐场存续时间更是长达千余年。盐业的蓬勃发展带动了水运,所以,在南通境内,曾经有不少河流都被冠之以“运盐河”的名称——的确,在南通盐业发展史上,它们担当过重要角色。
起源于濠河西岸,呈“之”字形流入长江的任港河就是这样的一条运盐河。在将近1000年的时间内,这条长不过4公里的河上,曾经千帆竞过、百舸争流,那些白花花的食盐从沿海通过水路运进南通城,再从南通城通过任港河运到长江沿线的城市、集镇。
木行桥就架在任港河上,它位于南通城西,与现在的市中心近在咫尺。木行桥建于民国年间,初为木结构桥梁,上世纪六十年代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结构,近年又被改造成了一座双向四车道并带有人行道的现代桥梁。
从木行桥的名称,我们不难推测,当年任港河边是有一家或几家较有影响的木材交易行的——之所以在这里设木材交易行,显然是考虑到任港河交通的便利。那时候,任港河畔、木行桥下还建有大型盐业仓库,桥东的“盐仓坝”名称便缘于此。说到盐仓坝,我们就不得不提起一位名叫仇淼之的人了。
仇淼之祖籍苏州太仓,出生于扬州,上世纪三十年代来南通任大咸盐栈经理,管理通、如、海、启盐务,他的寓所梦栖桐馆就在木行桥东的盐仓坝附近。作为明代大画家仇英的后裔,仇淼之同样喜好书画与收藏,因此,与当时南通及上海、苏州、扬州等地的文人名士交往颇多,梦栖桐馆一时成为南通城里重要的雅集之处。在那里,他们或品茗论诗,或切磋丹青,在那个时局动荡的苍茫末世,这些先贤们找到了聊以慰籍心灵的精神家园,他们共同缔造了一段让后人永远回味的佳话。
与仇淼之情谊深厚的还有海上著名画家、南通人王个簃,他是金石书画大家吴昌硕的入室弟子。那时,王个簃每每从沪上返通,总要到梦栖桐馆小住几日。是一个烟雨迷蒙的黄昏,木行桥畔柳絮纷飞,个簃乘一叶扁舟而来,早已在码头上迎候的仇淼之远远抱拳作揖,并撩起长衫,疾步走下石阶,将王个簃接到岸上——70多年前这风雅的一幕,已经深深地铭刻在南通历史的记忆中了。
随着时光的推移,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煮海为盐”的落后生产方式逐渐被淘汰,南通走完了作为淮南最重要产盐区的历史;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十里濠河又被规划为风景名胜区,它的航运功能由此终结。从此,曾经舟船穿梭、帆影点点的任港河归于寂寞,起于西被闸、终于长江边任港闸的这条河流仅仅承担濠河的排水任务。
如今,昔日的梦栖桐馆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当年主人手植的五棵法国梧桐还在寻常巷陌中婆娑;如今,木行桥下也不再有舟子的桨声,只有桥头的柳树还在年年岁岁如期而至的春风里荡漾。谁曾涉水而来,谁又飘然而去?在木行桥的梦里,当年清幽淡远的低吟浅唱、细细微微的岁月章回,都已失落在历史的尘埃和漫长的寂寥中了。
日落斜横百丈虹
跃龙桥
“跃龙桥”与“起凤桥”的名称是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关联的,不过,它们的建成时间却相去甚远——前者建于民国九年(公元1920年),而后者则建于明朝中叶。然而,在1979年起凤桥拆除之前,东西相距不到1里的这两座桥,在同一条河上却共同存在了60年,那时,“龙翔凤舞”是南通城里的胜景之一。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经过各方努力,南通已建成一批道路和桥梁,这个偏居江北的小城交通状况大有改观。但是,由于那时南通城内河流太多,行人“临流阻足、望洋兴叹”的现象仍很普遍。尤其是城西的运盐河一带,虽有旧时的起凤桥,可是,这座桥过于偏西,“至城南者往往绕城而行”。
民国九年是张謇的三哥张詧70岁诞辰,生日那天,偌大的南公园内可谓群贤毕至、老少咸集。其中,前来祝寿的10多位老人年龄相加竟超过了一千岁,所以,后来张謇把当天宴请宾客的那座五开间的屋子取名为“千龄观”。和张謇一样,张詧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实业家、教育家和慈善家,鉴于城里民众“无不希冀建桥,以解绕行之苦”的愿望,张詧与张謇商议,将70寿诞所收的礼金拿出来,在濠河西岸、运盐河东头建一座桥梁,这就是后来的跃龙桥。
