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富可敌国，创办了中国最好的医院，还投资了北大、清华

露花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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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大卫·洛克菲勒过世，享年10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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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他如此陌生，甚至有人问：不是60年代就过世了吗。

有人知道这个家族曾经是世界上第一个亿万富翁，也可能知道美国史上的反托拉斯法就是针对他的商业帝国设立的。知道他家富可敌国，甚至猜测他一定有无数风流韵事…作为一个大洋彼岸的城市青年，你觉得可能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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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洛克菲勒和小约翰·洛克菲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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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言姐是到今天才知道，我爸爸妈妈从小去过的，我小时候去过的协和医院原来和这个洛克菲勒密不可分，正是这个家族，大卫·洛克菲勒的父亲创办了中国最牛掰的医院。

▲1839年出生的老洛克菲勒一生打造了两个王国，石油王国和慈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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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1915年出生，是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出色的一个。拥有哈佛博士学位的大卫是一位高明的银行家，身为世界十大银行之一的曼哈顿银行执行委员会主席兼总经理的他，在2010年以95岁高龄登上福布斯全美富豪榜，以24亿美元排在富豪榜第153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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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媒体已经在发文回顾这个人类近代史上第一任首富家族的发家史。伴随着野心、暴富、压榨与操纵，洛克菲勒，这个纵横捭阖的托拉斯之崛起背负着累累原罪，百年来人们对这个家族的争议从未平息。

▲前日过世的大卫·洛克菲勒是老洛克菲勒的最年幼的孙子，他的父亲小约翰建立了北京协和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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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言姐初次对洛克菲勒家族留有印象源于90年代的初中政治课本上的一段描述。这段文字旨在揭露资本社会上层阶级的荒淫奢侈，提及洛克菲勒、摩根等豪门富商如何花费数万美元为爱犬建造墓碑，又是如何在子女成年时的首次社交亮相上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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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黑白交错，或许书中的记述并非捏造，但绝非是事实的全部，更不是历史的主要脉络。今天的资讯令我们了解到老洛克菲勒是一个复杂的人，在商场上，他是野心磅礴，步步为营的舵手；在生活中，他是老派的基督徒，刻板、勤勉、悭于享乐、吃穿住行皆保持着朴素的作风。

不仅如此，老年的洛克菲勒热衷于施舍财富，他和同时代的钢铁大王卡内基开创了美国富豪慈善基金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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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3年，老洛克菲勒捐赠赴华传教士10万美金，同年，他将第一桶洋油卖到了中国。那时的他年仅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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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家族真正涉足慈善事业始于老洛克菲勒的独子小约翰·洛克菲勒。从小在基督教家庭中长大，母亲和外祖母都是虔诚的教徒，在回忆母亲时，小约翰说：她用全部的智慧和精力仿效耶稣的一生。

在物欲横流的20年代，人们挥金如土，穷极奢靡，享乐主义盛行，清教徒传统土崩瓦解。作为富二代的小约翰始终遵循父母的教诲，克勤克俭：上帝将钱财交由我们保管，不容挥霍。

小约翰终生致力于慈善，那时的美国没有民政局，他建立了社会卫生局以及7支社会服务机构。在86年的人生岁月中，他捐出了5亿美元，超过个人身家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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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去世的家族第三代大卫·洛克菲勒，估算身家32亿美元，他亦曾承诺，会将自己过半财产捐赠给慈善事业。

▲洛克菲勒安葬在美孚石油公司的前总部克利夫兰。墓地朴素，碑文简短，与妻子的福地相伴。

庚子事变后，一批富有远见的西方知识分子意识到：义和团事件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愚昧，迷信，民智未开。他们说服政府使用赔款在中国建立大学，传播现代科学与教育。 彼时的美国年轻天真，那时的美国人有着传播神谕的理想。自清末开始，一批又一批的传教士从美国和欧洲奔赴陌生的远东，建立了大量的教堂、学校以及医院，成绩斐然。协和医院的前身“协和医学堂”由英美几个教会联合创办，“协和”是英文Union雅致的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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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协和医学堂

