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记者亲历的“九一八”：二战“真正”的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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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原载于《传记文学》第十七卷第五期（一九七〇年十一月号），收入《十四年：从1931到1945》一书，台海出版社，2016年7月。作者John B. Powell在1931年作为《曼彻斯特卫报》和《芝加哥论坛报》的特派员被派驻中国，亲历了“九一八”事变。澎湃新闻经出版社授权发布，现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美国记者亲历的“九一八”：二战“真正”的肇始

当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我们被派驻在中国的外国记者，比世界上其他的人，感到较少的惊异。那时，日本的发言人和宣传家对全世界说，日本人所以进攻中国的东北各省，以及占领三十六万五千平方英里的中国土地，乃是因为日本人所有的南满铁路，受到身穿中国政府军服的士兵的攻击。但是，日本国内的老百姓所听到的有关“九一八”事变的原因，却又是一个不同的故事。

美国记者亲历的“九一八”：二战“真正”的肇始

“九一八”事变密谋地——辽塔旅馆照片。于2016年8月1日在辽阳市“九一八”事变密谋地警示馆展出。 东方IC 资料图
* L: _& Q: j8 R  a+ v5 _太平洋关系学会
那是一九三一年七月，也就是“九一八”事变的前两个月，日本报纸上忽然刊载出一连串有关一个日本军官在内蒙古被杀的新闻。这些新闻写得非常激动，说那个名叫中村的上尉军官，是在内蒙古某地被杀；那儿是一块广大的地区，从满洲的西部一直延伸到蒙古；一度曾被俄国占领。由于这块土地生产的牛羊肉，以及畜牧上的其他副产品，像羊毛、兽皮之类，一直供销华北各地，所以日本人多年来就一直垂涎着这块有价值的广大土地。当然，这块广大的土地还生产有其他的皮货。因此，那位中村上尉跑到这儿干什么，日本人始终没有正式宣布过；然而在一份神户出版的，英国人发行和编印的《日本纪事报》（Japan Chronicle）上，关于这项事件的新闻中说，中村上尉是由另一位未公布姓名的日本军官，和一位白俄及一位蒙古族向导陪同。沈阳中国政府官员发给中村上尉的旅行证件，说他是一位“教育家，从事有关地理和历史的研究工作”。但这位上尉却随身带了很多钱，据说共有十万元，折合当时的美金五万元。然而日本报纸在军方的示意下，对于中村上尉的被杀，却极尽夸大、渲染之能事，因而激起日本国内巨大的骚动，一致谴责中国政府对这件谋杀案的处理缺乏诚意。但是中国报纸的有关报道说，根据中国官方的调查，以中村上尉为首的这个日本团体，是在俄国人控制下的外蒙古边境上，从事一项神秘的旅行；而中村上尉携带有大量的“海洛因”，这种毒品为当时的外蒙古人所迫切需要。但是为避免因此引起更复杂的情势，沈阳的中国政府当局对于此事很快地表示歉意，并愿赔偿日方所有的损失。可是，日本方面却加以拒绝，情势因此而大加戏剧化。我们这些一直注视着中村上尉事件的新闻记者，因此当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晚上爆发了那个真正的大风暴时，一点也未感觉惊异。
. T4 G1 k, v- J# e8 w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团体，对此一变故事前却未曾料想到。这个团体便是“太平洋关系学会”（Institute of Pacific Relations）。这个太平洋关系学会是由来自各国的小组所组成，他们专门开会调查那些极可能造成国家与国家间的复杂情势，因而可能爆发战争的特别事件。他们每两年举行会议一次，但对社会公众或新闻界向不公开，只有参加会议的各国代表团被谨慎检查过的报告被获发表。