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小海闸

一家三

        小海镇有条河，老街上住户的生活起居大多依赖着这条河。他们在这条河里洗菜洗衣挑水做饭，依伴着这条河繁衍生息。这条河经常性的潮来潮往，说连着南面的通启河和长江。通启路上有条高桥，早在小时那里就已筑好了工事，有个阀门，有钢筋高高吊起的大水泥门，闸南面的两边筑了几十米长半圆弧形的堤岸，两幢尖顶矮房子，这就是小海闸。最初三天两头提及的小海闸，是常伴在母亲责骂的言辞里。通启路边的小海闸，在高起的桥墩口，为了固定路基，路两侧的斜坡上用水泥封住了松散的尘土。东边距闸的十米处，路两边距地底面三米多高，各在凹槽处砌了个平滑的水泥面。无意间，它就成为了我们小朋友眼里浑然天成的滑滑梯。
        放学后，礼拜天，或者节假里，我们几个要好的伙伴就会组团去那里滑滑梯。一个个有秩序的排好队，从上面往下滑，就那几秒钟从上而下的过程，我们经历了起先的胆怯，到咬牙后的奋不顾身，孤注一掷，到后来的争先恐后，你推我赶。从三天两头惦记着，到回去后的恋恋不舍，意犹未尽，这里承载了我们多少的欢乐。多少青葱的岁月，就在那瞬间下滑的时空里飞逝，当然还要奠祭那一条又一条屁股上膝盖上手肘处磨了洞，开了花的裤子衣服。多少次用小手指伸进裤子上的小洞时，总是哈哈的笑得母亲骂骂咧咧的无奈，也笑母亲没有尝试过高处落到低处，大吼一声神经刺激下的疯癫意境。
        那一天应该又是小海闸在开阀门。河里的水夹杂着很多的水草，在急匆匆的往东面流淌。我和父亲来到脚滩上洗菜。这个脚滩，就是每隔几十米用水泥砖头砌的一个小平台，一级一级拾级而下，居民可以蹲在平台上临水洗涤。这天潮涨得很快，几个年龄硕大的老头老太在平台在洗涤，他们猫着腰，半蹲着向前倾，多少有些虎口拔牙的危险，几十年来如一日，习惯也成自然了。
        那个小小孩在老头的身后站了已经很久了，他一会儿在这边用手泼泼水，一会儿在那边用手去勾那个流动的水草。突然间，他的身子向前一倾，头先下水，身子瞬间沉没了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老头在专注洗涤，老太在全神贯注洗涤，他们谁也没有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大叫着小孩落水了，可能是年纪衰老的缘故，几个老人懵懵懂懂，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所措。父亲一脚跨过两三个阶梯，飞奔了下去，在平台的阶梯上下了水，蹲在水里，两手在里面摸。没有，又赶忙下了更深的水里，又扩大了范围，两手摊开来在水里摸。那小小孩终于被父亲拎了起来，浑身在滴答滴答。父亲双手举着他倒挂了几下，就见那小孩吐了几口水，一下子哇的叫哭了起来。父亲赶忙把他抱起，送回不远处的家。因为是邻居，所以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去处，没几年他家就搬到了小海闸边上的居民点里。
        又一年的夏天，差不多要高秋了，小海闸阀门又开了，河面一下子高过原先很多。在居民点的那边，每天的傍晚都有一票人会下河游泳，河面很宽，他们畅游几个来回，很是过瘾。这块河道距阀门很近，水也深。多深，谁的心里都没底，所以老人总是用落水鬼，水獭猫来吓唬，但终究当了这些人的耳旁风。也就在傍晚的时候，我们依旧在小海小学操场上玩耍，突然听见有人在发疯似的叫嚷，蔡老师家的儿子淹死了。我们吓得瑟瑟发抖，那小孩我们也是认识的，长不了几岁。后来才知道，他不怎么谙熟水性，阴差阳错下了水，再加上小海闸的水深，唉，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也就一阵子，在小海闸那边游泳的人少了，后来又多了，但老人的嘴里坚信着河里有落水鬼。以前的夏天，我都会尾随着去脚滩上洗菜的父亲，身上套个救生圈，然后在水里蹲一下，湿漉漉的往回走，也算过了个瘾，有点小快意。但从那老师的小孩意外后，我便收起了救生圈，再也没在河里蹲过。
        春天的时候，我们都会去踏青。偶尔也会走入小海闸里边的两块空地。那里除了几棵树，都是荒芜的。我还在那里移过一棵花回来，翠绿的叶子，嫩黄色的花，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颗蒲公英而已，也就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它让我记住了小海闸风景里，小时候踏青过的印迹。
        不知又是多少年后漆黑的一天夜里，一辆汽车疾驰过高桥，撞在了桥墩上，侧翻掉入了深不可测的闸里，一下吞噬了好几条鲜活的生命。从此小海闸在小海人的眼里，虽不是谈闸色变，多少也有些畏惧。
        小海闸它就像是一个神秘的巨人，把守着小海的路口，审视着每一个南来北往的人。每次用力急蹬着上桥，轻踩着油门过桥，那突然间弯曲的路，那泛白斑驳的桥面，那冥冥空间的肃穆凝聚，或者你感觉不到，但却飘然地存在。以生命为代价的买路钱，不知道何时它又咆哮着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