1913年，洛克菲勒基金会在纽约州注册成立，小约翰成了第一届主席，他提出口号：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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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的儿子小约翰本人对中国文化报以极大的兴趣，是陶瓷收藏专家。在基金会成立不久，他即提议在中国建立一所以芝加哥大学为蓝本的综合性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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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小约翰先后三次派出考察团来到中国。在报告中，考察团认为在中国发展医学教育尤为迫切，建议在北京成立一个自然科学的教育机构，“在中国发展现代医学，值得我们拼尽全力。”考察团的信中这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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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约翰采纳了这个建议。

▲慈善家小约翰  ·洛克菲勒，冥冥中不知是什么样的原因令他与中国结下了这段善缘

1915年，成立仅仅两年的洛克菲勒基金以20万美元收购了协和医学堂，又花12万5千美元买下豫王府，改名北京协和医学院（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此后，协和医院成为洛克菲勒基金会在海外单项拨款数目最大，时间延续最长的慈善援助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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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立办学方向后，洛克菲勒基金决定围绕王府井附近的豫王府兴建校址。为此，小约翰特地邀请哈佛医学院的设计者柯立芝来华考察，后者决意建造一组中西合璧的建筑。

洛克菲勒基金会不惜重金投入硬件建设，购置地皮，引进建筑材料和医学设备。在项目伊始，预算是100万-150万美元，到了1919年，实际花费的资金已经达到75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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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期间的协和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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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协和医学院还未建成先已开办医预科。首任校长为28岁的科学家和医生Franklin  McLean。两年后医学本科开始招生，学制八年。至此，协和正式成为一所集教学、临床、科研于一体的国际标准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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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基金会为协和医学院制定了很高的起点。包括：全英文教学，招生按照美国优秀医学院的标准，广纳西方医学人才，为教师提供丰厚工资和福利。总之，协和的创办者们将一整套美国的价值观、科技文明、管理模式移植到了中国。当时全球医学最为发达的地区当属德国，小约翰誓将协和打造为像著名德国大学，约翰  · 霍普金斯医学院一样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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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建造和运营协和医学院，洛克菲勒基金会专门设立了洛氏驻华医社，后来更名为美国中华医学基金会（C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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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和第一任护理学院院长是来自约翰 ·霍普金斯医学院的Anna 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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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9月19日，经过7年筹备，投入数百万美金，协和医学院成为洛克菲勒基金会在海外的最大的慈善项目。民国总统黎元洪题名的《协医年刊》中如此记载：收买豫王府旧址，计面积六十余亩，建筑新屋十四座，外则画栋雕梁，玉栏碧瓦，集中华建筑术之大观，内则设备周密，器械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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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出席医学院的建成典礼，小约翰不远万里乘轮船来到中国。开学典礼上，59栋琉璃建筑熠熠生辉，他发表演讲：

我希望在将来，这所学校的大多数职员可由中方担任。我们将毫不犹疑地朝着这一目标前行，让西方世界可以提供的最好的医学院永驻于中华大地。

时任教于北京大学的胡适在日记中提到此次庆典：

极严肃，着学位制服参加列队者约有一百余人，自有北京以来，不曾有这样一个庄严仪式，罗氏演说甚好。

▲1921年，北京协和医院董事会在医院内留影。前排穿深色西装手执礼帽者是小约翰  ·洛克菲勒。

▲1926年协和医学院毕业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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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积贫积弱的北洋政府时期，建立起这样一座耗资惊人的医学院着实不易。协和医学院早期的招生极为严苛，预科就要读上三年。不仅要学习英文和自然科学，还要通读《史记》、《中国通史》、《社会学基础》……协和如此重视人文科学，是因为学校认为培养一个好医生，首先要培养一个完整的人。

预科学习完毕，学生需要通过二次考试才能升入医学院。著名泌尿外科专家的吴阶平说：1933年我考入燕大医预科，全班共有52名同学，到 1936年考协和时，却只有15人被录取。

高标准教育没有辜负小约翰在开幕典礼上的期望。协和成为亚洲最现代化的教学医院。培养了如妇科专家林巧稚、泌尿科专家吴阶平、儿科专家诸福堂、内科专家张孝骞等一批顶尖名医，成为中国医科发展的先锋。

▲出生于鼓浪屿基督教家庭的林巧稚是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为该院第一位毕业留院的中国女医生。林巧稚终生未嫁，亲自接生了5万多婴儿。