跃龙桥的建造历时四个月,耗费达18000元之巨,礼金之外由社会各界捐助。南通著名建筑大师孙支厦设计的这座木结构桥梁,设有车行道和人行道,下有13个环洞,长度达87米,为当时“淮南第一长桥”。竣工典礼那天,南通城内万人空巷,大家纷纷赶到濠河岸边,争看这“长虹卧波”的奇观。
对于张詧的生日,张謇可谓尽心尽力,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事业的成功离不开三哥的帮助。而对于自己的生日,张謇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1912年农历5月,张謇将迎来他的花甲之庆,许多亲朋好友早早地就表示,要给这位状元公馈赠厚礼,大大地庆祝一番。可是,张謇却想,现在天下正苦于兵火,国中更是饿殍盈野,许多鳏寡老人无依无靠流落街头,这样的情状怎能让人晏然自庆呢?一己之享,何如众人之安?一日之费,何如百年之惠?于是,他遍告诸友,将把宴请宾客的钱,以及众人的贺仪建一座养老院。
第二年,占地17.5亩的南通养老院(后称“第一养老院”)在城南白衣庵附近建成,这是中国最早的城市养老院。1920年,也就是跃龙桥落成的那年,张詧在家乡海门长乐镇也建起了一座养老院,称“第二养老院”。1922年,张謇70寿辰时,他又在第一养老院对面建造了第三养老院——这三座养老院每座收容老人达120名。
在那个万户萧疏的衰世,在那个人情冷漠的乱世,张氏兄弟用他们克己济贫的精神温暖了一颗颗孤寂的心,他们的身体力行使那时的南通成了孤寡老人们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的人间天堂。
张謇认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的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他是胸怀天下的英雄。对于老年事业,张謇同样有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胸襟。1921年11月,时任运河督办的张謇在东台视察水利,听说当地有位叫康龄的老人正好过100岁生日,于是,约上同往的江苏省省长韩紫石一起前去拜寿,并亲书寿联一副:“九如欲使川方至,百岁还看日正中”。那时,东台刚刚遭受洪水的袭击,张謇和韩紫石的到来让大灾之后的康龄一家感动不已。
1927年,张謇病逝于南通;1939年,张詧也在上海去世。但是,他们所开创的老年事业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去而衰落,相反,随着岁月的推移,南通已成为闻名遐迩的“长寿之乡”——这正印证了当年人们赞颂跃龙桥的诗句:“冈陵媲寿,金石同坚”。
1987年,运盐河被彻底填没,张氏兄弟倡导修建的跃龙桥遂不复存在。现在,只有电视塔下的跃龙路的名称还残留着关于那段历史的记忆。
因为跃龙桥的建成缘于张詧的寿诞,所以,在建桥时,桥的每片铸铁栏杆上都饰有“寿”字纹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经历过岁月沧桑的跃龙桥已朽坏不堪,在重修这座桥梁时,饰有“寿”字纹的栏杆被拆下送到了市人民公园(今南通博物苑内),用于园内藤东水榭的建造。今天,这历史的见证物尚存,紫藤花下,那锈迹斑斑的铸铁栏杆似乎还在向后人诉说着当年先贤的业绩。
清风不共门墙改
察院桥
公元864年,在南黄海边一片河网密布的平原上,那个叫作光孝报恩禅寺(明代以后称“天宁寺”)的庙里,忽然平地矗立起一座五级八角的砖木宝塔,名唤“光孝塔”。那时候,这片曾经湮没于茫茫大海之中的沙洲才刚刚与陆地接壤,它所呈现的还是农田纵横、桑竹繁茂、阡陌交错、鸡犬之声相闻的田园风光。因此,这座高达十多丈的宝塔兀自挺立在北濠河边,就显得有些不同凡响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世纪,后周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周世宗柴荣才在这片新兴的土地上建起了通州城,这便是现在的南通——“先有光孝塔,后有通州城”的说法由此广为流传。