参加这个学会的国家小组，有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加拿大人、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俄国人、中国人，以及珍珠港事变前的日本人。对于中国和日本间的危机，这个学会已经花了两年的时间编撰报告，收集文件，并已定于一九三一年的秋天，在上海举行两年一次的会议。为了集会，该会已派出一位主管率领大批工作人员，到达上海负责筹备事宜。在上海，这位主管举行了一次茶会，招待上海的新闻界，并介绍他带来的工作人员与大家认识。这些工作人员大半都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也都是国际关系各方面问题的专家。这个学会的工作，全部由私人捐献的经费加以支持；主要的来源是纽约的几个大基金会，这些基金会对于倡导国际事务的研究十分感兴趣。
这次会议预定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汇中饭店（Cathay Hotel）举行；旧金山的名报人罗威尔（Chester Rowell），也是有名的公共关系专家，带着他的一批助手也到了上海，参加筹备工作。罗威尔到了上海后，首先邀宴上海的新闻界，出席的编辑、记者约有五十人。餐后，罗威尔起立致辞，特别介绍了一下太平洋关系学会的工作目的。他说，参加这个学会的各国小组人员，都是各国关系重要的男士和女士，他们专门研究国际间的特别问题。因此，不管在任何国家与国家间，如果有复杂的问题发生，这个学会立刻就可指派十分了解这个问题的专家小组，采取行动，对他们各个的政府施以压力，维持和平的态度，直到这个特殊问题予以和平地解决。在这种情形下，罗威尔十分慎重地说，太平洋关系学会着眼于防止任何主要战争的爆发，至少是在与太平洋有关的各国之间。
罗威尔讲完后，要参加宴会的记者们提出问题。由于我对“九一八”事变相当地注意，并且深深感到这件危机逐渐增长的严重性，于是我就提出一个仅仅是逻辑上的问题：“如果中国和日本在太平洋关系学会会议期间发生战争，贵会将采取什么行动？”这位在美国西海岸一向被誉为最佳的餐后演说家，又一次地不知如何回答。在稍加思索后，他说：“我想，战争将结束一切。”于是，颓然坐下。
" u" C, I9 |" P罗威尔的话竟成预言。太平洋关系学会的会议于九月下旬在上海召开；这时，“九一八”事变早已发生，日本军队已经占领沈阳，并且在中国领土内的好几个地方，正跟中国军队血战。在太平洋关系学会会议的开幕式席上，中国代表与日本代表互相叫骂；于是，大会开幕后只好暂时休会，其后重在气氛比较缓和的杭州召开。虽然新闻记者经常是被排斥于会议之外，但这则中日代表争吵的新闻仍旧被漏了出来，而且引起各方广泛的注意。

美国记者亲历的“九一八”：二战“真正”的肇始

日军轰炸东北军兵营。  东方IC 资料图
轰炸锦州
在美国对日本提出徒劳无功的抗议后，列强对“九一八”事变的最初反应，是派遣军事观察员，前往中国东北中日冲突的现场察看，俾做调查和报告。美国派了四位，两位来自驻日本的大使馆，两位来自驻北平的公使馆。英国派了三位，法国两位，意大利一位。国联大会当时正由西班牙共和政府的代表主席，亦派出了一位军事观察员，那就是驻上海的西班牙总领事法拉（Senor Farrar）；法拉曾任西班牙非洲殖民地的上校军官。代表美国、英国、法国和别的国家的一些著名报纸和通讯社的记者们，这时也从远东各地蜂拥而来，大家一齐赶往沈阳，去采访当时被一致认为的重大新闻。这时的沈阳，除原有的美国和英国的领事人员外，还有二百多位外籍侨民，大都是生意人。
$ H+ j& j$ F$ b这时，东京方面对于在中国东北轻举妄动的皇军中的所谓“关东”派的行动十分不安。因此，使当时在满洲采访新闻的很多记者相信，如果参加华盛顿会议的列强提出强硬的抗议，甚至就是美国单独提出，就足使日本从沈阳撤兵。据说，东京有一个有力的派系，原反对日本军队的此项行动；尤其是当日军占领锦州时，更无疑地可以看出东京方面犹疑不决的态度。锦州是一个很重要的城市，同时也是一个铁路交叉点，是东北三省与关内的衔接处。当列强看出已经无法促使日本不对满洲展开全面的攻击后，他们就想设法不使日本军队进攻长城附近的地区，像北平北部的热河省，以及长城东端的山海关与锦州等地。日本军队因此被迫不把他们的攻击扩展到这些地方。
