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如茈★罙刻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聊聊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连环杀人犯。
近年来韩国电影市场越发成熟，从前些年《老男孩》、《杀人回忆》等片艺术上取得惊人突破，到今日各类影片类型逐渐固化，青年导演已经越来越难找到属于自己的个性风格。特别在犯罪片领域，由于朴赞郁、奉俊昊等神级导演的背影过于伟岸，后辈导演似乎只能仰视他们的鼻息，创作上连接近都很困难。
明知不可为，犯罪片仍然成了韩国青年导演最喜欢的一类题材，融合悬疑暴力讽刺幽默等复合元素的商业类型片，在市场中也能受到不少男性观众的认可，由此每年也能出几部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比如去年在大钟奖、青龙奖上获得不少提名却几乎颗粒无收的《王者》，或是去年年末刚刚上映、票房大卖的《骗子》，包括这部商业上获得过票房周冠军、题材上刻意创新的《杀人者的记忆法》。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评价本片“刻意创新”，丝毫不夸张。“如果曾经的连环杀人犯得了老年痴呆症该怎么办？”核心概念明确突出，使得这部影片相比其他犯罪片，更有被他国改编翻拍的可能。就像今年在日本受到不少好评的《22年后的自白：我是杀人犯》，即翻拍自2012年韩国上映的小成本犯罪片，也是源自其犯罪者在罪案时效过后主动现身的不俗创意。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本片故事结构，就像片名《杀人者的记忆法》所揭示，充满了不断倒错的悬疑氛围。
影片开始于老年杀人犯的回忆视角。第一场演员薛景求呆滞又不失凶狠的眼神，就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象征回忆和内心黑暗的隧道，雪原和松林肃杀的整体环境，以及主人公半边脸抽动的动作设计，都暗示了这是一部既融合个人心理因素、又注重悬疑氛围的风格影片。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为了体现患阿兹海默症的主人公，对于时间和记忆交错穿插的混乱感受，导演以主人公自白的台词贯穿全片，并结合了插叙、倒叙等多种打破时空的叙事手法。如同影片《老男孩》中关键揭秘的段落，犯罪设计者在回忆事件最初缘起之时，也把多个场景用蒙太奇的方式拼合在一起，形成了突显个人强烈情感也增强画面表现力的一种艺术手段。本片这种灵活处理场景的方式，隐含了某种向前辈朴赞郁致敬的味道，构成了本片不俗的艺术风格特征。
然而非线性时空的叙事，对编导创作能力的要求比顺序说故事方式更高。如果说前10多分钟观众听到主人公自白，知道他不时忘了东西或记错了事情，尚能跟上导演的设计，那么越到后面越显示出编导对于这种叙事结构也显得有些自信不足。“假如全部跟着主人公的视角去切入这个故事，观众真的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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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10多分钟尚未进入主情节之前，我们大致跟着人物自白了解了他的身份和生活环境：妻子早亡，现在和年轻女儿生活在一起。主角小时候为了反抗暴戾成性的父亲——同时暗示了家庭中可能有性暴力的行为——而亲手杀了父亲，并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连续杀人的道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而除掉了不少人渣再把他们埋在林子里”。为了让观众不反感这个已经开始忘事的“前连环杀人犯”，编导用常见的编剧法塑造了他充满压抑的少年时代背景，以及受父亲影响而略显扭曲的内心环境，解释了他作为杀人犯可以被同情的原因。
同时为了让观众在以后的剧情中更贴近这个老头，编导展现了他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作为弟弟和修女姐姐的亲情，以及和老朋友的友谊等常见情感元素。也从结构的角度，埋下了以后推动故事发展的线索。然而实际的“戏”的展开，却缺乏有趣或令人难忘的细节，而渐渐暴露出了编导的功力不足。
