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丁大卫

良山鸡犬

       美国在台协会（AIT）的创办人和首任理事主席丁大卫（David Dean），上月底以88岁高龄因病逝世于华府近郊。他的辞世震动台湾朝野，马英九总统发出唁电，外交部发表声明表示哀悼。

       中华民国政府的悼念，丁大卫当之无愧。美国在1979年承认中共并和我国断交后的10年，丁大卫以AIT首任理事主席的身分，在美台所谓非官方关係里扮演了史无前例的角色，他的贡献是可以记在史册、传诸后世的。

       1978年12月15日晚上卡特总统宣布承认中共政权后，丁大卫即向国务院当时的亚太助卿郝尔布鲁克自动请缨，愿意主持拟议中的AIT。1979年1月15日国务卿范锡发表演说宣布AIT成立，AIT在同一天由丁大卫向华盛顿特区政府申请登记正式设立。据丁氏的口述历史回忆说，申请登记费虽是区区15美元，国务院没有预算，也不愿意出这笔小钱，丁氏不得已向法律事务处的一位同僚借了15块钱垫付。

       AIT草创时，是在国务院外交学院地下室一间不到150英呎的小房间内办公，勉强挤进3张桌子，供丁大卫手下的3员大将坐，分别是主管经贸的二把手盖哲甫（Joe Kyle），主管军事的艾文斯（David Evans），主管行政的康纳立（Jack Connolly），另加一名祕书。

       由於AIT成立时，国会还没通过《台湾关係法》（TRA），不能授权国务院拨款给AIT，所以AIT的人员都没有薪水，一直要等到国会通过了TRA，卡特4月10日签署成为法律後，AIT的人才开始在5月份领薪水，而前述丁大卫等4人已枵腹从公整整4个月。

       因为台湾和美国没有外交关系，台湾的官方机构不能和美国政府直接打交道，必须透过AIT的仲介与协调，用好莱坞的术语说，它扮演的角色是beard，这个字的意思可不是胡子，而是近乎中文的皮条客，丁大卫居然接受这种近乎侮辱性的调侃，坦然承认AIT就是beard，不但是皮条客，还是加料皮条客（beard plus），因为AIT要充当多样的皮条客。丁大卫很自豪的说：正因AIT充当皮条客，美台之间的交往与交涉，减少了许多正常关系中的繁文缛节（red tape）。

       在他的口述历史中，丁大卫津津乐道的是他和蒋经国不寻常的友谊。据丁透露，他早在60年代担任台北美国大使馆的政治参事时，就已和蒋经国缔交了。是丁建议蒋经国多和各界交往，包括外交及新闻界在内，以扩大国际知名度，不要老是躲在幕后，让人觉得他是神祕的特务头子，言犹在耳，有一天蒋对已是美国大使馆代办的丁大卫说，他头天晚上见了《伦敦明星晚报》（London Evening Star）的维客多．路易斯（Victor Louis），没想到路易斯是苏联格别乌的特务，使蒋有一伸手就被烫到的感觉。

       因丁蒋之间有著历史性的友谊，所以丁接掌AIT后，每去台湾访问，蒋必会接见，进行恳谈，而丁代表美国执行公务，也就得心应手，无往而不利。蒋经国许多重大决定，如开放两岸探亲，高雄事件不会有人被判死刑等，都会事先（有时是几个月前）告诉丁大卫，甚至连邓小平给蒋写信那样敏感的事，蒋都会对丁坦承以告，两人的交情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丁大卫认为新加坡的李光耀在蒋经国和邓小平之间扮演信差的角色。开放两岸探亲，蒋经国指示他的英文祕书马英九告诉丁大卫的。

       丁大卫还提到他担任AIT台北处长时，总统府祕书长沈昌焕是最难见到的人，他曾多次求见，均遭拒绝，沈昌焕每次的藉口都是太忙，抽不出时间，最后丁大卫向蒋经国诉苦，没隔多久，沈昌焕办公室就有电话来，主动表示想和丁大卫聚聚，这必是蒋经国交代的，才会立竿见影。

       由於丁大卫和蒋经国有如此深厚的友谊，加上丁对蒋由衷钦佩，丁氏1989年底自AIT台北处长卸任后，即出任蒋经国基金会华府办事处的顾问。丁大卫同时大力赞扬本报创办人余纪忠斥资赞助陶涵（Jay Taylor）撰写英文的《蒋经国传》，也肯定余纪忠推动以「邦联」（confederateon）或「国协」（commonwealth）的模式做为两岸关系最终的解决。

       丁大卫的口述历史完成于1998年7、8月之间，全长100页，涵盖华沙会谈，越战、美中关系正常化，台湾解严，走向民主化和两岸开始和解等课题，极具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