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振元：从启东农家娃到中国农大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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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毛雨森 赵勇进

瞿振元，1946年3月出生于启东市合作镇，1970年3月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毕业后留校任教；1970年5月加入中国共 c d。 1980年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后获理学硕士学位。

在清华大学工作期间，先后任助教、讲师、副教授、研究员；党委学生部副部长、部长；研究生处副处长；研究生院院长助理；党委宣传部部长、宣传教育处处长。 1993年12月至1995年1月，赴美国做访问学者。

1995年1月调入国家教委，任思想政治工作司代司长、司长；1998年7月任教育部高校学生司司长。

2002年4月调入中国农业大学任党委书记（副部长级）至今。

第十、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 2012年8月当选中国高等教育学会第六届理事会会长。

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中国农业大学校园里一片安静。走在两边长着白杨树的林荫道上，我们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保安的指引下，我们找到瞿振元的办公室，他热情地迎上来和我们握手，忙着为我们洗杯泡茶。瞿振元的办公室里，有两张照片特别引人注目，一张是他与神舟六号航天员的合影，另一张是国家领导人来农大视察工作时，与农大师生的合影。两张照片中，瞿振元都面带微笑，显得从容而又儒雅，朴实而又温和。

采访过程中，瞿振元留给我们的也正是这样的印象。他始终微笑着，用不紧不慢的语速向我们讲述他的经历，还有他的人生感悟。

从清华大学到教育部，再到中国农大，瞿振元不管在哪里，都踏踏实实地干出了令人称道的业绩，而这一切，都源自他对岗位、对事业、对他人的真诚。“我是一个平民的孩子，能够一步一步地成长，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实实在在做一点事情，这让我很欣慰。”瞿振元的话语中流露着真情，“有一句话我退休时一定要讲，那就是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人民。”

“人生的基础要打牢”

1964年，瞿振元考入清华大学，读的是自动控制专业。“我们的专业在当时是前沿科技，据说高科技武器会用到我们的专业，都是涉密的。”瞿振元说：“当时，我们班的学生都很自豪，因为学的专业可以保家卫国。”

1970年3月，瞿振元大学毕业被选留校。“那时本科本来要读六年，但当时提倡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所以我只读了五年半。又因为‘文革’影响，实际认真读书的时间只有一年半。”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瞿振元多少感到有些遗憾。不过他的遗憾很快得到弥补， 1973年，根据周总理的指示，清华大学开办固体物理、激光、物质结构、有机催化四个研究生班，学员在清华大学64、 65级学生中挑选，瞿振元再次被选中，成为固体物理研究生班的一名学员。 1975年研究生班毕业后，瞿振元又于1979年至1980年读了两年的研究生，获得理学硕士学位。

根据学校安排，瞿振元在担任教学工作的同时，兼做学生工作和宣传工作。直到今天，瞿振元仍然觉得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白天，他给学生上课，下了课，他和学生一起打球、锻炼，同时进行思想交流。学术上，他也不断取得进步，先后有论文在国内权威杂志《物理》和国外的学术期刊上发表。

瞿振元说：“能够考入清华的学生，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但不等于他们身上就没有缺点，和他们交流，做他们的朋友，帮助他们改掉缺点健康成长，这比教给他们知识更重要。” 1979年入学的一个班级里，有两个学生成绩都很好，但一个贪玩，一个身体不够好，不爱锻炼。根据两人的特点，瞿振元分别做他们的工作，后来，那个贪玩的学生开始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学习上，还加入了党组织，而那个身体不够好的学生，瞿振元就带着他一起锻炼。这两个学生，如今都已是颇有建树的教授。

在瞿振元看来，学生的思想工作是很实在的工作，虽然思想好像是虚的东西，但是人是实实在在的。做学生的思想工作，说到底是做人的工作，因此他始终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平等交流。

