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考ACT泄题背后：美国考试机构和东亚考试工厂的博弈

林中狮

美国高考ACT泄题背后：美国考试机构和东亚考试工厂的博弈

ACT在开考前几小时临时取消了6月11日在韩国和中国香港两地的考试。
原定6月11日在韩国和中国香港两地考点举行的“美国大学入学考试”（ACT）在开考前几小时临时取消，ACT官方称这是在收到可靠消息证明上述两地考题已遭泄露之后的迫于无奈之举，共有56个考点的5500名考生被波及。
路透社6月15日报道称，ACT公司副总裁Bryan Maach表示，由于导致取消考试的原因的性质以及正在进行中的调查，将无法在9月的下一次考试前另外安排补考机会。
ACT测试是美国用于大学入学申请的两大标准化考试之一，为总部位于爱荷华市的非营利机构ACT公司所有及运营，旨在评估学生对中学教授知识的掌握程度，1959年诞生之初就对着重考察认知推理能力的SAT（美国学术能力评估测试）发起了挑战。SAT的历史则可以追溯到1926年，其所有者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College Board）同样是一家非营利机构，由美国教育服务中心（ETS）负责运作。SAT在海外的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都高于ACT，但在美国国内，从2012年开始参加ACT的人数超过了SAT，两家机构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
0 d( p9 M9 B1 I* [% }' p* o除了标准化考试（SAT或ACT）之外，美国大学入学要求还包括四年中学成绩、课外活动、个人陈述和推荐信等等，国际学生还需要加考托福。不同大学录取时对这些指标的侧重也有所不同，但对于国际学生的申请而言，标准化考试的成绩显然是十分重要的参考依据。
* j) J: w& y# l# M. J) T' |9 U/ NACT公司发言人表示，这是第一次出现整个国家的高风险考试全部被取消的情况，但这并不是孤立的事件。相比于ACT，SAT的公正性近年来饱受质疑，而东亚地区一直是泄题事件和随之伴生的大规模作弊现象的重灾区。SAT第一次取消整个国家的考试发生在2013年的韩国。路透社今年3月发布的系列特别报道指出，从2014年10月起计算，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六次推迟发布亚洲地区的考试成绩，两次取消该地区内两处地点的考试，而调查显示实际情况还要比官方公布的严重得多。
那么，这些国际考试中的违规现象为何会发生？会带来哪些影响？又是否有可能避免呢？
美国考试机构和东亚考试工厂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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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泄题丑闻频出，SAT的信誉严重受损。
ACT公司没有公布任何与此次泄露相关的具体细节。而受害更深的SAT所有者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认为，这种不公正是东亚地区近年来普遍兴起的补习产业造成的。由于SAT倾向于在海外的测试中循环使用已经在美国国内使用过的试题，以及不同地区进行考试的时差，让这些机构有机可乘并从中牟利。
2 `3 \) e! e* D: u4 L致力于维护考试公平的美国非营利组织FairTest的公共教育主管Bob Schaeffer去年曾向华盛顿邮报披露了东亚补习机构常用的作弊手段：由身在美国的同谋通过非法复制或者编辑美国考生在论坛上的讨论内容获得试卷内容，位于东亚的补习机构将其累积成为一个数据库，用于日常教学；每次考试前，一些报名的考生会和这些机构达成协议，将当天的考试内容和答案提供给他们，这样的“服务”在淘宝、微信、QQ等平台上都有推广；考试当天，这些受雇于补习机构的人记住关键信息，利用去洗手间的时间通过电话和短信传给机构，机构通过在数据库中查询获得的信息还原考题，再传送给付费的学员。
Schaeffer还指出，相对于学员交给这些机构的动辄上万的补习费用，这种作弊渠道的成本相对低廉。“题库大法”并不是补习机构获得考题的唯一途径，由于美国教育服务中心没有足够的人力保障世界各地的考点规范运作，试卷被盗之类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对于韩国、中国等地的补习机构而言，能否获得考题从而直接提高学员的考试成绩是展现他们的核心竞争力的关键。而在东亚根深蒂固的应试教育文化下，人们普遍信奉“分数就是一切”，认为通过刷题、研究机经不仅是理所当然的，更是准备考试的最好方式，因此很少会质疑这些补习机构的做法是否正当、道德。而中国等地区的版权意识也往往较为淡薄，相关法律法规也不尽成熟。随着赴美留学的学生数量不断增长，留学产业成为暴利行业，形成完整强大的产业链，随时准备抓住一切可能获得可观回报的机会。
# C& B' p! m- O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自然并未对此坐视不理，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诸如减少每年在东亚地区的考试次数，发现作弊嫌疑时推迟发布并取消其中可疑的成绩，采用带锁的箱子运输试卷，要求论坛删除讨论考试内容的帖子等措施，将涉事的补习机构负责人和老师告上法庭等等。据韩国时报报道，首尔高等法院不久前判处一名在2012－2013年度非法泄露SAT考题的男子罚款400万韩元（22400人民币），并没收非法销售考题所得的400万韩元。
但是，这些措施的效果并不理想。为了重振受挫的信誉，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对SAT进行了全面改版，新版SAT试卷2016年3月首先在美国启用，并禁止非学生身份的人士参加测试，但当这份试卷5月进行首次海外考试时，泄露又一次发生了。很多专业人士认为，要想最大程度地减少作弊现象，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首先应该停止在海外重复使用在国内考过的试题，但目前看来这一点很难做到，并且也无法解决利用时差作弊的问题。
