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锯的人生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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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木匠，由于其为人率真，技艺娴熟，做工精细严谨而闻名于十里八村。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农闲时候，隔三岔五地就有乡亲们拉着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原木找父亲做家具。我最高兴的事，是父亲能在家里给人做家具，不仅能玩父亲那些奇异的锯子、刨子、墨斗等，并且还有机会上手干。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跟父亲拉大锯是多大岁数了，但是拉大锯的情形却清晰可见。大锯应该算是木匠工具里的大家伙了，最大的有两米来长，锯条有十厘米宽，锯齿呈三角形状，左右相对，威风凛凛。拉大锯其实就是破原木，是做家具的第一道程序，根据要做物件的大小来决定原木的长短，有的可能长达两米以上，有的可能只有几十厘米，在原木上用墨斗弹上墨线，将其竖起固定在地上，两个人分别站在其两侧，双手握住大锯的两端，就可以开始拉了。
6 J6 |3 g$ J& T: |/ {. _    由于当时我年纪尚小，大锯重，锯齿锋利，掌握不好平衡和力度，往往三番五次都无法入锯，倘若碰到榆木、枣木、梨木等木质坚硬的原木，更是需要来回十余次的摸索。这时，父亲就会一边讲解入锯的要领，一边耐心地陪我摸索。“轻下锯”应该算是父亲教我的要领中的精髓。在磕磕碰碰的摸索中他如是说，不要急于求成，拉时轻抬，推时轻按，使锯齿划住木料即可，慢慢深入。果然，掌握这个“秘笈”之后，不知不觉中锯条已镶入原木，可以顺畅地开始拉锯。这些年来，无论是搞艺术研究还是面对工作，当我在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和领域而茫然不知所云时，我都会想起小时候跟父亲拉大锯的情景，想起父亲教我“轻下锯”的道理，由浅入深，积少成多，慢慢摸索，慢慢进步。
' U$ x; t5 X; ~' B2 c    锯条锯入原木以后，能否沿着那条纤细而笔直的墨线锯下去成了新的难题。入锯的方位、双手的协调、大锯本身的平衡，都是造成偏离墨线、走“S”线或“C”线的因素。当时拉锯，我经常走的是“S”线或“C”线，像一个醉汉留下的脚印，一根原木破开来，摸上去像起伏的山丘，似乎故意绕着墨线走。那时候，每当锯齿偏离墨线的时候就会刻意而急速地往回扳，这样刻意而急速地扳，又致使锯齿偏向另一边，一条完美的“S”线就形成了。
    每当刻意而急速地扳锯条的时候，父亲就会及时发现，并循循善诱：“锯齿偏的时候不要刻意而急速地扳回，容易偏离到另一边，要缓缓矫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这些年我谨记父亲的教导，在遇到困难、失败和挫折的时候能够保持冷静，深刻反省，不断改正自身的缺点和毛病，尽可能地塑造一个良好的人格。在书法、绘画研习中，始终紧盯自然之美这条“墨线”，既不沉于古人，又不随波逐流，除却尘世纷扰，一心汲取精华。
    看着锯齿好不容易走上“正道”，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好景不长，思想一松懈，注意力一不集中，锯齿就很快又偏向了一边。这时父亲就会警告我：“不专心拉锯，正道也会跑偏。”在这些年的成长中，每当面对诱惑、安于享乐、不思进取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父亲的那句朴实而富含哲理的话。这句话一直警示着、训导着我，使我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能够谨言慎行走直人生这条“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