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陈忠实：我和《白鹿原》

1219142455

【编者按】
8 C! b* [# G" }- q9 n4月29日，著名作家、《白鹿原》作者陈忠实因病去世。
; p; D* `; H! t4 r8 ~4 ]现居西安的“70后”作家周瑄璞，在出版长篇小说《多湾》时，曾获得陈忠实写序推荐。《多湾》也经常被评论为女性视角的《白鹿原》。以下部分文字，是周瑄璞上周为《三秦都市报》读书月活动所写，因版面有限，没有见报。“本以为是一次平常的书写，不想变作一篇怀念文章。”

1993年，我还是公交车上一名售票员，一个文学爱好者。突然听到一个名词：陕军东征。在文学还算神圣的九十年代，这个词在普通民众中也产生很大反应，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大家被这个神圣的词激荡着，颇有点到处逢人说东征的感觉。我周围好几个同事，竟然和我一样，买齐了东征的五本书。经常见到上车来的乘客，看样子不像读书人，却手里拿本《废都》。
2 l- M5 K. \0 ^* T, Z9 I& s" ]2002年夏天，我初识陈忠实老师，拿着买于1993年的《白鹿原》请他签名。陈老师说，“哎哟，你这本是头版第一次印刷，我手上都没有，你能不能这本给我，我再买本新的送给你。”我说，当然可以。
# X& ~/ h# j5 s3 S  S: }& ?再见陈老师时，他送给我的这个版本，是2002年4月北京第11次印刷，印量已经是13万册。我请陈老师在书上多写些字，将换书经历写上，陈老师欣然应允，坐在桌前，认真写起来，密密麻麻写满了书的前环，又仔细盖上印章。
; {; v# R( i1 X& `$ \; H' a  B我慢慢走上写作的道路，出版了几部小说，《白鹿原》也认真研读两遍。突然有一天，在饭桌上，我说，我要写一本和《白鹿原》一样好的长篇。陈老师淡然一笑说：“你写嘛，说这话的人多咧。”事后，有位评论家老师告诫我，年轻人说话要慎重啊，你要知道《白鹿原》在当代文学的位置，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要知道陈老师写《白鹿原》所下的功夫。这位老师的言下之意是，我有点不自量力。但是我想，再了不起的作品，也是人写出来的，一部里程碑式的大书，会成为后来者的目标或者标尺，至于我能不能写出，那是后话，但将其作为奋斗目标，总是可以的。
) K% g+ E. x+ t: k4 t9 u$ f8 x( r4 m陕西文坛，一直以长篇享誉全国，“三座大山”的称号由此而起。常有青年写作者抱怨，我们出不了头的原因是，大树太多，太大，遮住了阳光与水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出不来的原因，还是我们写得不够多，不够好。
. P4 Q2 d" ]) y+ K3 r: p; Y有时候，身边的楷模要比远方的更有感召力，近在眼前的前辈们的成就，会给我们一种暗示，让我们心生妄念：或许，我也可以达到。我相信，像我一样默默努力，奋力生长，要从大树身边挤出来，够向阳光的，陕西文坛还有不少人。
, ]% [2 M9 _7 r: s1 w进入新世纪，文学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神圣”，《白鹿原》的神话再难重演。我的长篇小说《多湾》，出版不太顺利，历经八年，九易其稿，删去十多万字，终于去年年底在北京出版，引起广泛关注，成为岁末年初京城文坛一个话题。不断有人将其与《白鹿原》对比，评论，还有说法是女版《白鹿原》。有评论家说，陕西文坛，大树底下也长树；《多湾》为中国文坛奉献了季瓷这样一个建国以来没有过的女性形象；《多湾》的结构，上下部之分也引起争议。
当然，《多湾》不尽完美，只是一部“70后”作家书写家族小说的尝试，用女性目光回望近百年中国历史，其得失功过，留待于读者和时间评说。但是《白鹿原》对一批又一批如我这样写作者的影响，在陕西文坛后来者心目中的标杆作用，却是永恒的。
( n2 O; H( n+ y; U6 L26日晚，我从微信上将三秦网文字发给陈老师的女儿，让她给陈老师念一念，因为知道他病重，不能说话。多年来，他只会看短信，不会回，从前接到我短信，就会来电话，近一年来病重，很少回电话了。最后一次接到他电话，是去年12月，《多湾》出版，我从北京寄书给他，接到他电话，只说了两句话，“书收到了，祝贺你。”
' `  H. t& D4 x; S& x* e前天（27日）中午，他女儿勉力给我发来一条微信。“遵嘱转达了你的问候，并把你发来的文章念给他听。他还写了几句话：书出版不久，我即想打电话，无奈失去话语能力，便作罢。后来看到一些评论，评说准确合理，更在（有）深度和独特处。我既失去话语能力，也基本失去写字能力，病害如此。20年前一段文学插曲，你却鼓劲暗下使力，终于获得成功，表示钦佩，更在祝贺！ ”
亲爱的陈老师，这是他给我的绝笔。
: [$ l2 N6 U% Y# f4 R* S; B" [5 j此刻，我脑子乱，打字也不断出错，先发此文，一声哀哭……原谅仓促，详细纪念文章，过几天会有。
陈老师，一路走好！！

周瑄璞：著有长篇小说《人丁》、《夏日残梦》、《我的黑夜比白天多》、《疑似爱情》、《多湾》，中篇小说集《曼琴的四月》、《骊歌》。在《人民文学》、《十月》、《作家》、《芳草》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小说被转载和收入各类年度选本，曾进入年度小说排行榜。《多湾》入围路遥文学奖、花地文学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