比如警察朋友的出场，讲述了一段往事：因为每日买烟的零售店女孩被害，警察开始戒烟，但把女孩给他的最后一根烟一直带在身边，并发誓要抓住那个残杀少女的连环杀手。这可能是影片中最令人难忘的小段落之一。可惜的是这仍是通过人物之口“说”出的故事。与此类似，影片过分依赖了旁白和台词来推动故事，而削弱了画面实际展现会对观众造成更有利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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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主情节的展开，是老人和连环杀人犯因为撞车事故偶遇。老人凭借蛛丝马迹和杀手直觉，判断出对方就是正被通缉的连环少女凶案杀手，并机敏地记下了他的车牌号并报告了警察。然而从此时开始，影片突然从主观叙事跳到了客观叙事。当观众尚跟着老人疑惑，“那场雾中事故究竟是真实发生还是想象？”，影片却明白告知了杀人犯的真正背景：原来他生活中是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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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关键情节的提前揭秘，使观众突然所知超过了主人公，影片悬念性大大降低，甚至开始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如果说之前主人公的记忆错乱，观众还能同情和保持兴趣，通过看似混乱的信息去一点点猜测主角的生活真相，那么之后主角的记忆错乱，则变成了编导故布疑阵的障眼法。老人反反复复确认事件真相的努力，有意造成了叙事上的复杂和反复，但这种复杂，却没有形成任何叙事上的悬念，反而屡屡证明都源自老人阿兹海默的症状，硬是让观众为他干着急：“如果在那个时间点不犯病，不就可以立刻识破对方的伎俩吗？”这就把影片从诺兰式的结构迷宫，硬生生发展成了常见的韩剧情节：当苦苦相互寻觅的男女主角快要碰见之时，硬是一人遭遇车祸导致记忆丧失，于是情节又重新回到让人干着急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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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令观众感到困惑的，还有对面的杀人犯。开始仅仅是为了确保自身安全接近老人和女儿，当发现老人犯病不记事时，反而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开始了相当大胆的猫捉老鼠游戏。而老人也颇为配合的每每在关键时点就丧失记忆，于是又重复进入冗长而做作的干着急情节。
有一种说法，认为影片上映的并不是导演希望的版本。可能在导演剪辑版中，仍暗示了老人就是真正的连环杀手，而警察只是追查罪犯的警员，所谓女儿绑架事件也是老人错乱的记忆和妄想造成的幻象。不排除这可能是影片创造伊始所做的设计，然而随着影片拍摄和最终剪辑，导演和制片人发现这种创作尝试变得越来越无法掌控，于是只能修改成了现在的样子。一部影片经历漫长的创作周期，观众最终能看到的一般都是最好的影片版本——没看到的那些，多半是因为叙事更混乱，拍得更不好所以剪掉了。猜测“没看到”的那些镜头可能更好，这只是影迷单纯美好的一种想象罢了。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如果抛开老人和罪犯相互捉迷藏的情节，片中情感的深度还是能让观众理解的。如果不去苛责情节编排的刻意，那么观众仍然能够带入老人的心情：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矛盾情感。随着情节抽丝剥茧，我们发现这女儿不是亲生的，当年父亲还为此杀了出轨的妻子，甚至也想过将女儿一并除去。然而父亲面对可爱的孩子终究没有下手。到老年将女儿视为生命的心情，也在主人公不断自述中得到了展现。影片由此展现出一种复杂意味：即使知道这位老人是罪无可赦的前连环杀手，做事不择手段，然而当观众发现他心中仍保留着父女亲情的最后一丝乐土，对他也无法再做什么道德批判，反而期盼他能够以暴制暴，从杀手手中救回女儿。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影片在某种程度上尚能打动观众的，正是这种杀人犯与父亲身份的交融，使观者在“父亲救女儿”的惊险片表象之下，开始思索犯罪与赎罪、孰是孰非等道德问题。最后父亲救下了女儿，自己终于陷入孤独的记忆错乱中无法脱身，也算是一个道德平衡的结局吧。

睡不着｜如果连环杀人犯开始不记事

总体而言本片题材新颖，结构处理虽有新意却暴露出编导营造悬念的功力不足，某种程度上浪费了这个故事。所幸主演薛景求令人难忘的表演，使观众还能同情这个凶狠偏执的父亲，也构成了本片最复杂的魅力，属于尚可一看犯罪片吧。                                                                                                                                                                                                                                                        睡不着｜与鬼魂为伍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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