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应远离诛心之论

写意格格

加拿大蒙特利尔中国留学生遭碎尸后，一位犯罪心理学专家接受采访，发表一番“如何识别潜在变态犯罪者”的言论，要公众对于符合“跟家人的关系相当糟糕、个人情感关系方面也很空白、不跟任何人保持私密关系，表现得还比较礼貌”这三个特征的人，在社区管理中保持警觉。
这种所谓的“犯罪心理画像”，建立在犯罪一贯性假设理论基础上。这种理论认为，在相似的犯罪中，不同犯罪人可能拥有相似的成长经历、人格特征、社会地位和职业特点。它是以已侦破案件做样本，建立犯罪行为特征和罪犯背景的数据库，用行为反推罪犯可能处于的某一类人群，本质上是统计学不是心理学。总结某一类犯罪中若干例犯罪分子的性格特征，既不能得出类似性格的人具有此种犯罪倾向，也不能得出具有此种犯罪倾向的人具备某种特定的性格特征；因用于统计的样本数，相对于社会成员的庞大数量，并不具有统计学的有效性。
从人格缺陷到形成犯罪的距离相当遥远，影响犯罪动机的因素可能有千万种。譬如，按照该专家罗列的特征，看破红尘的出家人，皆可视作潜在的变态犯罪分子。至今，犯罪一贯性理论仍然是一种不成熟的假设，只能作为侦查活动中的辅助手段，在毫无侦查线索时确定首先排查的群体；将一个不成熟的理论推之于社会生活，误导公众对某一个社会群体施以歧视，已经超越了学术道德底线。
此前这位专家曾因在药家鑫杀人案中发表“弹钢琴论”而广受质疑。其拥趸则以“捍卫专业的尊严”为其辩护，指质疑者为“群氓”；似乎披上“学术”外套，划出一块“专业领域”的禁区，便不容他人染指置喙。殊不知现代流行的伪科学，皆喜以科学话语进行包装。卡尔·波普尔在《科学：猜想与反驳》一书中说，“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学和个人心理学的毛病在哪里？……它们更象占星术而不象天文学。……那些为精神分析家天真地认为证实他们理论的临床观察，的确并不比占星术士在实践中找到的经常证明好到哪里去。”
无疑，在如今，一位犯罪心理画像师比之相面大师，可以赢得更多的社会信任；但细查“孤僻者易成杀人狂”的思维模式，与鼓吹“目中泛赤，其人不良；面现青白，近之必伤”的面相学相差几何？
近年来严肃的法制传媒，也渐渐开始以“深度报道”、“挖掘人物内心”的名义，剪裁塑造出一个个弗洛伊德式的成长故事。更堪忧虑的是，这些似是而非的理论正在向司法领域渗透。如前不久发生的云南巧家爆炸案中，警方在缺乏物证的情况下，从嫌疑人赵登用一年多前在网上发表的一些情绪化言论，推定其具有“性格孤僻、言行极端、悲观厌世”的心理，并将其设定为赵登用“报复社会”的犯罪动机。这样的办案方式，称为诛心。

固若金汤