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的碎时光 (不朽的时光 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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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究竟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呢？——片头字幕

   一部电影要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跟我们相见呢？一个白衬衫少年，倒地，大雨滂沱，他手里的金色琥珀闪烁着光芒。有个姑娘真漂亮，可惜她永远被困在那里，她选择疯了，定格了时间；有些人的青春岁月真漂亮，国庆帅气，翠翠美丽，可惜永远被困在一段过往里；有些匠人心思，太缜密，一不小心，也困住了自己。

   白衣少年爱诗歌，爱青春，爱阳光，所有美好的事物，他都爱。他期待着，诚如影片开始的长镜头，他接过油条的糖，走过一段贵州的传统婚姻，他接下来会遇见国庆，会遇见瘸子，会遇见翠翠，婚姻的场面跟大雨中的他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讽刺。既然如此，何必如此？因为影片一开始，展示了第二部的影子，小然的秘密才刚开始，充满梦想的八零年代才刚开始，他或许会走过婚姻，走过友谊，只是有些秘密，他必须深刻隐藏。

  诚如，我们旁观的文革十年。很多人，很多事，都成为尘封的记忆，即便是有人提起，也被不经意，一声叹息便掩饰了。这些秘密都零碎，不完全，或者因为人们选择性的遗忘，或者因为凌乱的时光中本就不完全，或者秘密本身因为莫须有产生，自然没有前世今生，自然经不起推敲，自然被风轻吹就不见了踪影。可总有什么被留了下来，或者被刻意留下来。

  这部电影叫做《不朽的时光》。影片中的两个镜头，我最喜欢。漫天都是白色的纸片，一次为批判，一次为清理。1968年，鲁工程师带着妻儿下放到贵州，他想修一座桥，可是革命的年代，桥并不重要，人们不需要沟通，不需要理解，甚至彼此可以并不相识，但却相互折磨。1982年，鲁工程师重新开始修桥，妻子病故在文革十年，儿子还算争气。这个叫做鲁小然的白衣男孩，干净得并不像是那个年代的孩子，他的微笑纯净，仿佛从未蒙上十年的阴影。就这样，给观众出戏感的男孩，来到了八零年代，这个年代是什么样的年代呢？闫导演在《云下的日子》里用英文告诉我们，这是最好的时光。

   这里有个漂亮姑娘紫云，纯白得也令人出戏，造反派头头的女儿，仿佛跟她毫不沾边。这样出戏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因为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经历过重重磨难破茧成蝶，一旦撕扯开来，观众的心就会碎了。跟时光一起，碎了。只是碎过的玻璃并不是用来惋惜的，而是用来存储时光的剪影，每一次破碎，都为那些记忆留出空间。影片中轻轻地说，上帝最后总会把撕碎的书合起来。那代人，往往习惯原谅，并非无奈，而是历史长河中，人生的姿态，只不过不同而已，人很多，不同很多，又有什么值得特别？快乐也好，伤悲也罢，最终都碎了，风吹过，也便茫茫了。

  这里也有青春片。影片用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作为插曲，青春不分年代，都恰同学少年。只是，在最美丽的阳光中，大家骑着单车飘过，不曾想，麦田的尽头，并不全然金黄。青春有多灿烂，影片中的悲剧氛围就有多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最好的时光，可能在战场、在刑场，也可能在雨夜，在阳光下。

  这里当然也有匠人心思。细细看来，导演实在想说太多了。范主任对学生分三六九等，但是少不了读书人的酸与骨气，说除了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亡国之痛的豪言壮语；校长一本正经，也能将百炼钢和绕指柔看到，更能让数学的神圣产生笑点；小然懦弱，可心里却想着文以载道，从理科生变成了文科生，他们的形象仿佛被碎片化了，缠绕在一起，光怪陆离，甚至很容易被观影者归为前后不一，矛盾重重。

上课有罗马帝国、商鞅变法，下课有中国女排，张海迪和十二大；马路上有人间书店，公车站有下一站胜利；通缉令上有来自东北的紫云哥哥，真实的东北强奸案和案件发生的事由，都足够令人唏嘘；少林寺只存在于电影里，大和尚的悲悯从头到尾满是原谅……但是最令我感到惊喜的是，当坐地虎来找紫阳清算父辈的债时，紫阳的嚣张面孔前，是国庆有意的回避。他望着走出去的坐地虎，他明白自己，本来也应该是那一队。

十年中，国庆的父亲被迫害早亡，母亲多病。他理应站在坐地虎的队伍中，跟紫阳这个十年中的胜利家庭划清界限，甚至是复仇。可笑的是，他被紫阳困住了，用金钱，更因为他自己拿人手短的道义。情义和金钱都成为他的绊脚石，他从来不乐意被称作狗熊，他的堕落也因为他的仗义。反倒是小然，他本就孱弱，天生仿佛应该被保护，只是保护得再好，白面书生都只会口诛笔伐，不会挺身而出，他们明哲保身，最爱惜羽毛，唯有内心的深深愧疚会敷衍出一整个时代的伤痕文学。

只是，可爱的导演，一不小心，被细碎的匠人心思困住了，他能拎出一条线，已经不算太过苦口婆心。这些碎时光，其实最难缝合，勉强行云流水，用一座桥结束整个年代，什么都刚刚开始，无论后辈们做些什么，青春都会被原谅，父辈们给你一座桥，重新开始。年轻的祖国也便如此，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有一座改革的桥，重新开始。

只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桥很多，原谅与担待也很多，只是路，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前路何方。
白衣少年说，君之出生日，人间立秋时。
女孩说，秋风秋雨愁煞人。
很多年前，秋瑾一般的革命者被定格了，犹如一只蝴蝶，在某个午后被松脂包裹。那一刻应该很痛苦，却永恒。
什么时光会不朽？那一刻应该很痛苦，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