1989年前后，社会思潮颇为混乱，学生的思想也很活跃。当时，有几个研究生经常找他，提出的问题还比较尖锐，当然也存在不少片面的地方。瞿振元说：“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简单处理，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有些观点不对，让他们再去想想。但这样做不能解决问题，自己在学生心中的威信也会降低。”所以，每次有学生提出问题，瞿振元都要查阅不少书籍，然后组织学生一起学习，诚恳地与学生进行探讨，从理论上指出他们正确的地方和不对的地方。瞿振元说：“虽然这样做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学生思想上的疙瘩解开了，同时也拓展了自己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锻炼了自己与人交往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学生从此会信任你，尊重你。”瞿振元告诉我们，这批学生现在每年12月31日晚都要聚会，每次都要邀请他参加。他们说：“你可以不同意瞿老师的观点，但你不能不钦佩瞿老师的人格。”

“人生的基础要打牢，只管埋头去做，不要在乎什么名利。”回顾自己在清华的工作经历，瞿振元深有感触，“可以这样说，清华的工作经历为我后来的人生奠定了基础。”

“让我把该做的事做好”

1994年，瞿振元去美国做访问学者，攻读的是经济学。一年后学成归来，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瞿振元便接到调令，让他到当时的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任代司长。

对于这次调动，瞿振元颇感意外，因为他想都没想到过自己会到国家教委去做司长。他开玩笑说：“我人生的很多转折点，好像都是被选择。”事实上，这看似偶然的“被选择”却包含着诸多必然因素。一方面，瞿振元在清华大学的工作经历，已经让他积累了足够的思想工作经验；另一方面， 1986年，清华大学选送瞿振元去中国人民大学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学习，系统学习《资本论》、《西方经济学》等十三门课程，这一年的学习，让他有了充分的理论积累；再一个原因就是，他在国外学习过一年，经历过国外环境的考验。

“我记得那是1995年1月23日，我刚从美国回来，清华大学校机关举办迎春晚会，有人开玩笑地对我说，这是欢迎会和欢送会一起举办了。”瞿振元介绍说，欢迎，是欢迎他从美国回来；欢送，是欢送他去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工作。

从1995年至2002年，瞿振元历任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代司长、司长，教育部高校学生司司长。

瞿振元担任高校学生司司长期间，中国的高考工作有了很大的变革，比如从固有的多门课程考试改变为“3＋X”；比如把高考从以往的7月提前到了6月，使“黑色7月”的说法成为历史。这当中，瞿振元做了大量工作。一系列改革中，瞿振元印象最深的是高考网上录取和高校扩招。

瞿振元说，过去，每到高考招生时节，各学校都要派出许多工作人员到各省招办去，不仅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容易滋生不正之风。在当时教育部副部长周远清的领导下，他开始尝试推行网上录取。“一开始也有阻力，包括技术上的难题，所以先在天津、北京等地进行试点，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网上录取在全国铺开。”回忆这段经历，瞿振元感到很欣慰，“教育领域的许多改革都有争议，每个人都可以做评论员，发表不同看法，每次改革也都是在争论中往前走，但到目前为止，网上录取被认为是‘无争议的改革’。”

高校扩招，也是由瞿振元参与具体操作的。瞿振元说：“1999年6月，中央才定下来要扩招， 7月就要高考， 9月就要入校，时间很紧，但作为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部门负责人，我还是按期完成了相应的工作。”尽管时至今日，仍然有人对高校扩招有不同看法，但瞿振元认为，扩招对中国的现在和未来都太重要了，不仅满足了老百姓上大学的需要，也提高了全社会劳动者的素质。至于有人认为扩招带来了就业难的问题，瞿振元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上大学的人大多数年前就出生了，而上过大学的总比没上过大学的更容易就业。

瞿振元说：“我先后在教育部的两个司工作，尽管岗位不同，但给我什么岗位，都努力在相应的岗位上做出成绩，用今天的话来说可以说是开拓进取，我可能没达到那个高度，但肯定是尽心尽力去做事情的。当时部领导曾找我谈话，想让我到有关高校去担任副部级领导干部，但我没有考虑，因为我负责的一系列改革还有待完善，所以我对领导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该做的事做好。”

“只要埋头做事，总能做出成绩”

2002年4月，组织安排瞿振元到中国农业大学担任党委书记。刚到中国农大，瞿振元便与时任校长陈章良提出了建设世界一流农业大学的设想。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却没有世界一流的农业大学，这肯定是说不过去的。”瞿振元回忆着，“再说，我们的设想也不是心血来潮，国际上有这样的成功的样本，如美国的康奈尔大学农学院，荷兰的瓦赫宁根大学等等，都是非常好的农业大学。”