$ ^2 F: l0 l$ k# i" q- Z0 V4 R教育公平的受损和中国留学生的诚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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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留学生群体因小部分人的学术不端而蒙羞。
& y# K4 Q% F2 ^; ]/ r; |; e+ p因泄露事件取消韩国和中国香港的原定考试后，ACT发言人表示窃取试题者的行为令几千名考生无辜受累。不难想象，这些考生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中国大陆或亚洲其他地区，千里迢迢来到韩国和中国香港的考点，在考前几个小时才被通知考试取消，不仅因此蒙受经济损失，原本的申请计划也被打乱，这方面的损失难以估算。
直接受到影响的考生并不是作弊现象唯一的受害人群。存在作弊行为但因为种种原因仍照常进行的考试中，正直的考生显然受到了不公的对待。路透社在报道中指出，2013-2014学年共有64000名东亚考生参加了SAT测试，其中29000名来自中国，而他们中有多少人曾在考试前接触到全部或部分考题不得而知。而哪怕只是见过几道考题，考生也可以把节省下的时间用到试卷的其他部分，从而获得决定性的优势。
' d% |* m& e# k( h& h# R# l作弊的影响也不局限于东亚范围内，已有证据显示，通过不正当手段在SAT考试中获得高分的东亚申请人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挤占了本应被录取的美国学生份额，因此美国国内反对在录取时参考标准化考试成绩的呼声越来越高，尽管目前大多数美国大学仍然要求ACT或SAT成绩，已经有一些大学质疑这些考试成绩的参考价值，不再将其作为申请的必要条件。
更重要的是，作弊的不良影响会随着那些因为高分被美国录取但名不副实的学生延续到大学中，造成群体性的诚信危机。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近日在腾讯大家撰文指出，中国留学机构帮学员获取考题、提供代写个人陈述、篡改推荐信等业务早就是众所周知的，而一些机构竟然还提供入学后的作弊服务，包括代写作业、代写论文、代考试、代签到等等。通过不正当手段被录取的学生入学后由于学术能力不足，就很容易继续依赖留学机构提供的不正当服务，学术不端事件频频爆出，令整个中国留学生群体蒙羞。杨东平提到，常春藤大学对中国学生的态度已经发生变化，今年哈佛和MIT在大陆的招生人数锐减。
标准化考试的未来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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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美国大学都会像常春藤校那样将中国学生拒之门外，毕竟很多学校都需要依靠国际学生来获得收入，而中国学生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重。2014年共有27.4万中国学生留学美国，占美国国际学生总数的31%，其中大多数都无法申请到奖学金而必须支付包括学费在内的高昂费用，为美国经济贡献了220亿美元。在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减少录取来自中国和东亚其他国家地区的学生几乎不可能成为应对标准化测试中的作弊行为的可选方案。
9 m+ O. F* k( x相比较之下，停止循环使用考试内容似乎更为可行，但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认为每份试卷只用一次的方案并不具备可操作性。由于必须保证每套不同的试题的难度相同，重复的考题在保证不同考试的成绩可比性方面相当关键。成本是另一个问题，据了解，制作一份全新的SAT试卷需要30个月，花费一百万美元。如果一套考题只使用一次，考试的费用将超过目前标准两倍以上。
目前，SAT（含短文写作）在美国本土的注册费用为57美元，美国以外的地区需要另外交纳额外费用，东亚的标准为53美元，也就是说东亚学生报名SAT的费用为110美元，约合724元人民币；ACT（含写作）的国际注册费为96.5美元，约合636元人民币。如果成本成倍增加，SAT显然会在与ACT的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也会带来加重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的经济负担等其他层面的教育公平问题。
由此看来，在海外进行的美国大学入学申请标准化考试的作弊问题在近期内无法得到圆满解决。不论是刚刚采用新SAT的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局，还是因为此次临时取消考试事件站到风口浪尖的ACT公司，都将继续面临来自东亚留学产业的持续不断的挑战，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并且，不论在东亚还是美国，泄题造成的不公都仅仅是日益严峻的教育问题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