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诗篇 (卡罗尔 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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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如我，在新加坡旅行期间，恰巧赶上《卡罗尔》首映，这简直让之前一直苦于该片在国内影院禁止放映的我欣喜若狂……终于，在乌节路的SHAW LIDO影院, 我如愿以偿地观赏了这部年度最美的爱情片。感谢冥冥之中掌控一切的神灵，感谢新加坡这个自由文明开放的国度，让我有机会对这部经典奉上我的一份诚意和敬意。

       没有宏大叙事，没有波澜起伏，这就是一部平静的电影，在平静地叙述两个女人之间最隐秘的心事与情感交织；技术层面当属大师级，构图完美、转场流畅、服装惊艳、配乐动人；加之两位复古绝世的美女主人公充满张力的表演，让人陶醉其中，不禁觉得：这一切宛如，行走的诗篇。

       该片由美国作家海史密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小说《盐的代价》改编而成，整个作品充满着麦卡锡时代强烈的禁欲美，“没有爱情就像没有盐的肉；那么为了这份爱，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整部小说是围绕主人公之一特芮丝的心路历程写就的，她大概就是原著作者海史密斯的原型。这个涉世未深又有些不得志的年轻女孩邂逅了风姿绰约的成熟女子卡罗尔，被其美丽优雅所倾倒，爱情自此开始萌发。这样的一见钟情虽未曾经历过，但我确信这应该就是爱情最本初的模样。海史密斯在后来的一篇自序中曾这样描述这个“一见钟情”：“我脑中出现了奇怪、眩晕的感觉，几乎要晕厥，同时精神又格外振奋，仿佛看到某种异象。”

       爱上一个人，追寻一个人，迷恋一个人，你会如特芮丝般，无条件对她的一切要求说——“YES”.

       为感谢特芮丝送回手套，卡罗尔邀请她共进午餐，“你那儿有午休吗？我请你吃午餐吧，聊表谢意”，“有，当然有。”

       共进午餐时。 "如果你哪天想来拜访我，我很欢迎，至少我家附近还有些漂亮的乡村风景，这周日你想来做客吗？" “好啊！”面对这不可逆的人生新路，年轻的特芮丝紧张又欣喜地处理着种种突如其来的情不自禁。“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怎么说？”“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爱情不止是浪漫温情，还有苦楚与忧伤。风雨飘摇的婚姻，与夫争女的挫败，令卡罗尔心烦意乱，于是冷冷地向身边的特芮丝下了“逐客令”；美好的情愫戛然而止，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幻想吗？本来在卡罗尔面前就感觉“渺小如尘埃”的特芮丝，尽管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与内敛，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在归家的途中，哭得梨花带雨。

       然而，特芮丝刚回到家便接到了卡罗尔的电话。“你会原谅我吗？”“当然。”“那你愿不愿意明晚我来找你？”“好吧。好的。”这是特芮丝第三次向卡罗尔说“YES”, 至此，两颗孤独的心开始慢慢靠近。

       被婚姻搞得彻底心力交瘁的卡罗尔打算出游一段时日，这是整部电影中我最喜欢的一段英文对白，简单而坚定，“Would you?（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Yes. Yes, I would.(是。是的，我愿意。)” 还有什么能比与自己爱的人一起出游更让人感到幸福的呢？特芮丝第四次向卡罗尔表明心迹 —— 爱，会让人变得勇敢。

        对一个爱慕于你，对你的一切要求都说“YES”的人，你忍心伤害她吗？卡罗尔用热烈的情感回赠了特芮丝，并对她说，“I took what you gave willingly.(对于你给的一切，我都欣然接受。)”

       然而，这一段漫长的旅途，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还是以落败收场。卡罗尔必须要在女儿和爱人之间做一抉择；而特芮丝，则不得不去面对一段亲密关系突然终止而带来的无助与崩溃。

       还好，这并不是结局。某一日，卡罗尔隔窗偶遇特芮丝，勾起无数相思，后者已出版了自己的个人摄影作品集，并开始在《时代周刊》就职；而在与夫的夺女之争中，与其说最终以落败收场，莫若说拱手相让，正如她所言：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排。

       最后晚餐那场戏，也极为精彩。特芮丝宛若一朵盛开的夏荷，“青涩的季节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无忧，亦无惧 ”；又宛若凤凰涅槃般，面对曾经炽热情感的参与者，昂然自信。当卡罗尔提出是否可以同住时，那个曾经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这次终于没有说“YES”, 而是直视对方双眼，“No, I don't think so.” 可是就在卡罗尔离去的一霎，隔着屏幕，我们都仿佛听到了特芮丝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看见她紧闭双眼、胸口起伏、起身追去、欲语还休……

       最后那一幕该是有多么令人动容！寻觅、注视、靠近，特芮丝在用眼神告诉卡罗尔，如果我们之间有100步的距离，只要你向我走一步，我就会勇敢地向你走出那剩下的99步。纵使前路坎坷，有爱便愿披荆斩棘。妇女之友，导演托德·海因斯曾说，“当你坠入爱河却浑然不知的时候，真正让你害怕的是你的爱人没有与你同样的感受，一旦你知道她与你有同样的感受，你就无所畏惧了”。

       我一直在想我曾经看过无数以“对视”作为结尾的电影，为什么偏偏只有这部让我热泪盈眶？演员更具感染力的表演是其一；更重要的，我觉得，大概是导演一直以来内敛、温柔、克制的拍摄手法，隐匿的情感聚力已久，最后终会灼如岩浆，势如洪水；而轻佻与浮躁，则永远不会达到这种效果。

       不得不表达一下对二位女演员的赞美。对于几乎已是戏精的凯特·布兰切特而言，卡罗尔这个角色本身并没有太大挑战，就如同走一遍红地毯般信手拈来；而对于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演员鲁妮·玛拉，却是最大的惊喜，在与凯特的对手戏中，她有多处毫不落败，且相当出彩；她将特芮丝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致命吸引、青涩到成长的蜕变、迷人而复杂的内心世界表演得实在是出神入化，压抑中有绽放，深刻中有明媚。不得不佩服托德·海因斯选角的功力， 鲁妮·玛拉就是特芮丝，特芮丝就是鲁妮·玛拉 ！

相比之下，我们国内的很多大牌导演似乎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优雅地拍一部电影。 什么时候，我能欣然走进影院，也向对待《卡罗尔》那样，不惜千里万里，甚至不惜跨越半个地球，去奉上我的一份诚意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