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而回不去：梁子肺里的煤、晋生手里的钱和沈涛鬓发的雪 (山河故人 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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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班跑去看了深夜场，回家的时候连跑带爬才赶上最后一班地铁。然而脑海里却津津有味地回味电影里的某些片段：比如开场长达15分钟后才进入的正片，比如那架坠毁的飞机和烧纸祭奠的母子，比如电影最后张艾嘉说出的那句台词，还有电影的英文名字“Mountains May Apart”。

电影的开头是一段热热闹闹的歌舞，然而持续了将近15分钟，我还纳闷怎么没有看到电影名字之类的就进入正片了，影片突然切换到了“山河故人”4个大字。这一招真是太妙了。

梁子、晋生和沈涛三人的纠葛为主线，26年的人生弹指一挥间。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结婚生子，出走归乡，移民出国，天各一方，亲人离世，生活照常。黄河水每年该结冰的时候结冰，该流淌的时候流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然而又不是所有东西都会被时间改变。

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兜回来，脑海里深深印下六个字：怀念而回不去，这一点对于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尤为适用。

99年的时候，我才刚刚上初中，不再被当做小孩子看待，也逐渐能够接触到社会的更多方面。迪厅、音像店、粤语歌、澳门回归、煤价每吨又涨了一百……满街朝气蓬勃的人流和日新月异的改变，物质和精神快速丰富起来，在一种巨大的集体兴奋中每个人都像重新年轻过一遍似的。

我怀念那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就像怀念我生长的小县城一样。每逢过年过节但凡回去了，总要去以前就读的小学、吃过炸串的巷子、打过拳皇的游戏厅和埋过装满雪的瓶子的花坛重游一遍。外面的世界每天在变，但县城似乎置身于世外般保留了诸多时光的印记。你会发现那些年少时不懂得珍惜的美，在长大后的今天依然近乎完好地保留在那里，这种后知后觉的感慨直叫人心里又唏嘘又温暖。但是你只能凭吊，只能怀念，只能置身事外，无法回到那个世界里。

镜头一转，进入了2014年，之前15年的开花孕育终于到了一个阶段性的盘点：人生四十。四十岁是一个坎，对大部分人来说足以划分你的前后半生。而40岁的3个主人公又分别象征着3个社会阶层。你挣扎也好，蹦跶也好，40岁还是静悄悄来了，像一个早已预言到的结局，你不能动了——

梁子因为肺尘病的侵袭，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汾阳的祖屋，被按在床上不能动了。

沈涛因为离婚失子，作为一个世俗眼中既成功又单身的女人，被按在小城不能动了。

晋生则因为之前的灰色行径远走异国，语言不通又毫无办法，被按在澳洲不能动了。这三人的遭遇何尝不是现今社会的写照。

然而这就是生活，怀念也好憎恨也罢，它总是裹挟着年华汹涌离开你，让你只能报以经历过但无须言说的微笑。

影片的结局也是完整呼应了开头，在26年之后的一场大雪之中，已经鬓发灰白的沈涛解开了狗绳扔到地上，随着脑海里依稀的音乐重复26年前的那场舞，远处的亭阁和文峰塔依旧，仿佛昭示着巨大而真实的永恒，那里有她的回忆，有她的青春，有她怀念而回不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