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只是卖情怀的人你们是不是瞎？ (美人鱼 影评)

asasjkxz

抱歉，我本来不想把这么一个戾气深重的题名冠在周星驰作品上的。但是有些人啊。

你说不喜欢《美人鱼》，那很正常，每个人审美不尽相同，哪怕是世界影史公认的TOP100都不能说讨尽所有人欢心；
你要说它不完美，那当然，它的确存在很多值得改进的地方，甚至不算周星驰最好的作品；
但你如果大骂一无是处、敷衍观众到只剩情怀，那就真的可以say goodby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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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周星驰近来被“情怀”、“欠一张电影票”等字眼绑架，似乎被架上神坛远离人群，但我想说的是，所谓的“周星驰情怀”到底是什么？像他早年电影那样的低俗笑点集合？是要他亲自上阵挤眉弄眼？还是只把那些被记忆镀金的、所有你喜欢的周星驰作品归到“情怀”里去？

在我看来，周星驰情怀，从来都是身为电影制作人真正的水准和认真。从这点来说，周星星从来没有变，也从未让观众失望。

要写《美人鱼》的观影感受，其实非常简单地可以变成周星驰的个人解读。毕竟从故事、主角本身到演员们的表演，处处都是他的影子。某种程度上，男主角就是他自己的影子。但是，这里不谈他的个人经历，也不谈所谓情怀，不妨就从电影本身出发来看好了。

一，疯子和傻子

邓超饰演的刘轩，人们叫他疯子。

的确，乍看，他不正常且颇为浮夸。动不动唱歌，还是唱“无敌是多么寂寞”；搂着几个漂亮姑娘，开心不开心了都习惯甩张支票到人的脸上；明明不懂投资，却敢用全部身家豪赌……不过，在他眼里，疯狂一定不是坏事。就像他讽刺却又不在乎地笑看那些前一秒还在身边温存，下一刻却跳进泳池去抢钱的盛装美人一般，都是“年轻人辛苦挣钱的方式”罢了。不认同这种价值观，他是没办法从连一个鸡腿都吃不起的穷人达到如今的富贵。

然而，属于他的箴言，大概还是张雨绮那句随口的轻贱——“乞丐就算穿上了华服也依旧是乞丐”。

我很喜欢这句话，因为走心。
他当然不是乞丐，但也不是他以为的所谓“上等人”。跑车、红酒、大把金钱让他甩开早期的困窘，但随之而来的是“寂寞”和急需他人理解的渴望。

刘轩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会为了记忆中童年鸡腿的味道而哭；说着不想和珊那样奇怪的女人结伴，结果还是被好奇心和那一点不忍心驱使去找她；乃至于到最后，他还像个傻瓜一样自己去感受声波带来的伤害，了解了人鱼们遭受的灭顶之灾后愿意停手，宁愿不挣钱。

这么一个又疯又傻的人，才会放着张雨绮那样有钱、有身材的女人不要，放着本已到手边的声望富贵不要，而去喜欢一条鱼，还是一条同样傻的鱼。

女主角珊珊是人鱼，年轻，未经世事，自然也不懂人心险恶和情感的猝不及防。他就如同周星驰电影大多数女主角一样，是一个美好而又坚强的缩影。无论是救刘轩，还是往大海的奋力一跃，她从来都遵从自己的心意。砍断八爪鱼的触手，把男主角关在门外，趴在受伤的同伴旁边自责大哭，甚至宁愿以死谢罪……这些虽然未经完全展开，但已经足够丰满。

而对刘轩来说，这个女孩可以不美丽，不懂打扮，甚至都不是人类，但这样的女孩却了解他，懂他，触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一个人，一条鱼。
一个疯，一个傻。
但是他们有足够的机遇找到所爱，有足够的勇气追逐爱情，也有足够的运气来成全完满。
这是一个非常干净而纯粹的故事。

如果说厚重和内涵，周星驰的电影多半不能和其他著名大导相比。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挖掘人性复杂，也无意深沉厚重或者针砭时弊，他就是给出一个简单干净、富可看性的故事。以功夫包裹理想，以笑料暗合人生，临到头来，不添上一笔很美的情感和始终存在的正义希望。星爷自己都说，“我扮不出高深的，怎么样都不行”。

