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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9日,法国社会党的总统候选人终于产生。在左派阵营初选“大众美好联盟”第二轮投票中,前教育部长布诺瓦·阿蒙(Beno?t Hamon)以58.7%对41.3%的绝对优势,击败前总理瓦尔斯(Manuel Valls),赢得了代表社会党角逐总统选举的资格。“吴下阿蒙”终于修成正果。 j/ |& u; H8 @9 a+ }# A' L4 Z7 E. E
富有意味的是,法国左派初选仿佛复制了他们的对手共和党的路径,两党内部呼声最高的前两名候选人都先后折戟,而此前看上去胜算不大的“第三人”异军突起,笑到了最后。共和党的菲永和社会党的阿蒙,先后扮演了这种“第三人”的角色。
3 t S A: {0 ~ o7 t0 t* k6 A: t不过,后来居上的“第三人”也面临着各自的困境。作为党内“造反派”代表人物的阿蒙,虽然在初选中大比分取胜,但立即面临着社会党执政包袱的取舍问题、以及党内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共和党的菲永(Fran?ois Fillon),则陷入了夫人涉嫌吃空饷的丑闻,虽然强硬回击,但丑闻却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0 {, ]$ s( a% \- v
在这种背景下,原本曾被媒体一致看好的菲永入主爱丽舍宫之路,似乎也并不那么笃定。左右两大主流政党同时显出颓势,这就为极右党派和新兴中间党派开辟了空间。传统上的左右争雄,在2017年总统大选中,有可能演变成为“四国军棋”——即社会党、“前进!”运动、共和党和国民阵线的四方博弈。
4 ~: \& _1 V0 z/ ^阿蒙胜选凸显路线分歧, G4 y9 u+ l5 ^. W0 @ w5 w
在左派初选的第一轮投票中,阿蒙就以36%领先于瓦尔斯的31% ,随着排名第三、立场相近的蒙特布宣布支持阿蒙,瓦尔斯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最终后者未能扭转局势,在第二轮投票中以17个百分点的显著差距落败。 由于很多社会党选民对今年大选前景持悲观态度,加上从党内出走的前经济部长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另起炉灶,分流了一部分投票意向,因此一方面,初选的整体投票积极性受到明显抑制。第一轮投票人数仅有160万,虽然第二轮增加了30万张选票,但也仅有2011年初选的一半水准。另一方面,更为活跃、同时立场也更趋极端的左翼选民在此次初选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这正是阿蒙扳倒瓦尔斯的民意基础。如果说当下的全球性趋势是保守思潮崛起的话,法国左派的初选则体现出“逆势而动”的特征。换言之,不管全球还是法国的趋势如何右倾,作为反弹,社会党反而更加向左聚拢。0 X" A( x& b- r7 U
在大选前景问题上,左派初选结果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无关宏旨,因为据目前民调显示,无论是阿蒙还是瓦尔斯胜出,社会党连庄的希望都非常渺茫。最新民调显示,阿蒙在正式选举第一轮投票中只有7%左右的支持率。然而,阿蒙作为黑马出线的真正意义,毋宁说是把社会党的内部分歧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这种党内分歧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即这位“造反派”是否承认过去五年间本党的执政成绩都成了一个问题。换言之,社会党选出的是究竟是一个接班人,还是一个准备划清界限、另起炉灶、“踢开党委闹革命”的掘墓人?这一点眼下并不清晰。1 z- u: X, @ x* w
这种纠结态势的一个典型例证,是阿蒙胜选后和现任总理卡泽纳夫的会面。后者敦促阿蒙说,如果左派不接受奥朗德政府过去五年间的执政业绩,就无法在选举中获得成功。卡泽纳夫甚至对媒体承认,他“非常坦率、清楚、明确”地对阿蒙做出上述表态。熟悉政治与外交辞令的观察者不难发现,这背后隐含着巨大的立场分歧。8 i) o0 z/ I+ x