围绕建设世界一流农业大学的目标，瞿振元开始实施人才强校战略。第一步便是实施“316工程”，改善学校的基础设施。瞿振元解释说，“316工程”就是3个16万，建16万平方米学生宿舍、 16万平方米教师宿舍、 16万平方米教学科研用房。

有人说大学要有大师，不一定要有大楼。但瞿振元说，没有大楼，大师怎么会来？大师大楼我们都要有！

当时，北大、清华的教师宿舍标准是教授140平方米，但农大教授的标准是160平方米，最大的可以是190平方米。有人认为瞿振元这样做，是想自己住上190平方米的大房子。瞿振元表态，我在农大只盖房，不要房。

如今，中国农业大学的面貌已经发生巨大变化。瞿振元告诉我们，过去，有人说在中国农业大学东校区想找个拍照留影的地方都没有，而现在，农大里可以说处处是风景。

在抓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瞿振元格外注重做好人才工作，先后从国内外引进100多位高端人才，同时注重培养本土人才成长。学校有了这些人才，成果很快就开始显现出来。

2001年，农大的科研经费只有1亿元，现在，已经超过12亿元；

2001年，农大发表的国际论文只有106篇，2012年已经超过1200篇，从全国排名101位上升到前20位；

在学科水平排名上，农大已有7个学科进入全球ESI（基本科学指标库）学术排名前一百名，其中农业科学学科排名全球第十四位。目前，全国能有7个学科进入ESI排名世界前一百名的高校，不到20所。

瞿振元说：“有一个道理非常简单，一所中国领头的农业大学，只凭100多篇国际论文，怎么去与国际上知名的大学交流？当论文超过1000篇后，人家才会关注你，你也才有与人家对话的资格。”

在人才培养方面，中国农业大学的学生质量也有了明显提高。瞿振元说：“检验学生质量有一个较长的周期，不是一毕业就能看出来的，但有些现象还是能够说明问题的，比如本科毕业生过去只有三分之一能出国深造或考取研究生，现在已经上升到一半以上。”

在瞿振元担任中国农业大学党委书记期间，先后多次有党和国家领导人到农大去视察，有人说这是对瞿振元最大的褒奖。瞿振元说，党和国家领导人能到农大来，首先是因为对农业和农大的重视，同时也是对农大的肯定。一个工作上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的单位，领导肯定不会来。

说到在中国农业大学工作的体会，瞿振元说：“我在农大工作了十多年，最大的体会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什么岗位上，只要埋头做事，总能做出成绩。”

“家乡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温暖”

说到家乡，瞿振元心怀感激。他说：“家乡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温暖。”

瞿振元的父母都是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上大学之前，瞿振元一直在启东乡下生活，就连相距仅十多公里的汇龙镇都没去过。直到高中快毕业时，因为参加招飞体检，他才有机会去了一趟南通。

少年时代的学习生活给瞿振元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他告诉我们，当时他在班上个子最小，性格也比较内向，体育不好，不过那时候老师很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对他总是很关心。

家乡人的勤劳，给瞿振元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他都记得小时候夜里还能听到织布机的声音。他说，勤劳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勤劳的，走到哪儿都能找到事情做，这是南通人一个很大的优点。因为养成了勤劳的习惯，家乡人还同时具有了另一种品质，就是勇于垦荒的开拓精神，所以南通人到哪里做事，都要做得比别人更好一些，更超前一点。

同样让瞿振元印象深刻的，是家乡人的相互包容和宽厚待人。瞿振元说，老家那里都是新开垦的土地，那里的人也多是从外地来的，因为能够相互包容，很快就能融为一体。他记得上初中时，班上的同学来自不同的地方，老师也是从外地来的，有苏州的，有兴化的，一开始大家讲话相互都听不懂，但没过多久，同学之间就都相处得非常好。

瞿振元的母亲已经90多岁，至今还生活在启东农村。不管工作有多忙，只要可能，瞿振元都要回老家看看母亲，看看家乡。“我虽然在北京几十年，但我忘不了小时候生活的那片土地，”瞿振元动情地说，“家乡人勤劳、包容、敢于开拓的品质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这让我从内心深处对那片土地，对那里的父老乡亲充满感激。 ”

鹊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