他推崇的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就如同始终澄澈的珊珊和最后找到归处、一脸淡然的刘轩一样。而这种“简单”的另一表现就是小人物式的成长。就像尹天仇对着大海喊的那句“努力，奋斗”一样，星爷电影里几乎所有主角都有着一路奋发向上进而有所转变有所成的经历。本质上来说，《美人鱼》和《食神》更接近。主角开头风光无限，但都是内心寂寞、且没有找到真正所求的人。随后，他们通过自身和外界的双重作用通常会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最后以不同方式悟到自己的本心。

周星驰哪里变过？哪里远离过普通观众？不一直是那个他吗？

都说从周星驰的电影里可以看到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那么《美人鱼》也同样。一叠人民币、一个鸡腿、一片海洋……至少我看到了我记忆中的某些人和某些影子。因而动容。

二，老人和孩子

说来有些不敢相信，似乎永远在银幕上逗我们笑的周星星已经54岁了。满头白发，平时也不注重打扮。有多少人把他叫做“小老头”？

的确，周星星大概再也不可能回到《赌圣》的时代，穿一件白衬衫，在楼下大喊三叔。现在的他，告诉我们“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而这次，则是和我们说着生态破坏，保护地球。

然而，抛开政协委员、上市集团董事的身份，周星驰在光影里一直是个孩子。

功夫、科幻、萌萌的七仔、另类西游故事、大海中的人鱼，这些无一不是他有过的梦。如今不过是把一个个幻想变成了大银幕的现实。就如同他自己从《长江七号》就一再强调的一样，他希望做出一部给小孩子看的电影，童真，有趣，也不失一些感怀。这些畅想和他本身足够丰富的经历和阅历相结合，便成为了那个可以让周家父子在蟑螂堆里找到快乐的七仔、那本神来之笔的《儿歌三百首》，和这次被所有人幻想的美人鱼。

童真带来的，一是上述的纯粹的故事。二就是出人意料的一些细节。比如《功夫》里踩脚趾的武林高手，也比如这次《美人鱼》走路一摇一摆像个鸭子一样的女主角。

不要去小瞧一些带着孩子般天真的故事，恰恰是这些东西，或许有时候更加有让你会心一笑的本事。而确实，要讲童话故事拍得不落俗套，有时候反而困难。

三，演员和导演

诚然，周星驰并不是无人可及的大师，他的作品，无论是90年代那些，还是新世纪的几部，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各种问题。但他有两点优势非常突出，甚至可以说是华语导演的顶尖。

其一，创意

很多人都会说，周星驰做导演不如他作为演员的成就。但我恰恰想说，周星驰反而是成为导演之后才开辟出了另一方天地。

往小处讲，在周星驰电影里，你基本无法从已知情节中推算下一步。哪怕你知道结局多半会光明收尾，各中过程也一定出人意料。

而从大处着眼，他对题材的探索才是最值得关注的。尽管依旧定位喜剧，但星爷已经开始越来越多的往他的电影里增加不同元素，励志、惊悚、温情、科幻、功夫，等等都是他在做的突破。《少林足球》把喜剧、功夫和体育结合，《功夫》拍的是漫画式夸张，《长江七号》关注国产薄弱的儿童题材和科幻故事，《西游降魔》则是对名著的另类解读，到了《美人鱼》，那篇大海和未知生物本就勾连着人类的好奇和想象……这一路的转变和尝试，尽管有成功有失败，但你不能否认星爷一直在寻求突破口。

周星驰从来是聪明的。很多人指责他为什么新世纪后的作品都不再像过去电影的风貌。但不妨想想，如果真的按照过去那样的模式拍电影，不带特效的全剧情，充满香港本土特色的台词，依旧是合家欢的那套故事，扪心自问，你真的会喜欢吗？


