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绮贞学摄影 (评论: 背對哈瓦那)

蜡卡里打

拿到摄影书《背对哈瓦那》，第一感觉是：心太贪婪，内容太少。

, T" R% D* v. J: B/ U( j“《背对哈瓦那》分为六个主题，分别是‘时间和生命’、‘背对哈瓦那’、‘街头故事’、‘雨的故事’、‘手语’和‘脸’”——早些年陈绮贞开同名摄影展的时候，主题是这样分布的。但是到了摄影书，内容进一步缩减了，甚至找不到某些主题，我并不认为这是精简。

摄影书里，陈绮贞用了Nikon FM2 / Rolleiflex 2.8F / Horizon Pertekt / Olympus PEN F这些相机所拍的照片。事实上，在哈瓦那的十天，她还有一台Ricoh GR1v当备胎[注1]，而拍立得所拍的照片就全部用来送给被拍的人当作礼物（这点她津津乐道唠叨了很多遍[注2]）。其中她的主力相机是Nikon FM2单反，在书里面FM2拍的照片数量最多，影调、主题也较为一致，如果能加大点量，观感必定会更好，而其他部分……用的相机越多，出来的照片就越让人凌乱。带这么多相机，暂且把它归因于贪婪吧。
9 y( d* ?: |; I  F
可以肯定地说，《背对哈瓦那》是一本由摄影师出版的摄影书，而不是“一个歌手的写真集”，虽然一定有人觉得网上流出来的几张陈绮贞在哈瓦那的照片会比那些“莫名其妙的大街上老弱病残幼的手”要漂亮多了，并且发出感叹：集起来出一本旅游写真多好啊！——如果这样，那就不是陈绮贞了，她倒是很实在地做一个摄影师该做的。
; G9 j0 M8 B/ S5 g: U2 n
' z7 L8 S! ?6 Q: u  H; p. V: h从陈绮贞所见的影像到你所见的照片，首先是经过了镜头、底片、扫描/放大、输出这些环节的压缩，这还是陈绮贞虽不能亲手包办但是参与了全程的，所以摄影书和展览作品才是她所想呈现的样子。等照片在网上流出、摄影书被人翻拍，再加上被人盗图、剪裁，切水印又切多不知道多少轮，早已面目全非。要想看到作品本来的样貌，感受影像的质感，买一本《背对哈瓦那》吧！
* K3 _3 ~+ E) K( d
( Z" v; ]' f2 @$ j好，书买好了，要怎么跟陈绮贞学摄影？
8 y7 I, K. |- P+ p2 ]6 l
* U3 ?9 Q1 t. r4 }, X4 p# E  l: ~●  了解摄影史，变得有文化，有文化才有资格“装”（但 ≠ “装”）。

3 t# X6 D5 S5 v$ b“不用说，Ansel Adams，Avedon，Paul Strand，Karsh，May Ray，他们的光芒，都是热爱摄影者心慌时的祈祷文。最近我喜欢Michael Kenna，还有Josef Koudelka。他们的黑白照片都有摄人心魂的魔力。孤独，糜烂，悲伤，清新又强烈。”[注3]
0 J, w. \$ o5 m; g$ i2 b% P7 M“我很喜欢Robert Mapplethorpe。每次看他的摄影作品，几乎都要憋着气，难以呼吸。”[注4]