但众所周知,阿蒙是社会党左翼“造反派”(Frondeur)的核心成员,他的政纲中也包含了推翻新劳动法等社会党政府视为重要政绩、却被“造反派”视为投降妥协的部分。作为对卡泽纳夫的回应,阿蒙表示奥朗德的五年政绩 “在某些方面还是好的”,勉强之情溢于言表。尽管如此,在新劳动法问题上,阿蒙仍然不肯让步,信誓旦旦地声称一旦当选就着手废除。: R* o1 s- m( b
如果置换到美国语境或许有助于理解这种态势:假想一下当初是桑德斯而不是希拉里赢得民主党初选,并且对奥巴马政府过去四年甚至八年任期内的执政嗤之以鼻,威胁要废除包括“奥巴马医保”在内的重要法案,理由是对底层民众还不够有利,就可以想见阿蒙是以多么吊诡的姿态在这场选战中出场。! u1 A' }. A Y$ p5 y
阿蒙的胜选也迅速激起了党内右翼的反弹。虽然瓦尔斯大度承认败选,并祝阿蒙好运,但他身后的派系却并不容易摆平。1月31日,二十位社会党议员在《世界报》发表联署声明,表示不承认 “普遍福利逻辑和贬损工作价值”(针对阿蒙的全民普遍收入方案),因此将不参与本党接下来的竞选活动,这无异于公开 “撂挑子”。更加严重的是,在短暂观望之后,这一派系如果认为阿蒙的正式表态不能令人满意,那么很有可能支持脱党参选、但立场更加相近的马克龙。这对社会党的组织和路线来说,这种分裂将构成严峻的挑战。 从当年的密特朗/罗卡尔之争,到2011年奥朗德/奥布里对决,再到如今的瓦尔斯/阿蒙角力,社会党从来不缺乏内部路线的对峙,但这次不同的是,在外部引力的作用下,内部裂痕前所未有地公开化,而且很难达成共识。这并不是阿蒙缺乏个人魅力的问题,因为可以想象,即便瓦尔斯胜选,同样要面临党内左翼或明或暗的抵制。部分左翼可能宁愿支持更加激进的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也不为瓦尔斯背书。虽然各方都口口声声尊社会党为“大家庭”,但内部关系已经恶化到使得这个“家庭”徒有其表的地步。纵然不会随着选战分崩离析,但三个月后,阿蒙能走多远、以何种姿态退场、马克龙是否回归,这些因素都将决定社会党这座老房子的命运。
7 ~: r+ f$ k9 \0 W$ E9 G 菲永:封妻荫子的正派候选人?
* n& @4 a0 Y) s! Z$ k 虽然左派阵营初选迟来一个半月,并且上演了 “造反派打倒老干部”的戏码,但他们的政治对手共和党却并没有真正利用好这个时间窗口。自从菲永初选取胜之后,他在整合队伍、聚拢人气方面并没有获得太大进展。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和朱佩(Alain Juppé)的人马并不心甘情愿地纳入到菲永阵营中,相反,这位候选人自己反而卷入了夫人涉嫌吃空饷的丑闻,这对于此前以形象清白自诩的菲永来说,不啻为一记重击。
6 ?+ f9 ` u F' Z5 z$ e* F X0 X这次丑闻的揭露者,是法国著名的时政讽刺周报《绑鸭报》(Le Canard enchainé,亦翻译成《鸭鸣报》)。该报1月25日曝光称,菲永夫人佩内洛普(Penelope)在1998到2007年、以及2012年的6个月间,以菲永及其继任议员的助手名义从国库领薪,总金额高达50万欧元,然而是否真正进行过工作却大有疑问。此外,佩内洛普还担任文学刊物《两个世界评论》的“文学顾问”,前后领取薪水十万欧元。: E, x F# C1 m) \3 ?# l( z6 [2 m
1月29日,菲永阵营在巴黎举办大型造势集会。按照常理,菲永本应在这次活动中吹响号角,全面阐述他的竞选纲领。然而在丑闻阴影笼罩下,这次集会的主题变成了危机公关,即如何修补候选人的受损形象。在台上,菲永坚决同夫人处于同一战线,动情声称“如果有人想攻击我,就直接冲我来,不要打扰我妻子”。他指责《绑鸭报》是“恶意”和“厌女症”的表现,目的是破坏他作为总统候选人的声誉。& @+ a: B$ v; |
然而《绑鸭报》并没有就此罢手。在2月1日新刊中,该报更确切声称,菲永夫人税前工资总额实际高达83.14万欧元。针对菲永声称从1997年开始聘请其夫人为助手、到2012年底结束的说法。《绑鸭报》指出菲永仍然有所隐瞒,因为佩内洛普还曾在1988到1990年间担任议员助手,早于菲永声称的1997年。而最终结束时间实际在2013年11月30日,也就是菲永向新设立的法国“公职透明度高等理事会”申报夫人收入和国会助手资料之前一个月。换句话说,菲永长期聘请其夫人担任助手从国库领薪,直到法律规定须向相关机构申报事项的最后关头才终止。5 V1 U! g2 M( ~' M9 ~: G
