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怎樣理解鄭樵與章學誠 (评论: 文史通义校注)

1377190032

近現代的目錄學家，如果真要硬分，可以分作鄭章黑和鄭章粉兩個學派。
（1）比較正統地從漢隋志到四庫總目清人版本解題目錄一路下來的，往往看不上鄭樵和章學誠（話說黑鄭樵是陳振孫開創的優良傳統啊~四庫總目更是把黑鄭樵當作頭等要事來抓~~），會覺得鄭、章行文粗鄙，論據千瘡百孔，論證一塌糊塗；讀書不細活太糙，不能體會作者用心、想法個別（當然現在認為是比較新穎），有關於典籍編纂的宏大構想、宏偉目標，自視甚高，實踐運用其實又不太行。比如余嘉錫等。
% B) p9 S1 `- t5 j1 ~  _（2）另一批學者卻特別尊崇鄭樵和章學誠，比如姚名達、張舜徽，覺得中國古籍不能按傳統的路數研究發展下去，而鄭、章的想法爲古典文獻學指明了突破的道路。我想其中的核心問題，就是鄭、章的想法雖然在傳統學者看來就是不靠譜，卻跟民國以來的新型學科劃分、學科細化、科學化產生了強大共鳴。

0 J. y  L$ J5 W4 X鄭章粉系的文獻學家都有特別執著的點，比如鄭樵整天想著把圖譜單列一類（不管是禮書的圖還是地理的圖），還整天想要編通史，覺得凡是通史（比如史記）就是好的，凡是斷代史就是壞的，司馬遷從三皇五帝記到漢武帝，班固就應該從三皇五帝記到西漢末期王莽；章學誠成天想著指导全國方志編纂；張舜徽覺得文獻學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編中國通史；姚名達就是想寫個書指導全國圖書館編目和檢索工作。。。而當我們懂得鄭樵懂得章學誠的時候，就會覺得張舜徽的諸多怪異想法都有了著落，繪地圖、制圖表、編字典、輯叢書，不就是鄭樵的最終目的嗎？纂方志、輯叢書，不就是章學誠的目標嗎？修通史不就是鄭、章的終極理想嗎？

3 R3 f* L7 t( N. E/ Q但最讓人感動的，卻是，真正理解了鄭章的人，不是鄭章粉，而是鄭章黑。當余嘉錫吐槽鄭樵之所以想出一個宏大細密的三級目錄，正是因為家中藏書不足，因而不必考慮實際藏書的卷帙多寡，“仰屋著述，按目分隸”而已（跟余季豫老爺爺比起來我的吐槽能力就是渣……）的時候；當余嘉錫稱歎隋志總序開頭講典籍之興出自史官撰作，反映了漢末到魏晉學術的變化，已揭“六經皆史”之義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被這種理解力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