谈起陈绮贞，似乎避不开“小清新”一词。是她早年在个人网站的博文提及川内伦子（Rinko Kawauchi）？是因为早早就把玩LOMO相机出个人画册，并且或多或少影响了一批拍照片喜欢过度曝光、留白、低反差、冷色温的青年？这些无从考究，但陈绮贞本人不仅仅是“小清新”的审美。
! q  B6 Y: z# L8 D5 v
$ c3 R+ S; f0 V你如果没听过上面丛多摄影师的名字，挨个挨个去搜索他们的作品看，第一印象一定会是“这是什么JB玩意儿（特别是Robert Mapplethorpe真的拍了很多JB玩意）”，Avedon确实很时尚、Man Ray确实很炫酷，但单单就搜索引擎搜出来的几篇文章几张照片来看，真的没法感受些什么。你要做的是看展览，碰到对味的展览机会极低，那就买摄影书。不想买，就到书店去翻他们的摄影画册。非祖国大陆一二线城市的书店里，原版画册鬼影也没有，那就去网上找成套的翻拍图。最好的选择还是……买他们的摄影书吧！
3 `$ N; H# x3 F8 o# E, k5 v
: H1 }/ @0 x( ^% _7 w: ]; @6 x除了尽可能创造条件观看以上摄影师的作品，你可能还要了解一点点摄影史，而BBC纪录片《The Genius of Photography》就是不错的入门指引，如果能翻阅其配套的《摄影的精神》（[英] 格里·巴杰著）一书或其他摄影史书籍就再好不过了。在画意摄影、现代主义摄影、达达、直接摄影、观念摄影等不同阶段不同流派里去认识了解每个摄影师的历史地位，则能更好地欣赏体会他们的作品。陈绮贞在散文集《不在他方》里有提及1839年达盖尔发明摄影术，你知道“达盖尔的旗帜”，又何曾知道这名字相关的历史？陈绮贞提到的那些名字几乎都是被钉在摄影史上的，世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学会欣赏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 \, _  F3 _$ A: X
, Z- O. ]) z4 M0 w! S) ^( \●  筛选可能比拍摄或后期还重要。

" X, i) i# Y: b8 g6 R“现在真要大家出去只拍一张照片、只按一次快门，反而要有很大的勇气。每个人手机里随便都是上千张照片，但就算拍了两千张，回去根本不会仔细挑选，也不知道这张和那张的差别在哪。”[注5]

7 M* G& c8 Z' _- S& Q在同一个场景里拍了几十张也好，一天下来摁了上千张也罢，如果你觉得拍了一张照片是可以打败其他照片的，那选择这张照片就对了。筛选可能是比拍摄或后期还重要的一步，过程体现了你想表达的内容和思想。可以凭主题、凭构图、凭色彩、凭任何自己定下的规则挑选，如果不清楚如何制订规则，则凭直觉，最终结果可直接得出个人喜好。
( k% @4 f: R4 I" s2 L3 D. Z
/ I2 t- J$ r' ]) J. C2 p最简单的做法是，你今天出游拍了几百张照片想要分几次刷屏之前，请先压抑一下自己，想想，要选哪9张发朋友圈呢？如果只发一张呢？就是这样，反复折磨自己。如果不想折磨自己，随性地发5、7、8张到朋友圈或者微博，总有人公布自己的星座表示受不了的。

●  尝尝胶片的味道
7 \4 b8 r8 R3 x( L; D+ M
“我在古巴全部都用传统相机，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底片。传统相机和数位相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对我来说很像木吉他和电吉他的差别。我电吉他弹得其实不好，电吉他有效果器，它需要的参数太多。”[注6]

试试用胶片拍摄吧！目前便宜的傻瓜机几百块可以淘到，胶片单反不管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只要常见的，大多数都价格远远低于数码相机。普通的胶卷如富士C200是十几块钱一卷，拍完了要送去冲扫也大概是二十多块钱一卷，成本算下来也就一张一块钱出头。比起烧拍立得相纸是省好多，比起你买了部几千上万甚至几万块钱的数码相机，一年只有几次旅游拿出来用几次，那成本绝对是低了很多。
% ?8 D$ d  C, m
8 q/ t7 d# X  [4 G●  艺术源于生活，麻烦你找到自己的生活。
- y2 ]1 m2 @8 c% C" k" q8 I
. ~: j$ u7 i* u* F; D! @' d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模仿的能力。但在摄影上模仿，拍出来的照片能一样么？
' a- d, [/ Y3 e) s% @2 P
买了陈绮贞用的同款相机，也不会拍出跟她一样的照片；看她看的电影、听她听的歌、看她看的书，并不会活得跟她一样。就如摄影的发展，当代摄影的探索已经在把努力把摄影、绘画、装置、影像等结合为一了，这是摄影与美术的越界和综合；而画意摄影也在一个世纪以前被人玩透了，况且当时拍得“美如画”的那些摄影师都有着非常厚实的绘画功底，知道这些，你还整天乐意纠结今天手机这个滤镜加得没别人好看、明天自己那台相机拍出来背景没有别人那样虚到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吗？摄影的终极含义是忠实地表达自我，研究“cheerego”和“ego”来得更有意义。