其二，喜剧

尽管周星驰一直说自己拍的是电影，不是喜剧电影。但鉴于大多数观众看周星驰作品就只图一笑，那我们就从这个“笑”出发好了。

做喜剧比正剧要难，这已是公认。节奏、台词、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等等元素，快了一秒，慢了一拍，出来的效果便完全不同。表演夸张那是造作过火，不动声色观众又不会笑。而让观众自然开怀而不是冷笑嘲笑就已然不易，而要做到悲喜结合笑中带泪，又有几部？

《美人鱼》的喜剧效果，我不可以说是一百分，因为其中的确很多桥段是90年代周星驰和他的同伴已经用过的东西，比如男女反串，本该出现威武的虎、镜头一转却变成了狗，珊珊最初在办公室几次想杀刘轩却因为各种意外无法得手、奇怪的口音等等。熟悉的配方，他把它们做到了最好，依旧可以逗你笑，但如果要因为那点“老套”而扣分，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你得承认，在国产喜剧里，周星驰依旧是大拿。原因恰恰是他懂得藏在喜剧后的“悲剧的艺术”。

真正优秀的喜剧，无一不具有悲剧的内核。一部优秀喜剧从不是站在上帝视觉去批判和嘲笑古怪的人和行为，相反，创作者会把内心深处最直接的心酸和悲悯抛开在众人面前，再默默看着观众因此大笑。

“这个人好像一条狗”
“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呀”
潜台词就是，我和这个人不会有相似处，他实在太傻了，太惨了，太可笑了。

《美人鱼》也是如此。男主角刘轩，他什么时候真正快乐过？从出场开始，张雨绮等角色嘲笑他暴发户、没内涵，身边搂着的女热宁愿去抢游泳池里的钱也不要他，就连他自己，不断唱着“无敌”，但你去看眉宇间，分明是落寞和孤独。

作为观众，你也在笑，笑美人鱼们的傻气和懵懂，笑刘轩不明真相地胡乱冲撞，甚至在笑张雨绮，就像她自己说的“要条鱼都不要她。”还有人类，开头那段纪录片，污染的大海，空气中的尘埃，被大量捕杀的生物，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一直透着股淡淡的哀愁，虽然被各种夸张的表现方式所掩盖。以笑掩饰伤痛，用夸张的态度来诠释故事，再配上诸多桥段和笑料，让你在观看的时候放肆去笑。而观众这种笑的出发点，正是不认同、不屑、甚至略带鄙视的嘲笑。至少在观看的时候一定是这样。而当观众渐渐融入故事，或是年纪和阅历更多的时候重温，就会发现，我们都可以从那些看似好笑实则心酸的故事中发现自己的影子。原来，我和我所笑的人，根本是同类。感慨，悲伤，眼泪，也就这么而来。

喜剧创作者，某种程度上是悲观的。他们对现实世界保有绝对的敏锐和观察力，洞悉人性，也对痛苦敏感。知道世界上这么多痛苦，为什么还要把悲剧给观众看呢？现实这么残酷，不必了。那剩下的责任就是引人发笑。他自己笑不笑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一部合格的喜剧从来都需要一个完整且脉络明晰的故事，有合乎逻辑的行为动因，也有完整和成熟的世界观构架。很多不合格的喜剧最大的问题也是在这里。

星爷的喜剧最大优势还在于框架的搭建。它的笑点和情节从来不是生搬硬插，也不做段子堆积，他首先会着力于整体故事的结构和每个人物的立足，再于此基础上设计推动情节发展又具笑点的环节。如果想有个直观印象，可以回想下所有周星驰作品，包括这部
《美人鱼》：角色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做这件事？他们的成长路径又是什么？全部一清二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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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驰从来不是“神”，他自己不曾承认，稍有理智的观众也不会这么代入。或许我可以理解成，大家对周星驰实在太有感情，也太容易爱之深责之切。

对周星驰来说，“最熟悉的陌生人”，这样的观影状态或许最好。
不要因为他自己不演就去苛责；也不要因为没有百分之百大笑就觉得受骗；比起去计较所谓情怀和地位，他电影中每部都有的新鲜玩意和那些推崇出新的东西反而更加值得关注。

我一点也不担心周星星会出更好的作品。连他自己都直接说，不好的作品有太多，每一部都可以得到很多经验，从来有下一次更好的机会。而作为观众，他的下一部电影，我依旧会买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