▲林巧稚书写的英文病例

1937年，侵华战争爆发，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工作中断，协和医学院停办。在这非常时期，协和董事会通过特别决议：基金会将继续为在华工作拨款，主要内容为乡村建设项目。此后几年，基金会成员奔赴艰苦卓绝的大后方继续进行医学、卫生常识的普及工作。校方坚信，不论战局如何，这一领域的工作必将对中国的未来起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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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美使馆通知协和的侨民撤离，但几乎所有老师都坚守学校。为此，不少人被日军拘捕，关入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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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战开始后，洛克菲勒基金会仍对中国的未来持乐观态度。协和的异国教师们试图避开政治，单纯为医学服务。那时期，伤员和病患源源不断的涌入，门诊不堪重负。

▲1917年9月24日举行的北京协和医学院奠基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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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战争胶着，基金会报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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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此刻正处于悲剧中，内争似乎不可调和。不过从长远看，前景不一定那么黑暗。此时此刻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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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基金会慷慨拨款协助协和医学院的复建和招生。当年1月，洛克菲勒基金会拨出最后一笔为数一千万美元的捐款。自协和建立以来基金会总共发放了4千4百万美元，成为洛克菲勒基金会有史以来在单一项目上投入最大的捐款。

除协和外，洛克菲勒基金会还斥资捐助了中国13所综合性大学，这其中最大的资助对象便是北京大学的前身——燕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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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杭州的司徒雷登一生心系中国，向洛克菲勒、摩根家族筹款白银900万两建立燕大。燕京大学虽为美国富商捐款建立，但不以捐助人命名，不归美国管理，校长司徒雷登回到美国后没有退休金，一度借住旧友家中。

洛克菲勒基金会在华投入领域甚为宽广，从生物、化学、物理等自然学科延伸至遗传学、经济学等学科，他们曾援助清华大学成立生物系，周口店“北京人”的挖掘和研究也是在其资助下完成的。

1949年新中国成立，洛克菲勒基金会仍未打算放弃在中国的项目，而是希望能游离政治之外继续医学工作。

1951年，时任协和医学院院长的李宗恩致函洛克菲勒基金会纽约总部：协和已收归国有。至此，最后4名美国籍教员全部离华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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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黯淡的小约翰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

非常遗憾我们失去了协和医学院，希望换了一种管理方式后，这所学校能继续它的使命。我们希望、祈祷和相信，所有的一切必将有最完美的结果。

在与中国隔绝的几十年中，洛克菲勒基金会一直对中国保持着关注。改革开放后不久，基金会率先恢复与中国的合作。自1928年独立于洛克菲勒基金的美国中华医学基金会也回到中国，将其80%的资金用在这片曾经耕耘过的土地上。

直到2000年，洛克菲勒基金会逐渐淡出中国，转战更为贫困的国家和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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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协和，从外表已很难看出与洛克菲勒家族的渊源。它成为中国现代科学的摇篮，而这摇篮的塑造者是一群百年前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人。

许多年前，当洛克菲勒基金会理事的福斯迪克先生被迫离开中国时，他在日记中写道：

协和医学院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摧不毁理想的故事，一个崇高事业中的光荣成就。然而，它不得不就此结束了，真是令人遗憾。我无法相信它失败了。

如果福斯迪克先生今天能够归来，必会欣喜地看到，他们并没有失败。一个世纪以来，人事沉浮，岁月更迭，这所以爱和信仰浇筑起的医学院在经历了无数磨砺后依然挺立，并成为中国医学界的先锋力量，正如小约翰先生期待的：继续它的使命，以另外的形式开花结果。

▲小约翰先生于1960年过世，未能见证中美建交。他的儿子大卫 ·洛克菲勒在1973年随尼克松访华，得到周恩来总理深夜会见并听其讲解国际货币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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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岁老人大卫·洛克菲勒过世之际，希望读到此文的你可以记得那些温情美好的历史，记得那个天真的、理想主义的年代，记得曾经在中国大地上默默付出的异乡人，相信推动人类文明的从不是什么“身许XX，心许X”的劣质鸡血，也不是汗牛充栋的物质，万贯金银，而是无私的爱，纯正的信仰，以及跨越国界的宏大理想。

希望每个富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富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