●  打败陈绮贞
0 V* r0 i4 Q4 e$ t% V+ u
, N6 N5 q' T/ l1 E  b- `$ O“本来还想自己进暗房，可是我有点过敏，每次进暗房我都会咳得很严重，就没办法。”[注7]
% N7 k6 a8 l  |0 _4 ?# Z% `, V
% P( Z  p/ w/ w& a. N, K8 g2 r, P暗房是这么玩的——
4 J3 l& q7 Q; Q7 G7 q3 H, ~' y1.成像：影像穿过相机镜头到达底片，底片感光，产生潜影（拍摄前期）。
4 |7 o; g5 L6 c; g, h" U7 u2.冲洗：显影液把潜影显现成影像，定影液把影像定住（定住以后胶片就不会见光死了），用清水把胶片洗干净。
3.放大：放大机打出一道光，穿过底片和放大机镜头到达相纸，相纸感光，产生潜影（简直是再现拍摄前期）。对相纸进行显影、定影、水洗（与冲洗胶片类似）。
如此过程，全程手作，得到一张可以捧在手里的照片。
4 D( |6 ?9 l% c$ x0 n
暗房工艺可以说属于版画的范畴：底片的影像被镜头放大，印在了相纸上。暗房工作很慢很慢，因各种难点，你的大脑不得不专注于此几小时、一整天、几天……暗房工艺彻彻底底属于手艺活。
4 s" \  ~& m2 f" z4 E; o7 D9 x
# t( _; A  V6 W0 Y( g& W# L越来越多人从手艺活里找到宁静与细微之美，越来越多年轻男女放弃白领职业而选择成为一个手艺人。绘画、雕塑、陶瓷、木器、编织、娃娃，甚至一杯好喝的饮料……生活太快，而手艺活很慢很慢。
# g9 h; i  J: F% N2 A  Y9 Q
0 Q: c9 C( B8 D何不考虑进陈绮贞都没办法持续待下去的暗房学习下？毕竟这是在摄影技法上要把她比下去的最容易的一个入口了。
6 B0 Z4 N4 \4 ^% ?# N5 U! P
& ]+ n1 z! L. a: M
                                                                                              (完)

9 {1 q& M7 c8 v! _
0 t3 T) h9 B. a. Y3 _6 [( f! C-----------------------------------------------------------------------------------------

; Y+ S$ U/ ?3 v  j' j( s[注1]：陈绮贞说林嘉欣帮她拍了三台这款相机，不知这是不是其中之一？
3 A" L) Q$ f7 O: a: b[注2]：这是对陌生人做有预先沟通的拍摄手段，作用一是表示友好，二是不会被打，三是你拍了照片送给别人算是交差
[注3]：出自《续。——哈瓦那》独白I 开始的地方，P18
- c  k+ \( i. c) \  t$ b9 i) n[注4]：出自《续。——哈瓦那》对话1 与柯锡杰，P10
' C$ [( J9 e( Y[注5]：出自《续。——哈瓦那》对话1 与柯锡杰，P10
[注6]：出自《续。——哈瓦那》对话2 与郭英声，P15
[注7]：出自《续。——哈瓦那》对话1 与柯锡杰，P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