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之新桑塔纳 桑塔纳论坛转来的

大漠孤烟

' i% a  U. w& f$ m. n9 j2 M大众的4S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中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站着个皮笑肉不笑的接待，随时恭候。咨询的人，傍午傍晚下了班，每每花1元钱，挤一趟公交来看车——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有的要涨到2元，一一在大厅里转着；里里外外看。倘若有看中的车，便可以当场办理按揭，签一个1年的，或者3年的，此后即是神车一族了，如果是有实力的顾客，那就能全款提车了，但这些顾客，多是屌丝，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蕾丝西装的，才踱进店子里，指手画脚，当场提车。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村口的大众4S里当伙计，经理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蕾丝西装的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屌丝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看后窗能不能由驾驶员控制，看过车子后面有防撞梁没有，又蹲下细看175的轮胎，然后放心：鸡蛋里面挑骨头，卖车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经理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领班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门打杂的一种无聊职务了。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做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经理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唯一敢试驾新桑塔纳的屌丝。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悬挂气囊之类，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电线杆广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看车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新桑塔纳在哪，我要试驾。”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奔奔的车轮，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不能算偷……是窃！……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鼓刹”，什么“手摇”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N0 C+ b: s! w: [' L7 R3 M! O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上过大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做生意；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懂得一些汽车知识，便替人家做车黑和车托，换一碗饭吃。可惜他水平一般，做了好几月，车子依然没人买。如是几次，叫他当托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业绩却还好。
孔乙己店里看车，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懂车吗？”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比亚迪也买不起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高强度刚材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8 M2 X8 d6 F3 _4 Q  c: R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经理是决不责备的。而且经理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懂得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懂的车?……我便考你一考。泡沫吸能材料，你了解么？”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得意的说道，“你不懂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做经理的时候，耍赖要用。”我暗想我和经理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经理也从不将泡沫吸能这事抬上桌面；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用泡沫不就是为了压缩成本嘛！”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压缩成本还有很多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想在继续讲，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比亚迪车主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讲新桑塔纳性价比，车主们听后仍然不以为意，孔乙己着了慌，转身甩手而走，感叹到，“呜呼……这碗饭越来越难吃了，”于是这一群车主都在笑声里走散了。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元旦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隆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羽绒服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我要按揭”。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店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蕾丝西装，盘着两腿，见了我，又说道，“提新桑塔纳。”经理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钱攒够了吗！”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先提车吧。这一回是真的提车，首付１％。”经理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有钱首付？”孔乙己低声说道，“搬砖…..搬砖… 砖..…”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经理，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经理都笑了。我拿了新桑车钥匙，递给了他。不一会，他办完手续，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低调的开着车，慢慢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经理说，“孔乙己还欠着车款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着车款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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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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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棉坊@友谊家园

占个沙发先。

完结篇

卖油漆的

solo英伦

走路老撞墙

真牛逼，这也能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