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却是一所好学校

南通邱新祥

                             墓地，却是一所好学校
                                    作者：邱新祥

     前天，我来到一个郊外中学。它南面有一个小墓地。不显眼，平时很少有人光临。四周静悄悄的，也没有风，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几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又栖落在一个少有叶子的柳树枝头。偶尔也叫唤一声，声音向四周散去。飘过对岸的田野，也擦过齐脚髁深的枯草，与树干上的野藤缠在一起。

    下午4点的太阳，已在西南边，收着淡淡的玫瑰色光焰。自己，也有点喜欢到墓地留步。这里安静，没有喧嚣声。去年我也来过这里。平时，总感到城市太闹腾，怕一些浊流，把自己淹没。

    墓地，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我能感到，一种平等的规则，随着霭气渐升，笼罩在这片高高低低的田地。这里长眠的故人，不管生前是社会显赫人物，还是普通平民，一旦到了这里，他们之间没有了等级之分，保持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生前，你争我斗的场景，消失殆尽。一些贪婪、欲望、情色等非分之想，在这里失去市场。

    我在静静聆听一种声音。是的，这些都是从内心，发出的细微的音响。变得厚重、纯洁，被土地保留在深层，不会腐烂。

    墓地最前面一排，有两个坟头拱起，成面包形。分别树着两个浅绿色大理石墓碑。碑上各有一张照片。从文字内容看，这是一对夫妻。照片上的男主人，表情很严肃，没有一丝笑容。可是，照片上女人脸上，却笑容绽放，一对柳叶眉下的大眼睛，特别有神。有了这种笑容，此地，仿佛成了花园。


    来墓地之前，在老家菓园路街上，我偶然发现原来两个老同事。他们都退休几年了，但对年轻人玩的桌球游戏，也兴趣不减。其中的老赵，更像一个体力充沛的运动员，兴致勃勃地与他人对恃。供职的国企，2005年就倒闭了，后由社会统筹。现在看上去，两个老同事心态都不错。

    这里，成了一个新闻角。你一句，我一句，议论一些事情。一个围观的中年人说，他认识的本地市（县）级一个领导，每月工资及福利待遇，很丰厚。可还不满足，受贿贪污出了事，被判了7年徒刑。

    另一个旁观者叹了口气，说自己认识的一个私企女老板，大前年赚了100多万。这个女人，过去在国营体制下的废品站工作。那时，外人称她收破烂的。6年前，自己租了郊外一爿土地，盖了一个小厂。没过两年，转租给一个台湾人。光一年房租就是五六十万。一家人不干活儿，也够吃够喝的。

    “这种女老板，靠投机钻营，我看未必就能长久。” 中年人，把脚下一个饮料盒踢开，“更可怕的，是现在一些政府机构臃肿，人员超编，一些人上班，基本就靠喝喝茶、读读文件、、上网看报打发时间。一些领导工作，也不是很务实。对老百姓关心的事比较冷漠，却热衷于出席一些研讨会、总结会、验收评比会。另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项目开工、竣工仪式，一些协会组织、群众团体五花八门的各类事务，也等着他们到现场读报告、作指导。”

    眼前的老赵，专心致志地用一根杆子，又瞄准一个棋子，“这些人，其实并不比我们幸福！可能还不如我们活得自在呢。”

    开始，我站在身边，他都没有觉察到。他很投入。我了解他，他的性格沉稳，为人和善真诚，与同事之间相处，常常表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大度。多少年，就这么过来了。

    不是吗？原来同事中，有几个由于太用心思，又会暗中整人，喜欢搞一些灰色动作。眼下，不是毛病一身，就是提前离开了人世。最年轻的一个，居然还没活到50岁。

    老赵发现了我，我们聊了有20分钟，最后他一句话，让我高瞧了他一眼。“钱少，但换一种思维，就觉得自己的快乐，不比人家少。”

    这句话，让在我心中翻来覆去，直到来到这个墓地，好像明白了许多。

    “人不能贪，够吃、够用就行。不能为财所累。”这句话，很多人到了墓地，才感悟到这个道理。其实，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但有些人，生前怎么劝，就是不愿改变自己。往往到了此地才清醒。不过，时间上却迟了。

    我熟悉当地一个市委老领导，在台上，视百姓如父母，亲民爱民，为老百姓留下不少好的口碑。退休后，多少年了，如今都80多岁高龄了，还一直关心着当地经济文化事业的发展。对一些社会中出现的不正常现象，也积极向市委、市政府建言献策。

    他离休金不少，但平时比较节俭。家里，我去作过客，里里外外，就是一些简单普通的摆设。最醒目的，就是各类书籍、报刊。另外惹眼的，就是阳台上放了一些盆景，客厅里多摆了几束鲜花。据说，每年在为灾区、边远贫困地区捐款捐物时，他总是与老伴儿带头多捐，挑好的物品捐赠。

    墓地，它是一所好学校。我一次次来到这里，觉得，此地没有老师教你，全凭自己，自觉地把心敞开。站在天地间，与这些坟前的灵魂对话，一步步，对人生真谛深入领悟，变得清醒。

                                                                                      2010年3月10日星期三 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