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真实犯罪改编剧会受到欢迎

严皈些

人们从未失去对犯罪题材影视剧的热爱。就在不久前，罪案剧的新浪潮仍由北欧罪案剧引领。从《谋杀》（The Killing）到《边桥谜案》（The Bridge），荒凉沉郁的景致还没看够，罪案剧的风向却又变了。
如今扛起罪案剧大旗的，是由真实犯罪改编的剧集，包括虚构类电视剧和纪录片。
英国《卫报》采访了数位犯罪学教授、罪案剧制作人及Netflix原创纪录片部的高层，以分析这波热浪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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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杀人犯》第一季海报
浪潮中的弄潮儿，非Netflix的纪录片《制造杀人犯》（Making A Murderer）莫属。在美国，该剧的观众超过1935万，27万人为史蒂夫·艾弗里（Steve Avery）签署了请愿书。在豆瓣，该剧的评分亦高达9.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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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灾星》截图
之前的一个爆款是来自HBO的《纽约灾星》（The Jinx），疑犯罗伯特·德斯特（Robert Durst）因家财万贯而屡屡逃脱法律制裁，却因为纪录片中忘关耳麦被录下的一句“坦白”而终遭逮捕。周播的广播剧《Serial》第一季亦在iTunes上收获超过500万次的收听和下载量，讲述了巴尔的摩少年阿德南·赛义德（Adnan Syed）涉嫌杀害其韩裔女友李海芬（Hae Min Lee）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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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灵顿凶案》海报
BBC1的迷你剧《瑞灵顿凶案》（Rillington Place）由战后的约翰·克里斯蒂（John Christie）连环杀人案改编而来；同样来自BBC1的《The Moorside》在英国拥有超过700万观众，改编自2008年的一起儿童失踪案件。《美国犯罪故事：公众与O.J.辛普森的对决》（American Crime Story: The People V OJ Simpson）成为去年美国有线电视网的收视冠军，超过620万观众同时收看了大结局。
早在近五十年前，连环杀手的故事已被搬上大屏幕，比如1968年的《波士顿杀人王》（The Boston Strangler），“瑞灵顿凶案”也曾被拍成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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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杀人王》剧照
影视工作者对连环杀人案的热情为何无休无止？凭借《非礼勿视之沼泽谋杀》（See No Evil: The Moors Murders）获得2006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的制片人杰夫·波普（Jeff Pope）目前正在制作一部关于利物浦男孩莱斯·琼斯（Rhys Jones）谋杀案的新剧《Little Boy Blue》。他认为：“如果戏剧的核心是冲突，由真实犯罪改编的戏剧就是冲突的极致。虚构的犯罪故事经常彼此相似，备受瞩目的真实案件则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将罪案改编成剧的传统古已有之，最近的风潮又是因何而来？在伯明翰城市大学犯罪学教授大卫·威尔森（David Wilson）看来，这与网络电视的兴起有很大的关系。作为经常在电视上解说悬案类纪录片的专家，威尔森19岁的女儿对父亲的工作从不感兴趣。直到她在Netflix上看到《制造杀人犯》，才突然对悬案产生浓厚的兴趣。“对我女儿这一代人来说，接收讯息的渠道会产生非常不同的效果。BBC、ITV、Channel 4等传统电视频道已无法对他们产生影响力，Netflix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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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杀人犯》剧照
相较传统渠道，通过网络电视收看真实罪案类剧集更易引发社会讨论。
Netflix原创纪录片及喜剧部副主席Lisa Nishimura手中正在操作的项目除了《制造杀人犯》，还包括其他一系列真实罪案剧。“这些剧会引发人们强烈的参与感。在社交媒体上，这个倾向愈发明显。在这类话题上，地域和时间的区隔不再明显，它们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形成文化和社会现象。”
