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万引进的日本设备成了废铁（二百四十二）

南通邱新祥

                                 70多万引进的日本设备成了废铁（二百四十二）
9 V7 \8 `* J/ h3 h8 e                                           作者：邱新祥


    大约在1986年，我在南通火柴厂（后改为南通通燧火柴厂）搞产品推销，一次，供销科科长施强给自己一个紧急任务，务必在几天内，搞几吨双氧水回厂。这个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我问施科长，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施科长两道浓黑眉毛紧蹙着，说，“厂里生产的卫生筷，出问题了！需要用它来解决。”后来，供销科另外一个同事告诉自己，当时，与我们火柴厂合作搞项目的日本商人，把我们厂领导搞得左不是，右不是。说白了，就是故意在找碴，人家根本就没有诚心，帮助我们厂子赚钱，早在买他们设备时，他们就已经很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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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W8 x* Q- ~( o' _* f' |    前年，南通通燧火柴厂就已破产了。现在，要说起当年厂里生产一次性卫生筷，话可就长了。之前，我们的厂还比较兴旺。最好的几年里，利润达到了200万。在整个轻工系统，也是一个创利税的大户。火柴虽是一个小产品，但那时人民群众生活离不开它。当时，江苏省内大部分地级市，都有一个火柴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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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l' h9 H. m5 A* s; h    后来，市场放开，不再搞计划分配，各地火柴厂开始在市场自由竞争，传统的销售格局都被打破。我作为一个推销员，早已在市场滚爬摸打，常年累月在外面奔波。

    一次性卫生筷项目，是日本商人与我们南通火柴厂合作的一个经济补偿贸易项目。当时，日本商人的目的，主要是推销他们这种卫生筷的生产设备。我们厂作为他们的生产基地，产品由他们负责在日本国内包销。当时，市场放开，销售产品不再是过去那种计划分配模式。所以，一个生产企业，如果自己的产品有人包销，应该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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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记得，南通火柴厂上这种项目时，厂领导比较积极，一些中层干部与工人们的意见却比较大。与日本商人作这笔生意前，厂领导已经跟着局领导，一起去了日本国内考察。不过，这个项目的引进，当时是否由当地市领导牵头，对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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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卫生筷设备到了我们火柴厂之后，工人们才发现，当时这批价值为70多万人民币的卫生筷设备，根本不是什么先进设备。精工车间，有几位对机械设备比较内行的老师傅，他们暗地里就在嘀咕，这种简陋、而且落后的设备，价格太离谱，远远不值70多万人民币。最多能值20多万。

    有个老师傅更生气，他说：大大小小领导，又是出国，又是考察，你们即使是外行，但看这一堆简陋设备，心里也应该有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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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记不清了，我们厂与日本商人合作期为几年。但自己仍然清楚地记得，就是我们生产多少卫生筷，他们就负责包销多少。最开始，厂里领导认为这是好事。我们只管埋头生产，销售上的事，自己就不用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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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2 P5 ?5 Z9 |0 ^6 s3 Z    后来，当发现我们国家这么多的好木材，一根根有五六米长、四五十厘米对径的桦木，从东北小兴安岭砍伐下来，千里迢迢从铁运，再到海运，再经过长江、内河水运，才到达我们南通这个厂子里。在锯木车间，先是被锯成大木段、然后一层层刨成木片，再切成筷子形状。一些工人，当看到我们国家有限的森林资源，变成这种身价很低的一次性卫生筷，心里都不是滋味，觉得，这是一种严重的浪费呀。可是，工人们只有干活的权力，就是有这种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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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H; ^' o% i- g6 [3 X    当时，就有人说，人家日本人就是有心计，他们就希望我们中国的森林资源快速减少。如果中国其它城市，自己也了解，辽宁大连市那时也有这种项目，也是与日本商人合作生产这种一次性卫生筷。那时，自己更担忧，在我们国内，如果这种生产厂家再多一些，大家都这样消耗木材，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国家一些宝贵的森林资源，就要给他们日本人糟蹋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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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后来，厂里工人们发现，这个与我们火柴厂搞补偿贸易的日本商人，其真正意图，还不是想按合同，包销我们的卫生筷产品。半年后，日本商人开始玩花样了。这一次性的卫生筷，厂里原来都用桦木作原料。但日本商人那边发话了，认为，桦木必须全部使用白桦。只有白桦做的卫生筷，他们才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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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卫生筷车间的一个主任，那些日子，搞得焦头烂额，因为，这不是明摆着刁难吗？我们国家有限的森林资源，桦木数量并不多。尤其是白桦，其质地雪白，没有异味儿，用作卫生筷，当然是上品。问题是，都要这种白桦做原料，也不现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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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m/ E2 w+ u; d( S    我听施强科长说，为了满足日本商人的要求，已通知在小兴安岭调木材的老杨他们，专门在林场，出钱叫人挑选这种白桦。成本高了不算，关键是都要这个纯品种有难度。

- A1 u9 P* S5 X; V6 r    供销科也努力了。但短时间还凑合。后来车间就出现了，枫桦与其它桦木做成的卫生筷。比如那种枫桦，一般对径大，可内质颜色偏黄，还有其它一种桦木，内质却显出淡洇红。人家日本人，不答应了。非要白桦做的卫生筷不可，其它一律拒收。

    车间里，堆放了许多非白桦生产的卫生筷，车间主任，天天挠头皮。后来，不知是日本商人出的鬼点子，还是本国机灵人想的办法，非白桦生产的卫生筷，不是发黄、显红吗？用漂白水把他们全部漂白。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可以说，当时救了火柴厂的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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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 A5 [5 R$ z2 Z; y    这个漂白水，就是双氧水。当施强科长，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我事，自己还以为，再难，不会像搞黄金那么难吧？

    后来才知道，科长交任务之前，已经有两个同事跑了，在南通农药厂，还有一个什么厂，都去了，但都空手回来。当时，那种双氧水特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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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听了这种双氧水生产厂家，地点，在江苏境内的扬州、太仓。我先去了扬州，找了该厂领导，被告知，货可以供一点，但要到下个月。我急了，我们厂急着用啊！那个领导双手一摊：我不能把人家订好合同的不给，先供给你们吧？

8 L/ K0 G6 N, i! L& V    吃了闭门羹。我又赶紧赶到太仓。去了江南太仓县（后改太仓市）沙溪镇一家化工厂，找了一个沙姓厂子。开始也是不同意。但我干脆住下来，下班后，又去磨这个沙厂子。总算开恩，批给自己一张条子，同意供给了我们3吨双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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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1 J2 B' o; k5 u3 U* u    然而，大约过了一段时间，日本商人又提出，经过双氧水的漂白的一次性卫生筷，达不到卫生标准，双氧水含有毒性成分。无奈之下，厂里的卫生筷生产全部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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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多万的设备，后来放在车间里，像一堆破烂。有几个老师傅，隔着窗户，往里面看，原来让大小领导，一度时期忙着出国、忙着考察，忙着签订合同的进口设备，上面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2008-1-28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