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悲情城市 (踏血寻梅 影评)

想不起

《踏雪寻梅》：悲情城市





文/慕容天涯



王佳梅，在这个故事里一点点消失。香港这座她不熟悉的城市，仿佛悲情起来。

作为一部很有话题性的港片，翁子光导演的这部《踏雪寻梅》保持了一定的水准。分段式的影像结构里，很多细节能够被打散的时间线重组，最终拼凑起整个故事的另一种面貌。



故事：一次事先张扬的“寻梅”过程



这个发生在2008年，轰动全港的分尸凶杀案拍成院线能够上映，且有郭富城这样的大明星来主演，在当今唯票房论的华语电影市场是一种大胆的尝试。最终，担任导演和编剧的翁子光选择了现在我们见到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他让这个故事超出了新闻的冷静和八卦的残忍，呈现出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首先，便是悬念的消失与重构。

故事你我皆知。所以开篇王佳梅的死和丁子聪的被捕便在很多的时间内完成。悬念在传统警匪片的结构里已然消失不见。但翁子光却做了一件事情。他让这个现实案件背后一些不会被注意的东西逐渐构筑了一个悬念。

杀了人的悲剧已然铸成，他要替所有人问一下：为什么杀人？

这是一部难得的，有想法的作者电影。于是，观众不知不觉随着杜可风的镜头走近王佳梅。影像风格很冷静克制，配乐也堪称上佳。我们看得到的前半段，不止收录了每个空镜头里的繁忙和热闹，也捕捉到了每个角色那些细微的，直到渐渐布满整个故事——不愉快。

在事先知晓结果的悬念消失后，不愉快甚至悲情弥漫了整个故事，让某些东西逐渐清晰起来。



角色：最终我们都失败



片子里，每个人似乎过的都不那么开心：执拗工作却婚姻不顺的警探、无人注意社会底层的嫖客、想赚钱可是融不进这座城市的少女、费力养育女儿的母亲、自以为是却屡屡被抓的街头混混……这个故事里的大部分角色，像是这座城市的某种写照。在湖南少女王佳梅与香港这座城市逐渐贴近的过程中，有些问题被不动声色的放大。它们是自感差别不大却仍发音不准的粤语，是努力上进当仍无回报的前途，是终于见到一丝光亮付出却被欺骗的爱情。

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王佳梅的角色，丁子聪的角色，甚至臧SIR的角色都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们面对困境，没有出口，无法沟通。

这同我们一样，在面对着生活学习和工作的压力无处宣泄时，你会发现手机通讯录上能够随时拨通的名字屈指可数。而当对方也在忙碌的时候，你除了发布条空间朋友圈和微博状态外，几乎毫无他法。而当你的生活也忙碌起来，有外在的事件推动着你暂时忘掉这一切，这个没有解决的问题就会被隐藏。

于是问题越来越多，每个人都越来越不愉快，每座城市都越来越悲情。

最终，春夏扮演的援交少女王佳梅，遇上了白只扮演的落魄肥仔丁子聪。她说“她想死”，他“帮助”了他。

在这个段落里，翁子光制造了迄今为止本年度我个人最不寒而栗的一段影像。在真实的案件里，肢解尸体、挖出内脏、甚至撕下脸皮的场面被还原，让人不忍直视。以至于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一面。

不合时宜的想起《甜蜜蜜》里黎小军和李翘那句让人叹息的台词：我们终于都失败了。

二十年过去，失败仍然在继续。



思考：逃不出的悲情城市



也许生活中的一切，不是我们所见的那些影像里富二代在潇洒扮演霸道总裁，白天鹅和丑小鸭在撕逼，青春故事里在堕胎早恋，商战片拍成PPT。你看惯了那样的影像，会觉得悲伤有时，但快乐更多。毕竟中间段落哪怕再让人难过，主角们还不是到头来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踏血寻梅》没法给任何人掌握自己的机会，主角王佳梅从始至终掌握不了太多的东西：她中途辍学、见工收入微薄、费尽心力入行也只是拍过面目全非的政府反对家暴公益广告，被悬挂在港铁和地下通道……她学识不多，对于社会认识也不深。于是短暂的失落代替了一切，让她觉得孤独二字深入骨子里。她掌握不了前途，而唯二掌握的东西，除了与远在内地的父亲千里之外的短信维系亲情，就是最终自己“选择”的死亡。

当一个人能掌握的东西是结束。你说不清是这个人的问题，还是这个社会的悲哀。

回到电影本身，春夏和郭富城的表演都配得上帝后。前者更适合角色的气质，好像年轻时的钟楚红一样，美得迷人。后者一贯的收录了边缘人物（不修边幅的警探）的细微之处，无可替代。金燕玲和白只都很赞，尤其后者那段独白时的令人深感可怖的冷静，配合上不住的流泪，使得丁子聪这个角色的复杂感油然而生，也催生了另一种悲情。

导演没有解决的问题有两点：首先，是王佳梅和丁子聪这两个角色来龙去脉很清楚，所以丁子聪杀害王佳梅的动机已经找到，也即是说“寻梅”ok。但为何要“踏血”？去采取那个那么残忍的方式处理尸体，变态到极限的做法不单单是心理问题和反人类之说可以简单解决的。

再者，导演没有解决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这座城市依旧会悲情，不开心的人可能依旧会不开心。电影具有还原事实和艺术加工的功能，但真的没有改变某些东西的义务和能力。所以这座城市可能依旧如此。不单单是香港，也不仅仅是你我生活的地方。

还记得，我曾认为全香港最绝望的导演是尔冬升，我最爱的港片之一就是《旺角黑夜》。那个十多年前的故事里，吴彦祖扮演的内地枪手，在午夜的街头抽动着中弹的身体，将手向前伸了出去，冷的让人心疼。这次，翁子光导演的这部《踏血寻梅》也是如此虐心。可能多少年后，你还是总会记得那个叫王佳梅的女孩子干净清透样子，而至少在那个时刻她很快乐，在唱一首动听的歌。她想要的也许，就像是片中所言“一座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而已。而那么好那么美的一朵梅花，就这样踏血不见，消失无踪。



我在这个北方城市春天里一个罕见的刮着六级大风的暴雨天看完这部电影，再写下这些文字。我所处的是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而向外望看得见的风景，也仅仅是这座阴云密布的城市而已。



整体质量：★★★★
演员表演：★★★★★
音画效果：★★★★☆　　
娱乐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