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的阴谋与隐喻 (疯狂动物城 影评)

kmimk8899

我们今天不聊树懒，不聊帅哭的狐狸，不聊致敬《教父》，也不聊梦想现实的差异。我们来聊聊不一样的东西——阴谋论。



                   主人公设定与大框架

       小兔子姓Hopps，在中文电影中，它被很好的翻译成了“霍布斯”，Hopps这个美国化的姓也的确像在致敬英国政治家、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1588－1679），这位哲学家恰好是一个著名的乌托邦构想者，他认为国家应该是一部机器，保证机器能够运转的则是“自然法”，也就是人与人之间天然的契约。
       说到契约，你可能会想到卢梭的“社会契约”和“天赋人权”，老实说，十七、十八世纪的启蒙思想家们是酷爱“天赋”的，但此“天赋”非彼“天赋”，他们说的“天赋”是指自然赋予人的权力，也就是让人能够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契约的权力。这种天赋在霍布斯、卢梭看来，是高于人的，人们要服从它，因为它是来自于所有人、并且能够让每个人实现他在这个社会上利益最大化的利器。简言之，它代表着能够实现的最大的自由。
       这样，小朱迪其实代表着一种梦想，代表着乌托邦的童话。可当她真正来到这，却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理想城市，不如说是一个“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语）的藏污纳垢之所。
       如果说小兔子朱迪的暗示是一个隐喻过深的小玩笑的话，那么整个动物城的设置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玩笑——乌托邦。“乌托邦”这个词已经被人们说得太多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出处和引申。“乌托邦”一词最早出现在托马斯?摩尔的著作《乌托邦》中，这部书的全名是《关于最完全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书》，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部书中阐述了一个“不存在”的理想的国家，这个国家的财产是共有的，人民是平等的。可是你可千万别以为只有这部书讲了“乌托邦”，纵观西方的整个历史，其实就是一部建立乌托邦和质疑否定乌托邦的历史，从柏拉图的理想国、但丁的世界帝国、霍布斯的利维坦、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到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这些都是最著名的乌托邦设想，当然有乌托邦就有“反乌托邦”，很多人看到了乌托邦有美好的一面也必然有着恐怖残酷虚伪的一面，他们成了反乌托邦者，小说《1984》、《动物农场》、《我们》、《美丽新世界》等就是反乌托邦题材的典型。《疯狂动物城》也是这样一部探讨乌托邦的动画。它诉说了这样的悲剧：怀着乌托邦梦想的小兔子朱迪来到了梦想中的城市，却遇上了不再有梦想、不再相信乌托邦的狐狸尼克，他们在经历了一系列这个城市的阴谋活动之后，都在某一方面真正的对乌托邦失望了。朱迪在片尾说道“现实不像梦想那么简单”，即使最无懈可击的乌托邦，一旦放到了不同的种族、性格、价值观的人群中，就会立刻土崩瓦解。而朱迪和尼克还是要继续把梦做下去，用自己的生命维护它，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让城市变好，只是以防它变得更坏罢了。



                    哺乳动物的设定

       片中口口声声在说哺乳动物，可是在影片中却有大量的哺乳动物并没有出现。比如鲸鱼、海豚、蝙蝠、海牛、海狮、海豹、猩猩、猴子，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天上飞的和海里游的，另外还有智商比其他哺乳动物高一个档次的灵长动物。如果制作者是出于
         1.技术过难 。
         2.想主要表现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矛盾
         3.灵长动物智商太高形成较大差异。
      那么这几个理由其实也说得过去。
      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在这样一个属于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乌托邦”中，口号是“无限的可能性”的城市里，或许最讽刺的就是，连他们的一些同类都已经被“清除”了！原因是：空中和海洋（蝙蝠与鲸鱼等）是超出他们控制的，智商（灵长动物）就更是了。那么这个乌托邦实际上是一个清除过异己的恐怖的乌托邦，哪怕在历史博物馆里展览的也仍然是怎么变“文明”的那点历史，真正的历史也已经被统治者“清除”了！正如一切恐怖的乌托邦社会一样，这个乌托邦社会有着发达的经济，表面的和谐，对历史的遗忘，还有庞大而有势力的警察。这种乌托邦其实是平庸化以后的结果。



                    尼采的主人道德与奴隶道德

       正如上面说的，这个乌托邦实际上是一个平庸化的结果。它其实是尼采“奴隶道德”的写照，也就是说它在强调的文明其实是一种弱化，是以较弱势的群体（食草动物）决定的契约。这种情况下，强者服从弱者的决定、精英服从大众的决定、肉食者服从草食者的决定——这正是尼采所不齿的“奴隶道德”。尼采认为，正是这种不断的妥协和温顺化使得人类的生存变得岌岌可危、变得平庸化，因为它从根本上违背了生命本身最自然的权力意志，这样就使得人类会产生畜群效应，导致文明的虚伪化与软弱化。很显然，生命的原初状态是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吃草。而在动物城里则竖立着一个恐怖的违背天性的乌托邦，这里的豹子在吃甜甜圈，狐狸在吃冰棍——食肉动物的温良化居然就是文明！这就像如果有一天强者不再有力量，智者不再思考了，所有的精英都按照弱者的道德来规范自己，那么世界真的会“充满可能”吗？这样的世界真的好吗？从这个观点来看，这部动画本身也是建立在一个乌托邦上的，而仔细思量起来还非常恐怖。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的隐喻

