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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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卉插图:阮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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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微型冯?诺依曼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太阳系开发报告》沈吉  刘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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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L, s/ @5 _6 l6 X! R9 R她叫王翠花，终年九十二岁。
5 Q! B, T- r$ N) _( u死因不明。
! r5 e3 W" c6 r% v) j毫无征兆，毫无理由。既非疾病，也非意外。
这位老妇人悄无声息地在睡梦中结束了她的一生。
2 r7 H9 s, S4 F: q0 V9 c. b- k她很健康，至少从躺在法医解剖室里的这具躯体来看，的确如此。
" d1 Y7 \$ M3 U* E1 O+ F9 Y( Y8 }7 z她只是……
死了。
就好像一台机器简单地停了下来。
( r  m9 X7 U: X' ]# o. Z只不过很显然，人类这台机器不具备重启动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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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T4 C8 K; n  s+ k1 k“刘老师，你听说了吗，最近的连续神秘死亡事件？”
2 R; y. q" `- h# g  t/ l, n沈吉的语调兴致勃勃，就像是一个贫困潦倒的律师突然遇到一起遗产官司一样，这位年轻的太空工程师一直觉得成为一名私家侦探才是他真正的宿命所在，可惜的是我国法律并不允许此类行当开张营业。
! E& S4 [" J2 @  E+ e9 t“哦。”我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手上的项目资金迟迟没有批下来，如果下个月资金还没有到位的话，不要说在火星开发计划里插一脚了，就连这几个博士的工资我都没法发给他们。沈吉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玩侦探游戏？
8 x% P# S1 d3 _" p7 _8 \“我有些内幕消息喔！”他神秘兮兮挤眉弄眼，我怒了，丢给他一叠资料。“好好把这些玩意儿再检查一遍，如果我们的火星机器人赢不过K大的诺依曼机，下个月我们全他妈得喝西北风去！”
; |( J# P2 u# h! v4 X沈吉缩了缩脖子，一蹦一跳地跑掉了，据他说那是模仿最新番的初音舞步……鬼才知道都是些什么烂玩意儿。
电话响起，我接起听筒。里面传来飞快的高分贝话语。
我听明白的时候看，头脑一片空白，心脏停跳半拍。于是又确认了一遍，是的，的确如此，一点没错，毫无疑问……
$ R& L( c3 H% c0 t; c7 t( r- j我放下听筒，叹了口气。
“沈吉，你小子给我回来！”
他倒退着蹦了回来，感觉上像是非常不真实的动画片倒带场景，再加上我刚才听到的消息……
: e4 O: `  L9 y2 T. L“陈工死了。”我说的是陈兴国工程师，这一次火星开发计划的一把手，“也是神秘死亡，无缘无故的就过世了——你有些什么内幕消息，给我说说看？”
, ]: x' r8 m6 Q6 a' ~0 s  s! j) `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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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J( S4 y" b# t# i* d沈吉的内幕消息倒不是瞎掰——他女朋友是本市公安局的法医，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有挑战自我精神找一位可以淡定在尸体边上吃盒饭的女人。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总之，据沈吉的女朋友说，这是一系列非常奇怪的案子。
因为从生物学上来说。一个器官停止运作必然会导致其它器官的连锁反应。比如说，一个人心脏病发，那么必定会导致脑供血不足，进而导致一系列的反应，最终导致死亡。
( R& ?* e6 M8 s+ B但是这些猝死的人——人数已经飙升到七个——他们的器官并没有连锁反应的痕迹……
其中，一个猝死的人签过器官移植同意书。
医生们及时取出了他的肾脏，但是这个肾无法使用。因为细胞已经全面死亡了——这不是由器官损伤导致全身衰竭最后细胞死亡。
4 a- a0 @2 Z/ b. H而是细胞死亡进而导致这个人死亡……