说来也怪,在南通尚未建城的时候,却已经建起了许多重要建筑——这就像是一幅山水妙品,在尚未著一笔一画的时候,便已经被渲染上了浓重的底色。那时,除了后来有“一州伟观”之誉的天宁寺和寺内的光孝塔之外,察院桥也算得上是一处景致了。在南通还处于蒙昧状态的时候,是它们为日后的文明涂抹上了最初的人文色彩。
察院桥就在天宁寺东南不远处,其建造年代为唐总章二年(公元669年),比光孝塔竟足足早了200年。我们已经无法考证,当年,那个名叫张景芳的南通人在建造这座南通最古老的桥梁时,采用的是什么材料,我们也不知道它当初叫作“中正桥”的全部含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后来的“察院桥”这个名字的出现当不早于明代,因为这名称源于它旁边的察院——而这一机构的设立是从明朝初年才开始的。
到了清代,察院原址改作科举考试的考场;民国初年;它是旧议会的所在地;解放后,这里成为市公安局机关。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在十字街的改造中,这片历经600多年风雨沧桑的建筑群才被拆除。
说到十字街,在南通建城后的1000多年时间内,它一直都是城市的中心所在,古通州的州衙就设在这里。那时,在衙署附近有许多气势宏大的建筑,例如察院、城隍庙等,还有就是始建于元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的谯楼了。
谯楼的前身是宋淳熙年间建造的用于了望的戍楼,它位于州署正前方的“子城”城门上,是当时通州城内最高的建筑。在那些寂静的夜晚,谯楼上悠长的更鼓声在通州城内久久回荡,它惊醒了多少沉睡的梦。而此时,月亮正挂在楼头的飞檐翘角间,淡淡的清辉如水银般倾泻在谯楼边的察院桥上。这动人的情景撩拨着文人们细密而敏感的心弦,在明朝,他们将“谯楼月晓”和与它相隔仅几条弄堂的光孝塔下的“古寺钟声”一同列入“通州八景”。
大约从宋朝开始,谯楼下的城墙上便嵌有一方“诫石”,“诫石”上刻有十六个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是谓“诫石铭”。当官员们进出州署的时候,这“诫石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要遵循为官的操守、要为老百姓办事。事实上,纵观整个封建时代,在南通为官的官员大多数还是清廉的,这一传统有幸得以延续,直到现在。
1914年的南通已经进入到了张謇时代,这位清末状元、实业家、教育家认为,一个城市要有所成就,老百姓就必须“明晷刻”,也就是要有时间观念。于是,他从上海买来一台巨钟,并在谯楼前建起了钟楼。
这座钟楼的设计者是南通著名建筑师孙支厦,其风格明显借鉴了西方建筑形式。张謇撰拟并手书的“畴昔是州今是县,江淮之委海之端”的对联,被刻在木板上,悬挂于钟楼两侧——这副对联点出了南通的历史沿革和所处地理位置。钟楼正上方还镶嵌着一块匾额,上书“南通县”三个大字——辛亥革命之后,通州改称“南通县”,这是为了与当时河北的通县(今北京通州区)加以区别。由于那时的钟楼是南通的制高点,因此,两年之后,楼上又添置了消防警钟,城内发生火警时,通过敲击警钟的次数来报告火灾发生的方位。
解放前,南通城内河流纵横密布,河上桥梁众多。但是,新中国成立时,这些河流因长期得不到疏浚,大多已淤塞、恶臭,因此,从1950年起,政府开始大规模填塞这些市河,桥梁也随之拆除——察院桥便是其中的一座。不过,此前,早于南通城建成、在经过多次维修而得以存续了1200多年的察院桥已经见证了桥头发生过的一切。
斗转星移,岁月的巨手抚平了人间的沧桑世事。如今,谯楼的更鼓早已停息,察院桥早已无影无踪,而钟楼作为“火政耳目”的功能也早已消逝,只有楼顶那悠扬的钟声还会在整点时刻一如既往地敲响。只是,很多时候,它都被湮没在城市的喧嚣中,几乎已经没有人还在聆听它苍老的声音。然而,每天,那台巨钟还是在城市上空兀自回响,在寂寞的回响中,它似乎又追忆起了晨雾熹微中的“古寺钟声”、风雅无限的“谯楼月晓”,以及察院桥畔曾经的人来人往、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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