' E3 a) W5 O0 X驻华盛顿的日本大使，相信是在获得他的政府的授权下，保证既不轰炸，也不占领锦州。但是，为了看看这项协议是否确被执行，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德国这时在远东还是站在法律与秩序的一边），各自派遣他们的武官前往锦州。在锦州，他们住在一所中国学校里，这所学校离火车站只有几百码。
& g0 q/ Z) l6 M* [几天之后，全世界为下列一项报道而震惊，那是：“虽然日本政府业已保证不轰炸锦州，锦州还是被轰炸了！”驻在沈阳的日本本庄繁将军总部，对此报道立刻加以否认。但是，当一位瑞士籍的记者博斯哈（Walter Bosshard），把他在锦州火车站附近捡拾的日本炸弹碎片拿出来展示时，日本军方发言人才无言以对。博斯哈当时是代表自由派的德国Ullstein通讯社记者，曾赴锦州采访。于是那天晚上，一位日本军方发言人岛本少校就召来艺伎，举行酒会，招待各国记者。当他喝下大量的威士忌苏打后，他就讲出轰炸锦州的整个内幕。他说，本庄繁将军总部的参谋人员，全都是年长的将官；他们曾接获东京的训令，不要扰乱锦州。但是年轻的日本军官不肯服从这项命令，于是就在岛本少校家里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轰炸锦州的计划就这样被决定了。
! I3 X7 G4 q$ m+ S: c( E. b岛本少校那晚在家里举行酒会，我也是被邀请的一位。当我们在客厅中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来后，岛本少校轻轻地敲着那薄薄的、约有一英尺见方的木质桌面，戏剧性地宣称：“这是一张有历史价值的桌子，我们就是围坐在这张桌子旁边，定下轰炸锦州的计划。”在这之后，日军自然必须派遣部队前往占领。于是，日军就从沈阳开出一支大军，乘北宁铁路南下；但行至中途，忽然又撤了回去。撤回去的原因，是由于美国总统在白宫记者招待会中宣称，日本军队“已经疯了”。日本方面一听此话，大感不安，认为美国总统此言甚不简单，于是赶忙退了回去。但是当他们发觉美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的时候，他们还是照计划进行，占了锦州。
从沈阳陷落后开始，我一直负责采访东北的战事新闻，所以现在决定趁日军退走后的一段平静时期，到锦州去实地察看，以便获得些第一手的新闻。在我到达锦州的时候，正是一九三一年圣诞节的前几天；这时我才知道，除了美国和英国的武官外，别的国家的武官都已离去。在那所中国学校的校园里，我看到几处炸弹坑；这所中国学校亦就是国联调查团的总部。从校园里这些炸弹坑来看，日本飞机不仅只轰炸锦州火车站，并且还意图轰炸国联调查团总部。
' Y- ]! B* k$ n+ ?/ Q8 I: v- i在圣诞节与新年间的一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我到火车站电报室去发一封电报，发现电报员已把他们的工具从工作台上拆下来，显然是就要撤退的样子。一位工作人员对我说：“日本人就要来了！”我立刻带着这则新闻回到国联调查团总部。一位年轻的美国部队情报官奥德瑞区中尉，这天夺了一辆机车，沿着铁路线向沈阳那边驶去，以便察看日军情况，结果被日军捉了起来，关了好几个小时才获释放。我于是搭最后一列火车离开锦州，火车上全是撤退的铁路工作人员和中国政府官员；大部分的中国军队都已撤走。我在山海关停下来，中国的万里长城就是从这儿延伸到海边；看张学良元帅的部队，从满洲穿越长城，到达关内；这无疑是意味着中国对东北三省主权的结束。但当我把中国部队从满洲最后撤退的情形写了一则新闻电讯，准备发往美国时，却被山海关的中国部队司令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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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拍摄的日本关东军进攻北大营的图片。 视觉中国 资料图
! E' V7 _$ @+ n8 w$ U/ i4 I* q2 Y外国记者对“九一八”的报道
$ P, Q4 |7 O" i8 {- W这是日本军队准备向长城南部——关内展开征服之战的前五年。西方列强在这五年中，除做了些徒劳无功的讨价还价外，就是过着闲散的日子。但是日本却联合着德国，不停地在进行它征服远东和世界的野心计划。