       以羊副市长为首的食草动物革命者，其实就是在挖苦马克思的工人解放。食草动物占据着动物城的九成以上人口，大多数为劳动者。而警察局有一半以上是食肉动物，其余的食草动物大多数是块头大的“强者”。统治阶级充满了食肉动物，从市长到黑帮，到处都是强大的肉食者。的确，这在社会主义者看来这里的劳动人民应该得到解放，于是他们想出的办法就是制造阶级矛盾，丑化食肉动物，就像同样发生在人类社会的资本主义剥削那样，资本主义者被认为是在不断地剥削和压迫工人，从工人的身上挤出血来。而实际上，在这些运动出现之前，工人并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压迫的，这就如同影片中食草动物们并没认识到食肉动物真的会野化一样。但当一个替罪羊小兔子朱迪像达尔文那样说了一个看似科学的结论之后，阶级矛盾被彻底挑明了。



                   电车问题

      当兔子朱迪和狐狸尼克和好，并一起去找到公羊道格之后，在火车轨道上无疑上演了一出“电车理论”。
      我们先来解释电车理论是啥：

       “电车难题(Trolley Problem)”是伦理学领域最为知名的思想实验之一，其内容大致是：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杆？

       也就是说，是否应该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救另外五个无辜的人，人们在做道德判断的时候是否应该就数量来决定厉害？人类又有没有能力抉择这种问题？咱们还可以继续把这个例子举下去，假设那一个无辜的人是爱因斯坦，另外五个人是强奸犯，那么是否就要轧死五个人而救活爱因斯坦呢？再比如，假设那一个人是强奸犯，而五个人是牛顿、爱因斯坦、伽利略、哥白尼和开普勒，那是不是就有必要轧死那一个人呢？我们的伦理衡量人的好坏是凭借他们能给我们带来的利益来衡量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是不是不存在生命的尊严呢？
       因此，《疯狂动物城》就在这个地方开了个玩笑，它让朱迪把破坏了乌托邦的羊踢了下去，这难道不是对电车问题的一个有趣的回应吗？



                    女权主义

      这是一部隐含着女权主义的动画电影，这一点比前面几条要显而易见得多。
      在迪士尼早期动画中，女主角几乎是占据主要地位的，包括《白雪公主》（1937）、《睡美人》（1959）、《灰姑娘》（1950）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题材的转移，迪士尼的动画主角更多地偏向男性，到了《长发公主》的时候迪士尼复兴了穷小子和公主的古老主题，而最重要的女权主义电影还是要数《冰雪奇缘》，两个女主人公和对男性的故意抹黑都几乎是史无前例的。于是在《冰雪奇缘》之后，迪士尼开始了有意无意的反思，这部《疯狂动物城》就是这样一部有着女权主义反思的影片。
       首先，我们要把食肉动物替换成男性，食草动物替换成女性，开始我们以下的思考：影片的主人公是女性（小兔子朱迪），她的潜意识中对异性（狐狸为代表的食肉动物，在记者招待会上有所体现）有着成见。动物城的市长是一个男性-食肉动物（狮市长），副市长则是女性-食草动物(羊副市长)，这样，女性在长期压迫下准备反抗。因此，整部片子的前三分之二都把矛头指向食肉动物-男性，而在后面来了一个大反转，这个反转很像影片前面部分朱迪来到动物城遇到尼克时的那个反转，在那个情节中，单纯的朱迪开始思考自己的世界观是否真的是可行的。电影在这两个重要的反转中似乎在思考女权主义除了可以解放女性，是否也有弊端呢？是否它的出发点也有问题呢？
       更有意思的是，如果把大框架定位女性主义的阴谋的话，有一些人物的设定是非常有寓意的。比如，支持羊副市长发动政治运动的暗黑科学家就是“公羊”道格——如果食草动物代表女性，那么公的食草动物其实是嘲讽了女性主义的领袖，因此，“公羊”翻译过来就成了“女汉子”。除了道格，牛局长也是一个食草动物，但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地被误认为是食肉动物了，这就使得他可以在狮市长和羊副市长之间游刃有余，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讽刺呢？更有意思的是，在电视台里，两个主持人被安排为雌性食肉动物（一个母豹子）和雄性食草动物（在不同版本里是公熊猫、公树袋熊、公麋鹿等），这一方面体现着两种动物和两个性别的和解，另一方面暗示着人类未来的中性化趋势。
       话说回来，这部和女权主义有着暧昧关系的影片或多或少地表达了一种对女权主义兴起之下对男性的同情。在电影开头的时候，所有观众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当做小兔子朱迪，而当尼克出现的时候，似乎真理站在了尼克这边，朱迪成了一个空有理想的蠢兔子。在后面，一个重要的情节是朱迪对尼克的忏悔，这可以看做是男性权力的回归。除此之外，还有片尾对狮市长的采访与羊副市长的囚禁，非常鲜明地让观众觉得羊副市长的罪有应得和狮市长的可爱。但在所有含有女权主义因素的例子里，最讽刺的隐喻桥段要数水獭夫人在看望野化的水獭先生时说过的“他不是我丈夫”，它的深意如果像我们前面所猜测的，也暗指“我的丈夫应该是温顺的”。


      如果看到这里你仍然不相信这是一部反思女性主义的具有某些阴谋和隐喻的影片的话，那么请对比一下《冰雪奇缘》上映之后和《疯狂动物城》上映之后的女性观众的反应和整个中国社会的影响。在《冰雪奇缘》上映之后，身边的女性都感到自己是女王，都要“let it go”。可是这部《疯狂动物城》上映后，几乎所有女性都被狐狸尼克“帅翻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