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坚守

鸡毛小掸子

十一小长假,打点好行装,带上妻儿,迫不及待地回老家看父母, 车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飘洒在行人的脸上，也散落在城市、村庄、田野、河流、……苏北平原上的每个角落，给这个盎然的春季平添了一份生机。家乡的雨没有江南小城雨巷的诗意，也没有北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雄浑，苏北的雨少了缱绻缠绵，也不会下得太急，总是张弛有度，一如这块土地上默默生活的人们，不卑不亢，有着一份灵动。

第一次开车回家，回家的路有些漫长，明明看到路, 却开不过去，东绕西绕的找半天，城市变化太快了，终于发现地图这个东西, 其实不大管用。。。。。。，门口的马路拓宽了，住了20多年的房子要拆迁了，门口的大桥也在改造，一切都在变，令我惊喜的是，干休所门口的那个老鞋匠还在，那是从上小学时就有的记忆，还是那件褪了色的老式绿军装，蓝色的围裙，蓝色的袖套，老人个头不高，背有些躬，但坐姿依然那么标准，好像时刻在提醒人们，他是个老兵，一副老式秀朗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布满沟壑的面庞苍老中透着刚毅，一副干练不减当年的样子！

（图片来源网络，非真实本人）

老人就住在干休所里，听父亲说起过，老人离休前是个师长，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对越自卫反击战，指挥过千军万马，戎马一身，现在听他指挥的只有那台“摇把式”的修鞋机、“工”字型的砧架、一把切刀、下面装了四个轴承一拉就走的鞋摊、还有就是斑驳的、坑坑洼洼的老式军用水壶，闲暇时总是揭开盖子，惬意地啜几口茶，那劲头像是在品尝成年老酒。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为什么要摆鞋摊，是什么支撑了他几十年如一日，也许是一份信念、或是对谁的一份承诺、也许是一种坚守。

老人一年四季不分春夏秋冬地蹲坐在那属于他的“一隅”补着鞋。下雨或太阳曝晒的时候，就撑起一把宽大的黄色的油布伞，活儿一刻也不曾耽搁，老人的摊边总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或坐或蹲或站着，掉了鞋跟、断了鞋底、裂了鞋帮的。。。。。。林林总总，忙起来的时候，老人埋头弯腰，凝眉注目，一针一线，一切一削，毫不含糊，谁也不搭理。

停好车我跑上楼，从鞋柜的底部翻出了一双脱了线的皮鞋，飞也似的跑到鞋摊，我走上前去，扬了扬手中的皮鞋，高声说：“老师傅，帮我修一下皮鞋。”老鞋匠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我重复了一遍，这时，旁边一位站岗的一位小战士看了看我，低声说：“你别喊了，他的耳朵战争年代受过伤，现在80多了，已经一点都听不见了。”，我歉意地吐了吐舌头，蹲下身去，将皮鞋递过去，指手画脚地说明了我要修鞋的意思。老鞋匠指了指旁边的几双鞋，“你等等再来！”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我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着，欣赏他的“表演”，掉跟的皮鞋反扣在“工”字型砧架上，砧面顶着鞋底，老鞋匠弯着腰，一手按住鞋跟，从鞋摊上抓了几粒“芝麻钉”，顺手放在嘴边，用嘴唇含着，瞅准位置，取下一粒，举起小锤子，“笃、笃、笃”，反反复复地就这么敲打，接着，他又起身从破旧的藤椅后面取出一只废旧的外轮带垫在膝盖上，用切刀比划了一下，削出了一块月牙型的厚皮子，钉在鞋跟磨损的地方，老人又端起鞋子瞄了瞄，老人又娴熟地摇起他的补鞋机，“扎、扎、扎、扎、扎、扎。。。。。。”那声响很是悦耳。

终于可以闲下来了，老人则抱着他的水壶啜上几口，眯缝着眼睛，“大人、小孩、红头发的、黄头发的时尚男女；骑车的、开车的人们从他身边走过、掠过或是呼啸而过……”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老鞋匠”，无论他是否曾功勋卓著、曾舍死忘生、冲锋陷阵。。。。。。从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你也许能读出那份淡然，老人也从不跟谁打招呼，从不与人讨价还价，从不为招徕生意而满脸堆笑，一副超然事外的架势，像是在坚守着什么，一如当年，面对枪林弹雨，坚守无名高地一样。“敌人的又一次的冲锋被打退了，微风吹散了弥漫在阵地上的烟硝，打开壶盖啜上几口。。。。。。”希望下次回来我能再见到他、希望他还是那么硬朗、希望听听他的故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