5 x4 t7 \( s6 L* r满洲之战和远东继续不安的情势，给美国报纸的读者们带来不少由一群新记者所写的报道。这批新记者的大名，在此以前是没有人知晓的，原因是他们一直被派驻在欧洲。但是当他们转来亚洲工作后，他们之中有好多位，后来都成为远东问题专家。譬如斯诺（Edgar Snow），当时是伦敦《每日先驱报》（Daily Herald）的特派员；基恩（Victor Keen），《纽约先驱论坛报》的特派员；斯威特兰（Reginald Sweetland），《芝加哥每日新闻》（Chicago Daily News）的特派员；洪德（Edward Hunter）、克益德（John Goette），国际社（International News）的特派员；巴布（Glen Babb）、哈里斯（Morris Harris），美联社的特派员；欧理渥（Frank Oliver），路透社的特派员；阿本德（Hallett Abend），《纽约时报》的特派员；莫里斯（John Morris），合众社的特派员。至于我，则是英国《曼彻斯特卫报》（Manchester Guardian）和《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的特派员。后来，当东北的情势愈来愈紧张时，合众社又加派弗雷德里克·顾（Frederick Kuh）从柏林赶来；国际社也增派了吉本斯（Floyd Gibbons）。
当那位专门对付日本的幽默作家罗杰斯（Will Rogers）来了之后，情形变得更加多彩多姿。罗杰斯每天的五十字幽默专栏，是供给许多家报纸共同采用的。因此，他很担心日本方面的检查。果然，有一次他的一篇文稿，被日本新闻检查人员拿着，在沈阳大街小巷到处请教美国人到底怎样解释，因而被耽误了好几个小时。这篇文稿是这样的：
我刚刚听说，国联决定派遣一个调查团，来沈阳调查满洲事变的真相。它使我想起许多年前发生在俄克拉何马州同样的故事：有人报告警长，马被人偷走了，警长于是赶忙去看马厩。
2 Z6 e9 s1 c* F这篇幽默专栏，费了好大的牛劲，才向日本军方的新闻检查员解释清楚。
说到“九一八”事变本身，我们这些外国记者已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它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日本军队原先是驻扎在日本所有的南满铁路区域内和朝鲜，现在却占据着沈阳。当我们这群外国记者到达沈阳后，日军总部的新闻官岛本少校，用略带牛津重音的英语向我们解释说：“这儿曾发生一件意外——穿着张学良元帅正式军服的中国部队，在沈阳郊外，将日本铁路炸坏了一段——日本军队因此被迫采取行动，在沈阳郊外反击中国军队。”为了让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岛本少校护送我们前往“罪恶的现场”——在距沈阳几英里路外的郊外，日本人拥有的南满铁路被破坏了一节。
在那儿，我们和一些军事观察员看到三个中国“士兵”的尸体倒卧在铁路线上；很可能的是，他们是从现场跑走时被射杀的。岛本少校说：“他们在那儿引发炸药，炸坏了三条枕木及一段路轨。”毁坏的地方自然已经重修过；岛本少校一边说，一边把三条新枕木和一节新路轨指给我们看。他同时又要我们注意，从那三个中国士兵倒毙的地点，可以看出他们是在逃走时被射杀。但是，岛本少校却忽略了一个很小的情况，那是在那三个中国士兵倒毙的地上，竟然没有血迹！由于日本军队在进攻沈阳的同时，曾攻击沈阳附近的中国卫戍部队，所以他们很容易弄三具中国士兵的尸体来摆在这个地方。但为了减少我们的怀疑，日本军方在几天之后，又开出一张清单，列举三百多件中国方面侵犯日本在满洲的“权益”事件。
后来，当国际联盟派遣一个国际性的调查团，由李顿爵士（Lord Lytton）率领，前来调查日本攫夺中国的东北三省时，一位随国联调查团一同前来的美国专家杜弗曼（Ben Dorfman），查对了一下南满铁路的行车时间表，结果发现一列时速约五十英里的快车，就在日本军方所说爆炸事件发生后的二十分钟内，通过了日方所说为中国方面破坏的铁路地点！但是，日本方面很谨慎地保存着那三块被炸坏了的枕木，以及三四英尺长的一段被炸弯曲的铁轨，和一块弯曲的夹铁轨的铁板。这些东西摆在沈阳日本关东军总司令部本庄繁将军的办公室，陈列了好几个星期。因此，有人觉得有点想不通，日本人既已明目张胆地大举进犯，而且目标也昭然若揭，十分显明，为什么还如此煞费苦心地去掩饰他们侵占中国领土的行为呢？