没有检测出已知或者未知的病毒，或者细菌。
由内而外的，无端的死亡。抢救没有效果，因为这些人在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全身的器官，不，准确地说是全身的细胞。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在某个时刻共同死亡。
目前，在知情人中间，这种奇特的死亡方式被称为“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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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j- L9 ^7 t/ K! F: F陈工死了，火星自动机器人开发项目暂时停摆，我只能节缩经费，让手下的博士生们把代码测试一遍又一遍，机器人重装了一回又一回，优化程序，优化材料……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好干，只能等项目重新启动，上面才会拨款下来。
+ Z: B: V! r2 D沈吉这阵子总是在外面跑，起初他想琢磨一下那个神秘死亡事件，但是连停尸房大门都没摸到就被人架了出来——侦探是那么好当的么。
) A1 S, q9 P/ g5 O, c0 l后来，上面据说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调查这个事儿，沈吉的女友也被调入专案组，不能出来，连电话都不能打。他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一个星期前，据他女友说，美国也出现了这类猝死事件，之外的就完全不知道了。可怜这年轻人等成了望妻石，天天录自拍视频发到网上去，指望他女友能看到。
- D2 \+ G# n( D! ^7 K7 m至于我，也快要无聊到顶了。
半是冲动，半是挂念，我鼓起勇气拨了冯玉的手机。
% {2 ~0 a# {. \+ t. J, l关机。
冯玉是我女朋友，或者说，前女朋友。她也是个搞机器人设计的，目前是K大的组长，负责设计诺依曼机。
  l  U( }7 J, R' o2 @) Z我们两个研究组算是竞争关系，为此我们的私人关系也恶化到了顶点，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学术头衔一大把，肠子还是直得跟中学生差不多，吵架，吵架，再吵架，最后分手。没办法，学术上合不来，生活就没法合得来，我也好，她也好，都是这样的人。
$ e6 s* Y% n' O  M% d4 [) G2 P我再次拨了她的手机。
还是关机。
她肯定在忙着工作，经常不开机，甚至电话话筒也放到一旁，我了解冯玉的脾气，她最恨有事情打扰她设计和思考。
8 s" t3 [( E: Z人无聊到顶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儿，比如说我。
: [. q9 ~5 X* z8 _4 l' N6 x我现在在和沈吉煲电话粥。
俩老爷们煲电话粥确实恶心了点儿，但是都找不到女朋友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实上准确地说，是他在叽里呱啦说，我在嗯嗯啊啊听。
/ n: @; I  V; \5 _! b3 J“老师您听过多利羊吧？多利羊的早衰事件？”
“恩。”
& j! _: j/ A/ O% Z' m; V! q6 q/ B“那个羊啊，是从6岁的母羊克隆出来的，一般的羊能活12岁左右，但是那个羊很快就开始表现出衰老，在6岁左右就早衰而死了。6+6等于十二，也就是说那个羊细胞里的时钟出生时候就拨到6了，然后再过6年，咔，细胞时钟说，你老了，你该死了，然后就老死了。”
“哦。”
" O: g; L5 I+ E! Z: K& U“我就在想啊，这次的猝死是不是也是这种呢，咔一下子，基因里头的时钟说，你的时间到了，所以就死了。”
“呃，不对吧，这次猝死又不都是老人，陈工年纪可能大了点，但是你说的另外几个人里头也有年轻人。再说你这种说法很奇怪啊，就算是有一个‘时间到了’的闹钟，这又是按照什么设定的呢？”
* e, w% g# I, T$ G“呃，我也不知道，瞎猜吧。”对面传来讪笑声。
于是我们换了一个关于黑心面粉的话题，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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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吉的女朋友回来了。据说，现在全世界都在出现不明原因的猝死，这事儿已经捂不住了，而且也影响太大，人数太多。所以专案组解散了，改由专家组上场，主要负责安抚公众情绪。
( _  ^9 l  s9 E9 _当天下午，冯玉居然打电话到我手机上。
+ {$ C$ \. s# W2 C我接起来，一时间，两人都无话。
还是她先开口。
“最近没什么事儿，要不要出来坐坐，吃个晚饭？”
“呃，好吧。你定地方？”
“你定吧。”
; v9 H) K% `( o5 v0 _1 u9 c“那就K大理科楼对面那家老鸭汤好了。”
8 A6 W  @% G5 w: P3 N“好。”
“我请客。”
“不用说也是你买单。”
. p3 c* ]' t( h- a# `' B那边传来一阵轻笑声，让我放松了许多。