法国国会议员助理的工作颇为特殊,通常在工作性质、条件、薪资等方面没有一定之规,由议员单方指定或双方商定。而且雇佣亲属并不违法,甚至颇为常见。根据法国新闻网站Mediapart的一份调查,2014年时法国议员雇佣的助手当中,有52人是议员的夫人,28人是儿子,32人是女儿,其他间接关系更加不计其数。在这个领域中,裙带关系可以说处于半公开的地步。4 G, r' ?3 x7 p# H0 L
虽然妻子为丈夫工作不违法,但挂名而不干活却有虚构公职、私吞公款的嫌疑。这也正是媒体针对菲永夫人的矛头所在。很多迹象都令人生疑,例如菲永继任议员的另一名助手声称,她从未和佩内洛普一同共事。而最大的疑点恰恰来自于当事人自己:佩内洛普2007年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声称自己从未担任过丈夫助手。& |$ @% L5 B% @- p% n3 c- M
在《绑鸭报》之后,其他法国媒体纷纷跟进。《巴黎人报》指称,在1998到2007年间,佩内洛普从来没有出入议会的通行证,也没有分配过专用的工作邮箱。《新观察家》则公布了佩内洛普的工作合同,其中写明地点在勒芒市的党部办公室,但据调查称从未有人见过她在那里工作。! F6 A( |5 L* q' U
此外,菲永夫人在《两个世界评论》作为“文学顾问”的角色也备受质疑。从2012年5月到2013年底这短短一年半时间里,佩内洛普吸金十万欧元,而留下的痕迹不过是两三篇文学评论作品。据该杂志前主编声称,他从未向佩内洛普约稿,也没有读过她的作品。菲永夫人的角色是该杂志投资人向他建议的,而该投资人正是菲永的好友。这位前主编更表示,虽然知道佩内洛普有两三篇作品,但在他眼中这和所谓“文学顾问”完全不搭界。
# l, G+ `1 l5 ^; Q5 ?仅仅“封妻”还不够,《绑鸭报》曝出菲永同时还有“荫子”做派。在2005到2007年间,时任参议员的菲永先聘请自己23岁的女儿担任助理,月薪3773欧元(税前,下同),随后涨到3814欧元。随后又安排自己儿子接替助理职位,薪水更跳到4846欧元。而在法国,二十多岁刚毕业的白领职员,薪水通常只有最低工资的1.5到2倍,亦即2000到2500欧元之间。这意味着菲永的儿女借助父亲权位,轻松拿到同龄人的将近两倍薪水,而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所谓“助理”的工作内容同样云遮雾罩。菲永曾称自己的儿女当时是很有能力的律师,但媒体指出,虽然这两人现在是律师,然而当年在父亲手下领高薪时,却并没有相关资质。
5 a7 x9 e, f! e4 s9 O! k法国司法机构已经介入此事开始调查。菲永也高调表态乐意配合,甚至主动要求安排问话。毕竟对他而言,如果放任事件发酵,可能会对竞选形象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正因如此,他在竞选集会上打出“家庭温情牌”,试图消弭丑闻带来的冲击。但舆论反馈普遍不佳。菲永继而把矛头指向对手,声称是“当权者”和“左派”在操纵,甚至称之为“制度政变”。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后真相”时代的政治操作手法:无论佩内洛普是否真的作为丈夫的助理工作过,也无论这种工作成果是否值八十万欧元的公帑开支,重要的是让选民相信,这是一颗“脏弹”,目的在于破坏菲永的清白形象
" B6 i1 _4 X" O6 J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一月末的民调显示,丑闻曝光之后菲永的支持率遭受重挫,目前落后于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和马克龙不相上下。在这种背景下,共和党内开始出现声音要求准备“B计划”,即如果菲永因为丑闻落马,则请阿兰朱佩重新披挂上阵。虽然而菲永要求党内同僚静待两周后调查结果出炉,而朱佩也表示无意出山,但时势比人强,舆论如何发酵,司法调查又会有怎样的结论,都可能扭转共和党这架战车的走向。8 B0 Z' @1 [3 c7 z4 x
政治结构进入裂变时刻?