在沈阳，我又发现其他的证据，显示日本军人夺取沈阳的方法。在访寻日本人经营的照相馆时，我发现很多张照片，上面都是身穿平民服装的日本兵，背着步枪，戴着臂章。据欧美的生意人说，在“九一八”事变前好多天，沈阳街上忽然来了很多穿着平民服装的日本“游客”。事实是，日本军方已把数千名伪装的日本士兵，偷偷地运进沈阳，要他们在听到动手的信号时，立刻占据所有的战略地点。果然，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的晚上十点钟光景，他们全照计划实行了。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这一天最好记在心里，因为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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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记者亲历的“九一八”：二战“真正”的肇始

关东军指挥部。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我写了一篇有关日本以便衣军队侵占沈阳的内幕报道，附以我在沈阳照相馆中搜寻来的有关照片。当这篇报道在上海《密勒氏评论报》上刊出来后几小时，日本军方便派员在沈阳街上大举搜索所有的照相馆，没收了所有日本便衣军队的照片。
分析日本夺取中国东北各省的技巧，显示出希特勒在以这同样的方法窃取别国的领土时，只是一个模仿者，而非创始者。日本声称他们在沈阳的行动，是被中国军队激起，但是在“九一八”事变前很久，沈阳街上就充满了日本的便衣军队。而且还有证据显示，在“九一八”事变爆发前数小时，穿着制服的日本军队就乘坐火车从朝鲜越过鸭绿江，到达满洲境内。
日本军方在沈阳早已建立榴弹炮炮台，静待攻击行动的开始。这些大炮位置在由日军严密看守的一所广场内，这所广场的上端，有起皱的铁屋顶，修建得像一座谷仓似的。这些大炮的炮口都对准着沈阳兵工厂。据中国政府方面宣称，这些大炮是在“九一八”事变前好几个月偷运进来的，外表标明是“矿场机器”。在沈阳被日军占领后的第二天，我的一位美国朋友，名叫格雷厄姆（Kendall Graham）的生意人，就住在这个大炮炮台广场附近，事变后发现很多碎屑从这座“谷仓”中飞出来；起皱的铁屋顶，也因为大炮的轰击而被震得飞上天。我的这位朋友是美国一家汽油公司的工作人员，当我到达沈阳后，曾带我到这座假“谷仓”去看日军的野战大炮。
" k& @) k" N8 C8 r* r由于日军在中国东北三省的军事侵略行动，全世界才第一次听到日本人的暴行故事；但是一般说起来，世人对此还是不太相信。我们经常接到报告，说日本人常因怀疑哪儿窝藏中国游击队，因而把整个的中国村庄予以消灭。国联的代表法拉，保存了不少这样的报告，并把它们详细地电告日内瓦国联总部。有一件日军暴行，我曾亲自前往察看，并且写了一篇报道，但是立刻受到日本驻芝加哥总领事的否认。这位日本领事争辩的是数字。我说那个村庄的三千名中国人都被日军屠杀了！他说那儿并没有什么屠杀，“只有三百名中国人被枪毙”！
, q$ a6 V) E( @& i0 a日本人养了一批美国籍和英国籍的宣传员，首脑是一位爱尔兰人高孟奇（George Gorman），和一位美国人金纳（Henry Kinney）。他们的工作是辩驳所有日军不同意的新闻报道。金纳原来卜居在火奴鲁鲁，娶了一位日本太太，一直在南满铁路服务，担任公共关系工作。高孟奇曾在北平及其他地方日本人办的机关报做过编辑，他的正式职务，是伦敦《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Telegraph）的特派员。这个工作使他有机会参加所有的记者招待会，只是他的主要工作，好像只是日本军方的辩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