犯罪学教授威尔森说：“通过网络，轮椅侦探们互通有无。他们不仅是旁观者，还具有影响案件走向的能力。”去年夏天，阿德南·赛义德案16年后重新开庭的一个关键原因就是，赛义德的初始律师未能交叉证实一位证人的证词，这一线索就来自于《Serial》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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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ial》
真实罪案改编的剧还能引起肾上腺素的飙升。美国犯罪学家、《我们为何热爱连环杀手》（Why We Love Serial Killers）一书的作者斯科特·波恩（Scott Bonn）说：“这的确会给我们带来罪恶感，只是我们无法停止。”
而在威尔森看来，除了上瘾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很多罪案类纪录片的主题是正义的缺失。“影视剧工作者寻找的总是反社会的案件，这类案件满足了人们对法律和社会公正的质疑。如果你是《纽约灾星》中罗伯特·德斯特式的富翁，你似乎可以逃脱一切法律制裁。如果你是来自威斯康星的穷人（比如《制造杀人犯》中的主角），你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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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杀人犯》主角Steven Avery，1985年因强奸罪成立入狱。
Nishimura也这样认为：“原本是每个公民都应享有的平等权利如今看来只是虚妄。这些剧集反映出的司法体系的脆弱性引起了很多人强烈的情绪，他们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制造杀人犯》将在今年下半年推出第二季。控辩双方都将请来新的律师，观众的情绪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他们眼中的正义是否能得到伸张。
在制作人波普看来，“我们都是爱管闲事之人，但又不止是如此。”《The Moorside》让他震惊的地方在于其中反映出的英国阶层。失踪女童莎伦·马修斯（Shannon Matthews）居住的地区被媒体描述为中下阶层聚居地，居民们谎话连篇，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很多体面的人家也居住在那里，我们的镜头设法聚焦这些人群。2007年，我们的镜头记录下社区居民自发组织的寻找莎伦活动，他们的精神力量和活动能力比有钱人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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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orside》海报
如今，除了Netflix、HBO、BBC等钟爱罪案剧的渠道之外，新的更加专门的渠道正在建立中。在美国，探索与发现频道全日无休地播放真实犯罪类节目。今夏，另一个名叫Oxygen的专门频道亦将问世。有趣的是，这两个频道的目标受众皆为女性。电视评论专家Melanie McFarland的解读是：“女性对于爱和谋杀的兴趣一直很强烈。在罪案故事中，因爱生恨始终是最重要的犯罪动因。”2016年，探索与发现频道成为针对25-54岁女性广告投放量排名第二的电视频道。
有热捧也有异议，真实犯罪类剧集的反对声主要在于，部分观众认为这类剧集以罪恶满足人心欲望，对案件的抽丝拨茧则会重新揭开受害者的伤疤。
正在制作新剧《Little Boy Blue》的波普辩解道：“我不认为自己在揭别人的伤疤。我知道自己有这个责任（重现过程），尤其当我自己组建家庭之后。我经常问自己，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有什么感受。写剧本的时候我完全把自己放入到这个情境之中。”
开始创作之前，波普与凶手的父母见过面。2007年，11岁的莱斯背部中弹而死，凶手是16岁的西恩·墨瑟（Sean Mercer）。与凶手父母的接触对创作会产生什么影响？波普的答案是：“对写作有很大的帮助。与他们见面后，我接触到了另一个视角，这个视角与目击者、警方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另一个问题是，真实犯罪类剧集会唤醒观众内心的犯罪欲望吗？这个话题相当古老，然而至今仍没有确切的调查表明二者之间的直接联系。
波普的看法是：“确实，我利用了观众的好奇心把他们带进这个故事。一旦他们进入其中，我帮助他们看清发生了什么。”无论罪案剧还是纪录片，他都坚持创作者必须有自己的立场，并以此立场引导观众，而非单纯地还原历史。
案情再奇诡，人心再险峻，也不要忘记创作者的责任。“真正的不辨善恶，呈现本相，还是留给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