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挨打，妈妈更害怕你得到第四名

hu098

比起挨打，妈妈更害怕你得到第四名

《第4名》海报
追看了里约奥运会比赛一周之后，我看了一部韩国电影《第4名》（又译“4等”）。
这是一部讲述游泳少年的电影，一个很现实的故事。
看完之后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已经足够优秀的运动员，却总是习惯性地责怪自己。为什么面对奥运，他们表现得如此沉重。
即便欢乐脱线如傅园慧，在女子4×100米混合泳接力决赛上拿到第四名后也哭了，说自己没游好，对不起队友。
很多运动员会失控、大哭，说“已经尽力了”时，脸上是黯然的神情。他们会说”对不起教练和家人的期待“，却很少谈到自己。
运动员的起点大多很简单，些许天赋加上好胜心，就会自然地把他们推向追逐金牌的道路。
电影里的妈妈是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儿子在没有教练指导、业余参赛的情况下，拿了几次第四，于是期待儿子能夺冠之心开始萌动。

比起挨打，妈妈更害怕你得到第四名

《第4名》中的儿子俊浩
你可以批评她作为母亲没有维护孩子纯粹的初心，但是无法否定一位母亲望子成龙的热切心情 ——“潜力”二字给人诱惑，别人家的故事让人觉得成功仿佛唾手可得。
这只是一个工薪家庭，妈妈要儿子练出成绩，并不是盼着他赚钱，而是希望他拿冠军、获得推荐上名牌大学的机会，从芸芸大众中脱颖而出。
儿子是个懂事的小孩。起初练游泳只是“好玩”而已，在比赛中拿了第四名，他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只是拿着漫画跑过来找母亲要零花钱买冰淇淋。
电影里有一段安静缓慢的水下镜头。深夜孩子一个人在泳池里自由地打腿、翻滚、潜水，观察水波和灯光在池底投出的奇妙光影。你会看出，他纯粹地爱着戏水的感觉，爱着游泳。
永远不要把爱好当做职业——这是一条现实的建议。
电影最残酷的地方正在于，它展现了成年人对金牌的执着追逐是如何彻底改变了游泳给孩子的感受——从享受变成被迫，从快乐变成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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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名》剧照
他意识到自己比大多数人幸运，既有天赋又喜欢游泳。具备完美的条件却没拿到冠军，良心的苛责令他感到自卑。
对运动本身的热爱已经缩小为最微不足道的动机，支撑他忍受着教练痛骂鞭打还继续训练的，是恐惧，对于无法满足母亲期待、去成为一个不平凡的儿子的恐惧。
让人遗憾的是，同样的故事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不断重演。
儿子的教练曾经是个天才的游泳运动员，在拿到一次全国冠军后，因为私自离队遭教练痛打，愤而退出国家队。他应当最清楚金牌荣誉皆为虚妄，却在身份转变为指导者之后，转而变成了曾经自己最痛恨的，不讲情理的训练机器。
当父亲对儿子挨打表示质疑时，一时间孩子觉得找到了可以退缩的理由。在此之前，他掩饰着身上的伤痕，小心翼翼地不让母亲发现。
说出“放弃”并不容易，这意味着放弃上天给予的天赋和此前已经付出的努力。而在他踟蹰着说出放弃的想法时，面对的是母亲的歇斯底里：“妈妈比你还努力，你怎么有资格说放弃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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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名》剧照
对孩子的父亲，母亲说出了真实想法：“比起他挨打，我更害怕他得第四名。”
她为孩子鞠躬尽瘁，请最好的教练，风雨无阻地接送、做便当，去教堂礼拜、去庙里烧香。她早就发现了孩子身上的淤伤，却依旧坚定地贯彻着冠军养成计划。她把生活的全部意义都投射到儿子身上，除此之外没有个人的追求。
为儿子定下的标准，通常是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这在东亚尤其常见 —— 既然过程的价值难以量化，那么只凭结果论成败。
不拿金牌，就是失败。
母亲的角色早已超过了一个幕后支持者，她的付出让儿子无法做出放弃的决定。
在儿子身上付出的时间不够多的父亲，失去了发言权。
游泳已经不是儿子一个人的事，他必须用金牌去偿还母亲的付出，向教练证明，自己并非他口中谩骂的那么软弱无用。
母亲为了培养儿子成为冠军，儿子为了成就母亲的梦想，母子两人都在委屈自己成全对方，爱和关心变成了埋怨和相互折磨。
成绩越好、得到的帮助越多，肩上的压力就越重，越难做自己。电影的结尾，男孩终于得到了冠军。他曾好奇地问别人拿冠军是什么感受，真正拿到之后，却是一种恍惚和疏离。
冲刺、到边、看到记分牌上的名次、破纪录的秒数，仿佛以第三者的视角在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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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名》剧照
冠军只活在他人眼中，那个单纯喜欢游泳的自己，在日复一日备受折磨的训练中消失不见，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不只是竞技场，在学校教育、英语班、奥数班、钢琴课上，有着更多类似的父母和孩子。压抑和逼迫之下的荣耀，要你用更珍贵的东西去交换，剥夺的是健康、快乐、自我。
无数的年轻人不惜以这样的牺牲，去换取一个他人眼中虚幻的冠军形象。这不禁让人怀疑当下这种冰冷单一的价值观和以此为追求的社会氛围。
得了第一名怎样，第四名又怎样？
很庆幸，里约奥运会上，已经能看到一些观众对“失败者”真诚的祝贺多过于责备，即便有些只是客套的安慰。
但真正参与其中的人恐怕还是无法轻松面对。
只愿那些最初的热情、无形的欢乐、与生俱来的自信能更加被珍惜。如果代价是迷失自己，那么以任何东西交换都不值得，即使是第一的荣誉。

比起挨打，妈妈更害怕你得到第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