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失范之处，便是掮客的天堂

狼山闲散

权力失范之处，便是掮客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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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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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报近期又有一篇令人惊艳的报道，记者通过对多重间接线索的串联，起底了一个神秘的多面掮客苏达仁。据了解，苏达仁平时衣着朴素，走在街上就像一个农民，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他就像高明的绣花匠，游走在政、商、文艺乃至军界之间，看似不着痕迹，却往往织成了不可思议的图案。著名的“7000万嫁女事件”，大批明星为煤老板站台，幕后总策划就是此人。遭到记者实名举报的山西煤老板与华润电力的交易，中间同样有他的影子。就连发生在江西的一起可疑的收购案，也可能是由他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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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苏达仁为圆心，勾画一个关系网，就可以看到，这个“网”以山西的黑金帝国为大本营，又勾连了北京的实权人物和军旅明星，构筑成一个松散的同盟。在其中，权力资本、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相互渗透并相互勾兑，从而实现利益输送、权力赎买和多方共赢。

这不禁让人想起近来淡出江湖的“大师”王林。王林看似一个欺名盗世的术士，但实质同样是掮客，他做的是和苏达仁同样的买卖。在王林的照片墙上，人们看到了大量实权派人士、著名实业家和演艺明星。他们虽然各自“慕名而来”，却又以王林为圆心拥抱起舞，时而发生交集。比如，王林就曾经把一位商人带到铁道部长刘志军的办公室，以促成某桩生意。如果说苏达仁和王林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苏达仁长袖善舞，王林妙手捉蛇。苏达仁以入世和扎根的方式，深耕他熟悉的领地；王林则以出世的假象，为自己虚构神秘的光环。目的则完全一致，即从编织关系、促成交易中获得可观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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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达仁这类掮客出现并进而成为“现象”，揭示出一个严峻的现实，那就是，当政界、商界和演艺界的人士各自完成资本积累之后，他们很快开始了“融合”的过程。他们各取所需，同时又不断围猎，他们将某个地域或领域据为己有，他们操纵游戏并制定规则。只要是他们看上的目标，无论是权力、金钱、美色还是矿产、土地、势力圈，他们总能以勾兑的方式获得。在“融合”的过程中，他们的能量不断扩大，他们对社会的搜括更加凶猛，他们对政治和社会的腐蚀越发严重，他们对法度的僭越也日益猖獗。这就是财富不断向少数人聚集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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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达仁并不是个别和偶然的现象。如果长期观察现实，就会注意到，掮客在许多领域都已经崭露头角。从广东、重庆等地的案例看，司法掮客早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在“勾兑律师”的圈子里流行着一句话，“打官司不如跑关系”。法律素养再深厚，辩护技巧再高超，如果不懂得游戏规则，同样难免头撞南墙。而如果在法院找到了同窗或同乡，再以金钱利益开道，就能无往而不胜。健力宝原董事长张海伪造立功减刑事件，就是由司法掮客勾结司法人员共同促成的。据检察机关人士透露，每查办一名渎职受贿的法官，平均会牵连出五名以上的勾兑律师。可见，律师与法官的利益同盟，也正在悄悄腐蚀着法律的机体，践踏着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经济生活中，不少公关公司同样扮演着掮客的角色。21世纪网多名高管被捕之后，两家公关公司露出水面。名为公关，实际上是为新闻勒索牵线搭桥。一些财经媒体以负面新闻相要挟，迫使IPO企业就范，公关公司则负责传递双方信息、商讨价格，并最终促成交易。经过他们的勾兑，新闻机构获得巨大的利益，上市公司免去周折，股民的知情权则被损害，股市因信息流通受阻而变得扭曲。以往所曝光的多起有偿新闻或“有偿不闻”案件，几乎都是由公关公司促成、又最终因公关公司而败露。新闻掮客的机构化，说明信息操纵已经成为一个巨大而畸形的“市场”。

在一个又一个圈子里，掮客虽然身为利益输送的轴心，但他们并不是中心。真正的中心，是权力的拥有者。无论是行政权、司法权还是话语权，只要这些权力的运作是隐秘而不受监督的，只要权力是有价的并可以赎买的，掮客就会大有作为。权力失范之处，便是掮客的天堂。

财富和资源的马太效应，并不都是市场的必然结果。司法裁判的不公，也并非全是行政干预所致。很多无法理解的社会想象背后，都有掮客运作的痕迹，都有权力寻租的病征。但掮客只是伤口上生长出来的病态花朵，真正的溃烂隐藏在社会结构的底层。只要权力没有被驯服，苏达仁完全可以傲娇地说：我们的同志是抓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