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与金花：打工族的性爱、背叛和回归

别回忆

按老乡指点，银花找到了那家鞋业公司。

鞋业公司正好在招工，老板问银花：“能做什么？”
银花说：“做缝纫工。”银花听老乡说那叫金花的是个缝纫工。
老板说：“打一只鞋垫子试试。”
银花说：“不会。但是我能学会。”
老板说：“这里不是培训班。做手工吧，钉扣机坏了，你钉纽扣，钉一颗一毛钱，手脚快的话一天也能挣好几十。”
银花出来时，把婆婆托付给了邻居，银花谎称带自己长大的姨姨生了重病，去侍候一段时间。
银花老公一直在这座城市挣钱，家里许多男人在这座城市挣钱，也有许多女人跟了出来，银花也想跟的，丢不下年老力衰的婆婆。开始时，老公替别人跑货车，后来替别人开出租车，专门出夜车。最近两年，老公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农忙不回来，婆婆生病不回来，直至今年春节，老公说过年出租车吃香，准备留下。银花捧着老公寄回来的八千元钱，到处替老公打圆场。老乡实在看不过去，偷偷告诉银花，老公在那边处了相好。曾有一段时间，老公夜里开车，白天在一家鞋业公司打零工，与一个叫金花的女人搭上了，据说是金花主动的，金花先请老公吃了一顿鸡煲。老公拿不准，问老乡怎么办？老乡开玩笑说，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老公便动了心思，又舍不得花钱找地方，躲在鞋业公司仓库角落里，一次被老板堵住，老板说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我没动手你倒熬不住了。老公脸皮薄，不去鞋业公司了。约会却成了问题，金花住合租房，早晚人多，只有趁金花中午一小时吃饭时间。金花叭了口饭，上气不接下气往出租房赶，完事后上气不接下气往鞋业公司冲。越是这样，俩人越觉得意犹未尽。老乡看苗头不对，还劝过老公，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才钉了一天，银花的手指起了好几个泡，这些泡泡被针尖扎了，就有血珠冒出来。银花用嘴吮的当口，那个叫金花的女人走了过来。
金花比银花年轻些，个头高一些，结实些，丰满些，如果皮肤不糙的话算得上好看。
银花观察了，金花活泼开朗，手上在动，嘴巴一刻不消停，车间里时不时爆出她的笑声。
金花说：“咋弄的，要不要创可贴？”金花从袋子里掏出几片创可贴。
银花说：“谢谢！”银花尽量把普通话说标准。银花没告诉老板自己是山东人，银花说是从四川过来的。
金花说：“钉纽扣钱少，你想做缝工的话我教你。”
银花尽量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别教，没心思学，等找到了老公再说。”
金花说：“找老公？你老公怎么啦？去了哪？”
银花的眼泪似要下来，说：“不怕你妹子笑话，老公在这里的小饭馆打杂，一年没回家了，也没音讯，寻过来，小饭馆关了门，传说跟老板娘去了别处。我只有临时找个工作，慢慢寻，等寻着了人再说，倒是苦了家里的老人孩子。”
金花说：“你老公咋回事？”
银花说：“老公好的，是个老实人，被人家勾引的。”
金花的脸皮有些红有些烫，说：“这世道害人，你老公以前对你可好？”
银花说：“好着呢，我俩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我被别人欺负了，他替我报仇，眼睛差点被打瞎。我坐月子那会儿，他喂我吃饭，抱我坐马桶。要不为了侍候他老娘，我早跟他出来了。”
金花说：“姐呀，咱俩是同命呢，我男人也是的，早些年去深圳，去了去了就难得看见影儿了。不过，姐呀，你人好，你老公一时糊涂，他会回到你身边的。”
金花躲到仓库角落，给银花老公打了一个电话，说：“你老婆来了，寻到鞋业公司来了。”
银花老公正在睡梦中，朦朦胧胧说：“不可能，老婆在家里侍候我老娘呢。”
金花说：“她说是四川人，但我听她口音与你一样，你可别忘了，我老家也是山东的。”
银花老公说：“山东人多呢，别多心。”
金花说：“你说过的，你老婆眉心有颗痣，而且是红砂痣。你说长这种痣的女人，世上有几个，我是头一回见。”
银花老公睡意顿消，身子一下挺得笔笔直，眼睛瞪得像铜铃，问金花怎么办？
金花说：“你先打她电话，就说你们老乡看见她出来了，然后把她接过去。至于我，以后别联系了。我先回一趟老家看看孩子，然后去深圳找他去。”
银花老公说：“你能找到？”
金花说：“你老婆不也找到你了吗？”

（黄红卫，南通人，小小说集《活着》即将出版。多篇小说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