f8 m; }- M- L( G中左政党向更左方向收缩,中右政党面临形象危机,这就为其他政治派别清理出一块可供驰骋的战场。只有把两个阵营联系起来考量,才能更全面地把握动态效果。& O! D, }. A0 b3 Q
如果说在空饷丑闻之前,菲永的竞选之路只是进展缓慢、却不至于倒退的话,这次丑闻却实实在在地提出了挑战。在初选当中,面对曾经被判有罪的朱佩和官司缠身的萨科齐,菲永打出自身“无可指摘”的招牌。正因如此,这样一项涉及裙带关系的指控,对菲永的伤害也更大。
; {8 d8 S7 O9 u2 O* U' B) v虽然菲永表现得信心满满,但司法调查是一柄双刃剑。他自己此前已经放话称,一旦遭遇司法追诉,就退出总统选举。而在眼下的初步调查中,如果技术上真有违规之处,被正式立案,他的竞选之路就可能前功尽弃。退一步说,即便在司法部门过关,但这一事件也会造成深远的内伤,它让公众看到政治精英是如何借助体制为自己家人合法谋利,并一定程度上坐实了极右翼 “国民阵线”对左右两大政党“一丘之貉”的指控。正如法国网民讽刺的,即便免于司法调查,但日后当菲永侃侃而谈如何给法国创造就业岗位的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会条件反射般地先想到他的夫人。" S4 ^6 @0 Z4 M3 z ~/ A1 B
法国左右两大政党近期事态,导致国民阵线可能成为最大的潜在受益者。事实上,党魁马琳-勒庞的案底也不清白:她以欧洲议会议员身份雇佣两名助理,却安排其为国民阵线工作,并且拒绝向欧洲议会返还34万欧元的相关款项。不过这一事件并不直接涉及大选议题,而且没有裙带关系色彩,在媒体上激发的反响,和菲永夫人的空饷丑闻也无法相提并论。
` @# R1 B9 V8 U" W# k$ A K阿蒙获胜导致的社会党左倾,对国民阵线基本上影响不大,因为原本两部分选民群体相关性就很弱。而菲永被空饷丑闻困扰,却可能刺激那些游离在中右与极右的部分选民,在失望和幻灭情绪驱使下,更加倾向于“抗议性投票”,从而向国民阵线又趋近一步。当然,这种效应最终能发酵到何种程度,还要看菲永及其团队的应对举措和司法调查的最终结果。
* I( N E5 V4 m3 W2 x; Q/ V与此同时,近期事态的另一个潜在受益者,则是马克龙领导的“前进!”(En March!)运动。9 x. V. a6 N9 {. k. u' f% s( ?
作为新形态政治动员方式的始作俑者,马克龙一直生活在观察者的怀疑眼光当中。因为法国第五共和历史上从未有脱党单干而成功的先例。一个被广泛设想的情况是,马克龙只是一个生活在气泡中的媒体宠儿。一旦要动员政党力量去真刀真枪地投票,这个气泡就会破裂。9 Q1 M6 M/ z3 v& T2 ~# v' z; N
然而,从此次左派初选的低参与率、瓦尔斯得到党内建制精英背书却败选、以及随后社会党右翼对阿蒙的抵制等种种事态,却让人感到马克龙的基础似乎有逐渐做实的迹象。从某种意义上说,瓦尔斯不是败给阿蒙,而是败给了马克龙。正是后者另起炉灶的做法,导致社会党右翼的部分选民持观望态度,没有积极投入初选。而一旦瓦尔斯出局,此前汇聚在他身上的数十万张选票,有可能重新出现在“前进!”运动当中。同时马克龙也正努力在社会党的分裂中打入楔子,收编瓦尔斯的人马。已经有社会党右翼议员公开表示,身为社会党人和给马克龙投票,二者并不矛盾。
7 z5 p5 B5 y4 T/ u4 U' h而从长远的结构性角度来看,如果“前进!”运动在2017年大选中表现上佳,或许将有机会稳住阵脚,逐渐演化成为能够和社会党分庭抗礼的又一个中左政党。与此同时,社会党在政治光谱上进一步边缘化。中右党派继续维持疲弱涣散的局面,此消彼长,这一切或将深刻改变第五共和的力量版图。南通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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