晚上见到她，一如既往地素面朝天，架着眼镜。看上去比半年前憔悴许多。我们都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什么。在机器人程序和电路图之间游荡得久了，反而忘记了如何和真的人交往。
# J8 y/ |' M2 H- M  E还是聊项目吧，虽然可能会吵起来，但是总比什么都不说好。
4 ]$ b  d/ D$ ^, p“你的项目怎么样了。”我问。
# v3 K7 r, C! a3 v" y8 }! `$ I“还好。”她看起来没什么食欲，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筷子，手指尖有墨水沾染的痕迹，“眼看就收尾了，还差一个关键的东西。”
3 b1 y( ]8 k7 z7 Y“哦？”
% i/ d, [. b1 {8 @“反正现在让你知道也没关系，我们研究的方向不同，虽然争的是同一个标。”她看上去有点……失落？
“从哪儿说起呢，啊，我们做的是冯?诺依曼机，微型的，纳米尺度，可以搜集材料，快速自我复制，同时还能够把大量的氧气释放到火星的大气层里，这个是改造火星地貌和环境的利器——这你都知道。”
# H/ A$ U$ h: l. o5 C0 o“恩。”
“但是我们做的其实不是真正的诺依曼机。真正的诺依曼机是要在大量复制之后能进军宇宙的。我们目前还做不到这个，只能让它保证两个功能：自我复制，释放氧气。但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我们必须让它们在合适的时候停下来。”
“停下来？”
7 v1 r0 ]- v/ u“是啊。”她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头，“你的机器人没这个麻烦，你让它走就走，让它停就停。诺依曼机不行，它是仿生自动机器，我们必须给它设定一个条件，也许是时间，也许是信号，总之必定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它得停下来，要不然，无限繁衍下去，会把本来就脆弱的火星环境搞坏的。”
“喔。”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 a& a$ p# `# |$ X9 {& \1 d“……绿色环境组织提出警告，如果在未来十年内人类仍保持如今的温室气体排放量，那么南极大陆的冰架将会消失十分之一，而海平面将会上涨……”电视里播音员机械地播报着。
“咔。就停下来了。”冯玉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在做这个东西。”
“啊？”我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 l8 I4 d( D& i) C. R+ {她生气地皱起了嘴唇。“我说我们在做一个让诺依曼机器在必要时候停下来的东西，咔的一下子，就停下来的那种，很难的……我说你听我说话没有？”
7 ?  t9 ?  ?9 t% o$ v2 Y* A" Z我的头脑中嗡嗡作响。
咔的一下子，就停下来了。基因里的闹钟，咔的一下子停下来的诺依曼机器。诺依曼机器是复制自己改变环境的机器。
但是我们不能让它们太多了，如果开始毁坏环境，就得停下来才行。
不断繁衍的人类。和复制自己的诺依曼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是一样的呢？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藏在我们的基因里，当到了某个程度，就……
* G0 ]0 E4 B6 ~7 {) v咔的一下子。
; l. j- r9 X  @时间不多了。
9 H$ l) K7 j0 u9 f/ ~- p4 o& C我突然站起身来，快步绕过桌子走到冯玉面前，搂住她吻了下去。她吓了一跳，稍微挣扎了一下，也抱住了我。我们笨拙地吻着，我想起以前的那些争吵那些分离。
- H4 w: K" ~3 X' b真他妈蠢。
咔的一下子。
我得做我最想做的事情，在一切结束之前。
如果做完了一切还没结束呢？
" a; T* x: ~3 Y, D6 l那就做点别的。
在咔的一声，我们被停机之前。
# {5 V% \8 |! J1 o& g（End）

小编：最近看完《三体3》，在被震撼的同时感到深深的无力，人类好像暴风雨中的蜡烛，顽强地燃烧，任何一滴雨都可以浇灭它。
% S! x7 C, x+ F; ]4 X& d4 _6 i有人看完后发了个“三体3看完觉得生命如此短暂渺小，求恋爱”的帖子。一个小说能让人重新看待生活，这个小说就成功了。
# N4 c* y: l: B4 {7 E1 I给时间以生命——我想到了《三体2》里面那句燃烧着希望火光的话。也许我们在万物面前并没有任何高贵之处，我们拥有的只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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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典型的戛然而止，不过我还是禁不住想问后续。另外，冯吉这个形像白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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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3体3 ，课程繁重，没时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